qq7473744 发表于 2018-12-7 10:57:07

第十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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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苏青柠,玛丽苏的苏,青苹果的柠。
名字的来由,是因为我妈怀我时,我爸买的一兜橘子。那个酸,别说我爸,就我妈这个孕妇,吃一口也是直皱眉,根本无法下咽。我妈就说这个肯定不是橘子,虽然季节不对,可橘子肯定不是这个味儿。我爸是粗人,买的时候也没问。因为心虚,就嘴硬说是橘子,我妈吃不下去,是因为我妈胃口不好。两人因为这事儿嘴碎的吵了两天,最后拿去给见过市面的村支书看。村支书说这是青柠檬,不能鲜吃,只能榨汁。我妈一听不错,就用这个给我做名字了。我也觉得不错,不然叫苏橘子,想想就后怕!别看我名字起的挺秀气,其实小时候特别淘气。淘气到什么程度,我能在一天里把住在我隔壁的二蛋修理三遍,把他蛋蛋拿绳系上扯着玩……气得隔壁我二婶,也就是二蛋他妈天天上我家找我爸揍我。要说我爸揍我,可比揍我弟狠多了,倒吊起来用皮带抽。我妈还时不时的在边儿搭把手,把一对一单方面猛K变成二对一男女混合双打。还根据战况喊出各种助战口号。我爸如是喊:“小B崽子,看今个儿不拔你一层皮!敢把二蛋蛋蛋系上,系坏了,你给他当老婆?”我妈心更狠:“往死了抽,抽死我再生!”嗯,不用你们说,我也觉得我不是这对混合双打冠军亲生的。(说打得对的那几个站出来,有本事放学别走,老娘要用刀和你们谈谈你们的下半身和下半生!)可没用,我就是改不了这性格,打多少遍都没记性。直到有一次,我惹在一桩祸事,性子才算有所收敛。我那会儿刚六岁,整天在村儿里晃着玩儿。要说那会儿的治安,可比现在好多了。我早上天刚亮就跑出去,晚上擦黑才回家,绝对不会丢。而且我妈不用担心我饿肚子,到谁家,谁家都乐意给喂得饱饱的。不像现在,女大学生说失联就失联,不是被那啥了就是被那啥了。反正没有我小时候那啥,多的话我也就不那啥多说了。一天闲来无事,我就招呼我那些虾兵蟹将去野地里玩。男娃去水田里抓蛤蟆,女娃在田梗边上挖菜。要是往天,身为孩儿子头的我一定会下水摸蛤蟆。可因为上两天刚挨了顿狠打,走道费劲儿,所以就消停的拿着XX卫生巾的袋子在一边挖菜。乡下的野菜很多,有婆婆丁,抢莫蒜(家乡话,一种小野蒜),蒿芽,柳籽儿等等。因为刚回暖不久,野菜就只有两样。婆婆丁和抢莫蒜。不用烹制,洗干净蘸鸡蛋酱就是一道难得的美味。因为我弟特别喜欢吃抢莫蒜,所以我就只往那上面盯。抢莫蒜长在地底下,非常不好找,要看叶子。用手轻轻一捏,叶子是圆的空心的,那就是了。拿刀从一侧往深了一剜,就出来一个小蒜头。我找这个很有经验的,边走边挖,不一会儿就挖了半口袋。当然,离我那些小伙伴儿,也越来越远。刚想起身回去,就发现脚下有三簇圆圆的叶子迎飞轻摆。我用手一捏,果然是抢莫蒜。这么粗的蒜叶,下面的蒜一定很大。也不想着回去了!我把XX卫生巾的包装袋往旁边一甩,撸起袖子开挖。先用刀后用棍最后用手拔,不知不觉,眼前的地面已经让我刨了个半尺深的坑。可蒜,还没影呢!哎呀我去,这小玩意儿长得还挺顽强!心中不服的我捡起刀,继续往深了挖。挖了几下,刀被挡住,再挖不下去一点。我用刀戳了戳,不是石头。拔开土一看,是块木板。已经腐烂了,我用刀又戳了两下,一下子戳出了个黑窟窿。一股说不出的臭味传来,熏的我跌了个跟头。要是一般人,这时候早跑了。可我就跟魔障了一样,非要把那三颗蒜挖出来不可。于是我屏着呼吸,连扣带刨,硬是帖着木板把那三颗蒜给挖出来了。心满意足的站起来一看,我才发现我刚刚挖到的那块木板,是棺材的一角!而且,被我用刀戳了个窟窿!我小时胆壮,不仅没害怕,反而蹲在地上往窟窿里面看。窟窿里面纯黑,看不清一点东西。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直射下来,没能把里面照亮一点儿。见什么也看不到,我拎起袋子往回走。远处,二蛋已经生火烤蛤蟆了。回去的路走到一半,我突然觉得长在坟边的这三颗抢莫蒜特别恶心。于是三两步跑了回去,忍着臭气把蒜又埋回去了。本来想把那个棺材角也给埋上,可那味儿,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再加上那会突然刮起了小风,吹的我心里毛愣愣的。一连打了个两个冷颤后,我撒丫子就往回跑,就像后面有狗追一样。回去的时候,二蛋他们已经把蛤蟆烤好了。虽然不多,身为大姐头的我却独享了五个。美味当前,谁还记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擦擦沾灰的嘴,我狠扁了二蛋一顿,以解他妈到我家告状之仇。并插着腰,和颜悦色的对他教训道,“二蛋,你敢告诉你妈我揍你,我就把你蛋蛋揪出来当泡踩!”二蛋一捂裤裆,撇着嘴哭道,“小柠姐,我,我不和我妈说。”“叫大王!”这蠢货,怎么教不会,真让我操心。晚上,‘蠢货’的妈,我二婶再次杀进我家,我的晚饭也从蛋炒饭变成了竹板炒肉,扫帚巴掌一锅烩。这回的男女混合双打结束后,我非常争气的发烧了,体温差点就把温度表的红线顶到头。我琢磨着,这怎么也得有七八十度吧。我妈抱着我直掉眼泪,一水瓢砸向我爸的脑袋,“哪有这么打孩子的,你当老娘生孩子和母鸡下蛋似的,蹲那一使劲儿就出来了?小丫要是有事儿,你信不信老娘把你根儿剪了喂狗?”我爸脑袋被打水瓢打得‘嗡’的一声,脸色当时就变了。不过他没和我妈这个老娘们家家的见识,转身出去找大夫去了。我们村儿不大,就两大夫。一个是快八十岁的赤脚郎中,一个是念完中专回来,拿行医执照的西医。我爸先找的,是那个牛逼轰轰,要钱死贵的西医。一个退烧的小平针扎下去,我这体温不仅没降,反而噌蹭的往上窜。那感觉,和被放锅里煮了一样。当时电视上有个感冒药的广告,主角是一青一红两大闸蟹。青蟹问,哥们,让人煮了啊。红蟹说,什么啊,发烧。我此时的感觉,就和锅里的螃蟹差不多。那个大夫给我治了两天,打针吃药吊水一样没少,可体温就是占领高位不后退一步!最后那大夫把听诊器一摘,和我爸说,“送医院吧……”那会医院那个烧钱劲儿,我就啥也不说了。仪器做了一堆,结果是我除了发烧没别的问题。可这烧,打多少药退不了。住了两天院后,我妈主意颇正的带我回家了,为此,还和我爸打了一架。最后,以我爸失败告终。回到家,我妈就把那个八十多岁,一条腿都迈进棺材里的老郎中——我三爷找来给我治病。三爷把三根像树皮一样的手指往我脉门上轻轻一搭,只一会就拿开了。没等我妈问,他就明说他治不了。三爷虽老,说话却中气实足,他把手往西一指,“她得的不是实病,你们去那儿看看吧。越快越好,别耽误了!”我们村儿的西边是一大片树林,在没改道前(废弃了原来的土路,另修了沙石路),树林里有个只住了十几户人家的老村。现在,那十几户人家都搬进了我们村儿,只有一家姓吴在那坚守。听村儿里的老人家说,那家的女主人是跳大神的。跳大神也叫看香,出马,反正就是封建迷信的东西。我三爷走了后,我爸妈没再耽搁,把我弟放在隔壁二婶家,背着我往西边去。到老村时,正是天擦黑的时候儿。因为荒废了,村里到处都是一米多高的高草,走到里面,沙沙直响。那些被废弃的房子,只有两三间上着锁的看着去还算完好,其余的,都已经破败。没了门和窗户的老房,像张着大嘴要吃人的怪物。老吴家住在老村的最西边,要穿过整个废弃的老村。深草里有条羊肠小道,可因为刚下完雨,特别难走。而且特瘆得慌,不时的有不知名的动物在草丛里跑过,还有树上的鸟,叫的和小孩哭一样。让人听了不由得心里打颤,头皮发麻。我不敢看不敢听,把脸藏在了我爸的后背上,用双手把耳朵捂得紧紧的。我爸背着我到老吴家时,老吴家的男人正在院子里打水。天色黑漆漆的,勉强能看清人影。我爸让我叫他三叔,我妈让我叫他四哥,也不知道这两人都是从哪论的辈份儿。因为老村儿只住了这一家人,所以没有拉电。吴三叔把我们进西屋后,点了两根蜡烛照明。屋里灰蒙蒙的,除了炕和炕柜,就是地上摆放的两只用树桩做成的椅子。我们一家三口的影子被拉长映在发黄的墙上,张牙舞爪的。空气里,是灰尘和刷锅水的味道。问明我们的来意后,吴三叔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过来带我们去了东屋。东屋里也是点了两根蜡烛,光线却比西屋亮堂的多。摆设也多,炕上有炕柜,饭桌,被隔,地上有两口牡丹花大柜,三四只凳子。靠南墙,还有一个披红挂金的香案。吴三婶坐在炕上,闭着眼睛,吧嗒吧嗒的吸大烟袋,脸色灰暗,手指甲里全是泥,头发梳的也不整齐。她不像吴三叔看起来那么和气,睁眼睛瞄了一眼我妈后,让我妈带着我去香案前跪下磕头。磕完后,给我把脉。不同于三爷的只用三根指头,她是用整只手握在手腕上。说来也怪,我爸背我来这一路,我都没觉得怎么样。可吴三婶一握我手腕,我脑袋里和心里就说不出来的难受。难受到看东西都是双影,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来,喉咙里像是塞了块棉花。我用力甩吴三婶的手,不想让她碰我。偏偏她的手就如生了根一样,怎么都甩不下去。等吴三婶真把手从我手腕上拿下去后,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和被人敲了一棍一样。那种痛,根本没法忍受,我把头扎进我妈怀里,器闹着让我妈拿刀把我头给砍下去。吴三婶去拜了香,咿咿呀呀的念唱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后,身子大幅度的摇摆起来。新点的香烧下去三分之一时,吴三婶突然站起身,脸色变得极为不好。我妈问怎么了,吴三婶摇头说没救了。“这丫蛋太能惹祸,她三天前刨了人家坟,拔了人家坟前三注香,还把人家棺材给凿了个天洞。这两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人家一把老骨头都被泡水里了。这种大仇大恨,人家怎么会轻饶了她?”

我妈再彪悍,也是个娘们儿,听了这话心中没大主意,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追问什么吴三婶这事儿要怎么破,吴三婶却不搭理我妈了。
我爸虽然是个庄稼人,可到底每年农闲时都到外面打工,多少有见过点市面。他见吴三婶盘腿往炕上一坐,吧嗒吧嗒的吸烟袋不说话,脸上的神色也没起初那么难看,就知道这事儿,吴三婶心中有掂量。没犹豫,摸摸兜,掏出一张蛤蟆皮(老版五十人民币,黄绿色,和老家的蛤蟆颜色相近,被笑称蛤蟆皮)塞到了吴三叔的手里。吴三叔往回让了两让,也就收进了兜里。那边儿,吴三婶瞄了一眼,也说话了,“那坟主没想要你家妮子的命,不然早就索她的命了。”“他三婶,你说得咋破破啊?”我妈问。吴三婶把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再次下了地。重新点燃了三炷香,坐在香案前的小板凳上又摇了会儿后,回头对我妈说,“有法儿。堂上的仙家已经和那坟主商量过了,只要让小妮子过去赔个不是,再把坟主的屋子修修,别再让坟主在水里泡着就成了。”我妈一听,回问,“这赔不是,是咋个赔法儿?去坟上给磕个头?我去磕行不行?”吴三婶没接我妈的话,边摇边唱。口齿不清,唱的东西我一句也没听懂。明显,我爸妈也没听懂。吴三叔就在一边解释。我头痛的厉害,趴我妈怀里意识一会清晰一会糊涂,话也听得断断续续的。“一只红毛大公鸡,一只圆肚大坛子,一件儿妮儿帖身穿的小衣裳……一个香炉……去时把香点着……左三圈右三圈……香灭了,马上跑,千万别回头!”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等我彻底清醒时,我被一根布带绑在我爸后背上,他一手拎着一只公鸡,一手拎着一个大坛子,手电夹在腋下,照出的光线,照亮了杂草从生的小路。我回头,看到我妈正跟在旁边。双手捧着一个插了三柱香的香炉,胳膊上,搭着一件儿我的小衣裳。夜极黑,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远处一片蛙鸣,还能听到几声猫头鹰的嚎叫声。近处,则是‘噗通’‘噗通’的青蛙跳水声。水声落后,周围寂静的厉害。我想尿尿,就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我妈连忙压住嗓子嘘了声,“别说话!”我搂住我爸脖子,不问了,扭了两下身子见我爸没停下来的意思,就忍着尿意。反正,还没到尿裤子的地步。再说,尿裤子本山大王也不在意,又不是没尿过!野地里不好走,全是备泥的水田梗。我爸带着我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一片水田,来到一片处地时,我终于认出这是哪里了。正是我们这群小孩子挖野菜烤蛤蟆的地儿。我爸没停,直接走到了我那天挖到棺材的地方,把手电晃了过去。我挖的那个坑还在,因为这两天下雨,坑里全是泥。那三颗被埋回去的抢莫蒜叶子已经蔫了,东倒西歪的没一点精神。棺材角淋了一天的雨,和泥土几乎分不颜色。那个被我戳出来的窟窿,不知为何变大了。我爸看了会儿,把坛子和公鸡放下,把我从后背上解了下来。发麻的脚一沾地,我差点瘫倒在地。我爸连忙把我扶住,这时,我才看见原来我后面还绑着一根铁锹。我妈在没有坟包的坟周围转了两圈,找了个块平地,把香炉四平八稳的放下。刚想拿出火柴点着,被我爸制止了。我妈一愣,连忙把火柴塞进兜里,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小衣裳穿在了被五花大绑的公鸡身上。我爸则拿起铁锹,顺着棺材一角开始挖土。挖土的时候,铁锹不小心磕到棺材上,无数只眼冒红光的耗子从里面‘吱吱’叫着跑出来。那耗子,可比平时看到的大多了,和猫似的!我被吓了一跳,一下子跑到我妈身后躲了起来。我不怕耗子,再大的也不怕。这要是白天,非neng死它们不可。可这大晚上的,还是红着眼睛的……我妈也吓了一跳,差点把大公鸡给扔出去。相比我们娘俩儿,我爸就爷们儿多了。虽然手一抖把棺材又砸了个窟窿出来,可到底是没跑,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在那里继续挖土。不过只挖了几下就停了,挥挥手让我过去。先是安慰我不要害怕,他和我妈就在旁边不走,然后让我从窟窿下到棺材里,把里面的骨头都摸出来。“他三婶不是让把棺材盖打开吗?”我妈着急了,回身找家伙什要削我爸。我爸一下子把铁锹模在胸前,显然已经把我妈当成了阶级敌人,“他三婶是让把骨头拣出来放坛子里,这棺材下面埋的深,一时半会挖不出来,再耽搁天都亮了……先把棍子放下,咱们有话好说……”我妈犹豫了下,掂量下直接下去和耽误时间的后果后,同意了。拿过手电往窟窿里照了照,见里面再没有红眼耗子后,回身直接把我抱起放下去了。那一连惯的动作,把还一脸商量态度的我爸惊呆了。我也惊呆了啊!我上一秒还在地面上看这两口子拌嘴呢,下一秒就进棺材了!而且我妈手没什么劲,我几乎是直接跌下去的啊!一棺材底儿的稀泥,我左边身子着地,大头从下和做滑梯似的,差点从棺材头滑到棺材尾。要不是滑到半路有什么东西把我卡住了,我可能就冲出棺材走向地心了!我被吓哭了,寒毛全部炸起!这里面乌漆墨黑的不说,还特别的冷,就和村支书家里放冰的地窖一样,冻得我直打哆嗦。味道,就不用提了,熏的我都要把几天前吃的烤蛤蟆吐出来了!哭了几声后,一束光向我照了过来。我爸在光的那头说,“丫头,快过来……别,别过来。你快把那边的骨头都捡出来。”“爸,我害怕……”我哭的更厉害了,用手擦眼泪,却擦了一脸泥。“憋回去!”我爸狠声骂道,“没用的玩意!害怕你刨坟!害怕你闯祸!快点,再墨迹,看我怎么揍你!”我猛的一下止住声音,不哭了。相比我爸那大巴掌来说,棺材里这点黑算个屁。我爸打我可是十打十的痛,能痛得几天睡觉挨不了炕。“我拿手电照着,你快捡。”手电晃了几下,光线照在一个地方不动了。“爸,我想尿尿……”稀泥里冷,我尿意更浓了。“快捡,捡完出来尿。”我爸语速极快的说了句。我哦了声,抖着手在稀泥里摸骨头。摸起一根,就扔到棺材头去。一边摸了几根后,突然手中一软,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蛤蟆?我拔开稀泥一看,居然是条比我手腕还粗的蛇!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蛇,我吓得头皮发麻,不停的打摆子。随之,下面一热——尿了。外面,我妈‘妈呀’一声惊叫,“香……香灭了!”

我本来就害怕,我妈一叫,我更害怕了。
我僵硬的手脚,哭喊着往上面爬,“妈啊,爸,有蛇,有蛇!”棺材里面有泥太滑,我爬一块就滑下去,爬一块就滑下去。次次都滑到半路就被卡住,次次都砸到那条蛇比冰还凉的身上。不知折腾了多久,棺材里突然发出一声类似人打隔的声音。一股带着腥臭的凉气,直吹我的脖梗子。我吓得大叫尖叫,不敢回头去看,再往上爬,身子却依旧向下滑了下去。慌乱中一抬头,看到一个有我半个脑袋大的蛇头正悬在半空和我对视。青黄色,带着斑斑条纹。琥珀色的眼睛,眼仁坚成了一条缝。嘶啦啦出了一下蛇信,一股腥臭迎面扑来。我被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别说动,已经连叫都不会叫了。我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大蛇,大蛇也愣愣的看着我。过了我认为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大蛇突然对着我张开大嘴——华丽丽的吐了。当年年纪小,曾经以此战绩为荣过。和大蛇狭路相逢,它不仅不吃我,还吐了,看,本山大王多利害,就多看它两眼的事儿。长大后,他妈的越想越憋屈!操,它吐了,它和我对视半天后,吐了,吐了!!!他妈的它吐了!!!大蛇呕了七八次,和村里怀孩子的孕妇似的。不过人家孕妇吐的是饭菜,大蛇吐出来的,都是带着胃酸的红眼儿耗子。吐完后,动了。我以为它要吃我,手脚并用着又想往上面爬。大蛇却没理我,倦起身子盘成一团不动了。一个骷髅头被它盘在中间,黑呼呼的眼洞正对着我。我不敢再乱动,怕踢到它。就这样和大蛇对峙了不知多久,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快拣啊,天都快亮了!听声儿,像我妈。那会儿我脑子都木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快拣,再不拣看回家怎么揍你!这回,声儿是我爸的,而且是贴着耳边说的。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了。不知为何,看着那垂着脑袋眯神的大蛇也不害怕了,把手伸进泥里开始拣骨头。一边拣一边往地面上扔。别捡这些了!我爸的声音说,去,把头骨拿来。我想也不想的就把手向蛇伸去。大蛇‘嘶’的一声,把头立了起来。黄色的眼睛冷冰冰的看着我,那意思明显是你动一个试试。快拿啊,磨蹭什么呢!我爸说。“嘶”“嘶”大蛇的头动了两动。快点!天就要亮了!“嘶”“嘶”大蛇一扭头,立成一条线的眼睛不再看我,而是看向我身后。我回头,见一个长发长须的小老头就蹲,不,飘在我身后。“快拿,你这孩子咋这墨迹!”小老头说话了,我爸的声音。看到这个小老头,我脑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的害怕都袭上心头,再次放声大哭起来。我在棺材里,前面是蛇,后面是鬼,身底下坐着死人骨头……见我只哭不动手,小老头抬脚就把我踹了出去。我一下子撞向大蛇,想扶住什么的右手正好插进骷髅头的眼眶里。湿呼呼的全是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我想把手拿出来,往回一缩,却把骷髅头从蛇身上带了过来——手卡里了!小老头用我爸的声音在后面大叫,快回来!回来!不用小老头说我也想回去啊,可刚一转身就被蛇缠住了腰。而且越勒越紧,勒的我喘气儿都费劲。我两只手在不大的空间里挥舞着,右手上的骷髅头不时的磕在棺材顶上。小老头上来拿我手上的骷髅头,大蛇却一动身子,把我甩到棺材里面去了。‘呯’的一下,我被撞的七晕八素,眼睛直冒金星。手上的骷髅头被甩出去,飞出老远,正好砸在头顶窟窿上放着的手电上。手电掉进稀泥里,棺材里的光线剧减。我心中更害怕,挣扎了两下,蛇把我缠的更紧了。我哭着叫了两声妈,无意中握了握右手,发现手心里有个圆圆的东西。我把手拿到眼前,睁着眼睛仔细看。被泥裹着,黑呼呼的,和外面卖五毛钱一个的玻璃弹那么大。再想细研究,却听‘嘶’的一声。一抬头,见大蛇正看着我——手心里的东西。我心中打了个哆嗦,刚想把这玩意扔出去,就见大蛇咧着血盆大嘴向我扑来。“妈呀!!!”我放声大叫,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翻啥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我在家里的炕上躺着。我妈我爸都在,一左一右,我弟坐在炕下面的椅子上,一脸贱相的啃鸡腿。我问我妈昨天在野地里,为啥我在棺材里咋喊都没有人。我妈不正眼瞧我,说我说胡话,说当时我拣完骨头她就抱我出来了。我不信,去问我爸。我记得我爸当时和我说拿着手电不走的,可后来那手电竟然被打了下来。我爸眼神飘忽,说法却和我妈一样,而且还信誓旦旦的。说是他把我背去的,一直用手电照着我拣骨头,把骨头放进坛子里再放进棺材埋好,又把我背了回来。这期间,他根本没看到大蛇和什么小老头。我糊涂了,难道那条大蛇和小老头是我在凭空想像出来的?我还记得我在棺材里面撒了一泡尿,还有手里那圆溜溜的东西。“别瞎咧咧!”我妈把一个鸡腿塞到我嘴里,“出去瞎说一句,让你爸打死你!”我抬头看了一眼板着脸的我爸,把嘴闭上了。和棺材里看到蛇和小老头比,我觉得我爸更可怕。毕竟,蛇和鬼不常见,拿着棍子的我爸却天天见!我小时性格愣,傻大胆,除了我爸外没怕过别的。可自从那件事儿后,特别怕后,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不敢往后看。晚上不敢出门,不敢往月亮下站,因为我总能看到我有三个影子……这事儿我没少和我妈叨咕,可那会儿正是田里锄草的时候儿,我妈天天累的要死也没时候搭理我。至于我爸,我压根儿就不敢说!从坟地里回来后,我爸特别忌讳提这事儿。我总觉得我我要是说了,我爸手里那锄头得直冲我脑门飞来!那段时间梦多,稀奇古怪的什么都做。一会梦到回到棺材里看大蛇孕吐,一会梦到飘在天上,看见对着香炉磕头的我妈和抱着公鸡绕着坟走的我爸……恍恍惚惚间,自己又心惊胆战的跟着脚影子走,走着走着,那影子突然回头吐着蛇信说,把东西还给我!村儿老人常说一句老话,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我觉得我现在天天做恶梦,看到三影子,就是做了亏心事所致!先把人家坟刨了,后来又往人家棺材里尿尿,放谁都得生气啊。这种想法在心里生根后,我就想着怎么弥补一下过错,又或是,减轻一下罪孽。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我把村儿里的孩子都齐集在了那个坟头儿。让他们分成两排跪在那儿后,颇有气势的喊了一声,“磕!”一群孩子齐刷刷的磕了个头后,我又喊,“叫爷爷好!”“爷爷好!”“让爷爷别怪山大王了。”“爷爷别怪我们山大王了!”……这种道歉方式,一直持续到二蛋向我二婶告状,我二婶找到我家。那会儿,我都背着书包上学前班了。当天晚上,我被我爸这心狠手辣的吊在房梁上打!苏青柠,年七岁,半卒。

我爸往死里修理我一顿后,我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可能我并不是向表面上那样大咧咧,那天下到棺材里拣骨头这种事儿,在我心里落在了阴影。
于是,在我养好伤能下地不久,我妈和我爸,带着我弟和我去了距离家几百里的一座山庙上,给我们一人求了一只护身符。不管这护身符有用没用吧,反正自带上这玩意,我心里有了底气,不怕后了。有时还会故意走到月亮下,拿着它对身下的三个影子得瑟——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上了学前班,认了一二三和123,我开始不屑于和同村儿里那些穿着开裆裤的五六岁小孩儿玩。等到系上红领巾,入选了少先队员,就显少再拿我下过棺材见过鬼,现在身后有三个影子和别人得瑟。为什么?因为那是封建迷信啊!这里问一下,你们小学入少先队,从家里给老师拿了几个鸡蛋?我们班明码标价,十个!九十年代初,鸡蛋这种东西在农村算是少数补身子的营养品,不是给老人孕妇和小孩儿吃,就是留着卖钱,换些针头线脑。总之,不轻易送人。我家鸡养的多,光下蛋的就三四十只。我妈这个壕出手就是二十三个还外搭了十个咸鸭蛋。于是我除了顺利入选少先队外,还外捞了个宣传小队长当。小学二三年级的宣传队长干不了什么,也没啥实权,不过老师就和疯了的红眼耗子一样,天天提问天天提问。因为小学底子打的好,小升初的考试和玩儿一样。然后就不行了,初中三年没人管,是混着过的,中考时败的一塌糊涂。第一年中考的分数连个技校都进不去,复读一年,拿了笔扩招费,才勉强上了高中。上了高中后,知道再这样下去非得废了的我开始埋头苦学。可老师上课时讲的内容,在我眼中和甲骨文一样。这时,对我帮助最大的莫过于陆明,也就是二蛋。要说这岁月啊,真是他妈的一把杀猪刀。从小学到高中这十年里,二蛋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变,成功从小时候被我扁的鼻涕虫蜕变成学习好,体育好,长相帅气的校草一枚。我,却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从小学那个老师喜欢,拿了无数奖状的三好学生,变成了一个污染环境的学渣。而且全无女孩习性。班花刘婷婷跑完步捂着胸口历轻喘,别人看到了说那是千娇百媚。我要是跑完步捂着胸口历历轻喘,别人看到了说是心力憔悴。所以别老说现在是个看脸的时代,这个世界一直看脸,谢谢。在陆明一年的努力下,我升高二时,成绩终于从吊车尾变成了中游。老班看到我都会笑了,而且下了定语,只要我继续这样努力下去,考个三本不成问题。我讪讪一笑,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陆明的志向:北大清华。我的志向:北大青鸟。到了高二的后学期,陆明忙得不可开交。他马上面临高考,除了常规的复习外,还经常出入各科老师的办公室开小灶,所以给我补习的时间,从以前的中午空闲时间变成下了晚自习后。地点不定,反正是人少的地方,不然他讲不下去,我也听不下去。一天,我们约好了在音乐楼前给我实习英语。音乐楼在学校的西南角,白天挺热闹,晚上时人特少。我拿着两根烤玉米到那里时,整座大楼都熄灯了。只前门亮着一盏大灯。明晃晃的灯光下,蚊虫乱飞。那天本来是阴天,晚饭时还飘了阵小雨。可我到了音乐楼下不久,不知哪刮了来一阵风把乌云吹散,露出了许久不见的月亮,还是毛月亮。等了近一个小时也不见陆明来,我气的捶胸顿足的,在心里按顺序问候陆明的祖宗十八代。再过十五分钟,女寝就要锁门了。学校有规定,夜不归宿,记五分。我初中时被记过两次大过,差点被开除,所以对这个特别在乎。心里刚问候到陆明的爷爷,有人拿着手电走了过来,连走边往我身上晃。“陆明你大爷的,”我一只手挡着眼,一只手把给陆明准备的烤玉米用尽全身力量甩了过去,“我让你得瑟,我让你得瑟,选了他妈的这么一个破地儿,还来这么晚……!”“呯!”“啊!”训导主任惨叫一声,差点摔倒。站稳后,他用手电在我脸上一个劲儿的乱晃,狂吼道,“你是哪个班的学生,不回寝室睡觉在这里乱叫什么?早恋?约会?等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把胸牌拿来,明天请家长……你别跑,回来,站住!”不跑?这种时候谁不跑谁傻逼!借着月色,我纵身往离音乐楼旁儿不远的绝佳圣地定情林里钻,一边跑一边大喊,快跑啊,猪头来了!如我所想,不一会就有四五对野鸳鸯被惊动,几个女生大叫后,十来个人影在小树林四处乱窜!呀呀个呸的,我就不信猪头能从十几个人里抓到我!跑出小树林后我绕路去了音乐楼后面,那会学生还用不起手机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我怕陆明来了找不到我白等。跑过楼拐角,我突然就跑不动了,就像有人在抓着我的脚一样。回头一看,愣住了。我那三条影子,黑的,红的,好好的跟在身后。那条蓝的,竟然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我心中一气,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它说,“怎么着,这种时候你还想让我背背你不成!你丫一条影子,和我闹啥……”话没说来,楼上传来‘刺啦’一声开窗声。紧接着,什么东西在我左后方不足五米的地方砸下来,落到地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高空掷物?可什么东西这么沉。我下意识的一扭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在了原地。蒙蒙月色下,一个穿白连衣裙的少女,正姿势诡异的仰躺在水泥地上。后脑下鲜红一片,身子一个劲儿的抽搐。每抽搐一下,血就从嘴角流下……女孩的眼睁的极大,死死的盯着楼上的某一处。我呆呆的抬头,一束光打下,正好照在我的脸上……完整版关注微信公众号:铭城阅读 回复;第十三只眼第十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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