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奇书 发表于 2018-10-4 20:58:11

长篇原创连载 那一片绚烂的云霞 第17章 探监风波

第17章 探监风波 春去冬来。屈指算算。二人到收容所支援整一年啦。再过几天,二人满18岁了。王所长的胡须被岁月浸泡得更斑白,牛黄周三呢,又长高了,还长出了高高的喉结。这天,王所长喜滋滋的来到办公室,进门就撒糖,嚷着快泡茶,泡特级花茶。牛黄为他泡上一杯,拿起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欣赏着印制精美的糖纸。这年头,这玩意儿就像肉呀菜呀煤呀烟呀的一样,可不多见。“王所长有喜事?进门就撒糖。”“我儿子工作啦,正式的,在公安局坐办公室。还不是天大的喜事?”王所长得意地告诉二人。又随口道。“不容易哟!现在像你们这样十七、八岁的小青年,满街都是,要找个正式工作难呢!你俩不着急?”,真是:人一得意,就不管别人如何?牛黄周三果然现出彷徨不安。是的,现在尽管风光,但只是支援和暂时的。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啦,总不能还呆在家里吃爸妈呀。可工作呢?牛黄想起临来支援时杜所长的话,也不知他的许喏当真不当真?“哎呀”牛黄猛一拍脑袋:又一个多月啦,竟没和杜所长通电话一次。他在心里骂着自己,忙慌慌的抓起了话筒。话筒里传来杜所长熟悉的声音。“我是杜威,你是哪个?”“杜所长,您好!我是牛黄呵。”“好,我是好!好你个牛黄的头,个多月电话也不打,忙些啥?”“忙?有点忙。”牛黄有些打哽。“有点忙?恐怕今后你得更忙。”杜杀亲妮的说:“我正想跟你打电话呢,没想你小子先打过来啦。”这么巧?牛黄一怔。“现在有个好单位招工,正式的,我正考虑送你去呢。小子,去不去?”杜杀提高了嗓门儿。“不去,可就怪不着我呐。”还有不去的?牛黄忙乱的回答。“要得,要去。”“那马上我就打电话调你回来。”牛黄忙瞟周三一眼,放低嗓子:“就,就只有一个名额?”“嘿,这种好事儿还有多的?”杜杀在话筒那边戏谑。“你可真讲义气!自个儿都脱不了手,还要管别人?要不,这次让周三去,你再等等也行?”。牛黄迟钝道。“要得!当然!不!”“哈哈!妈的,自古富贵无朋友,钱财无亲戚,你也一样呵,哈哈!”杜愉快地大笑起来:“小子,二个都去!这下好了吧?把电话给王所长,王所长在不在?”牛黄乐得心花怒放。把话筒递给正竖起耳朵注意聆听的王所长。“王所长,电话。”然后。冲着周三眨眼。“走,外面转转。”王所长接了电话,呆住了:这鬼嘴巴?嗬,又惹祸啦。我不说,他二个小子还不知道嘛。这下好了,走啦。王所长一气之下,扔了电话,坐在破藤椅中生自己的闷气。牛黄与周三与王所长依依不舍的告别。当天便回到了老房。听说二人工作了,邻里们都围了过来,问长问短。上了夜班在家休息的陈三,也从床上爬起来凑热闹。大伙儿正说笑着,三楼的李妈挺着肥胖的身体,慢吞吞的爬了上来。“让让,让我看看。”李妈大声嚷嚷道。“牛黄周三呢?”老妈和周伯异口同声道。“李妈,快请坐,在这儿呢。”一根木凳塞在她屁股下。李妈费力的在凳上坐下,眉开眼笑的:“哈,真回来啦?我说嘛,后天就要报到,再不回来,可就迟了。杜所长还犹豫不决呐,嘿,我就骂了他呐。”作为本段居委会主任,热心肠和处事公道的李妈平时甚受居民尊重。老妈和周伯由心感谢着。“我们代这些娃儿谢谢李妈了。”“谢什么谢?不谢。通知都拿给他看了,杜所长还咕咕嘟嘟的。说是派出所更需要他俩,这是革命的大局和需要。”李妈连说带划,胖乎乎的白胳膊挥来挥去的“我就顶他说,去你的什么大局和需要,人家像他俩这样的小青年早就工作啦,你还扣着人家不放,要耽搁人家,人家会记恨你一辈子的。哈,给,快拿着,别弄丢了啊!”二人忙接过盖着招人单位红彤彤公章的通知书。“穿精神点去报到,不要让人小看了咱老房的人哟!”。牛黄偷眼看到黄家大门悄无声息的关上。想到黄五,高兴的心情立刻降低了许多。他决定,第二天一定去探看黄五。牛黄再瞧瞧隔壁蓉容家。房门紧闭。他感到无比的失望和惆怅。唉!蓉容呢?那个一见他回来或一听他声音,就悄无声息地放下手中的书, 走出来倚在门楣上无言而含笑地等着自己的姑娘呢?今天是星期天呀。上学?上学也该休息了吧?蓉容啊蓉容,你到哪儿去了?临睡时,老妈想起了什么。蟋蟋蟀蟀的翻腾一阵。找出一封掛号信递过牛黄。牛黄一见信封上《××省五七艺术大学》的鲜红色字样,心,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匆忙撕开,抖索索的展开洁白的信函:“牛黄同学:因为……所以,本院决定不予录取。希望你继续努力……”一气读完。再慢慢坐下。一直注意看着他的老妈说到。“是昨天下午陈星送来的。对了,他让我转告,说是他已考上了,希望你也能考上。嘿,考不上才好哩!搞音乐?我就不懂音乐是什么东西?整天蹦蹦跳跳疯疯癫癫的,能有什么出息?”老妈在那儿喋喋不休的唠叨,一丝苦涩滑过牛黄咽喉。他抬眼望着窗口外不远处陈星家。那儿灯火通明。人影晃荡。陈星一定捧着鲜红的录取通知书,高兴地笑着,身边满是祝贺的朋友和亲人……别了!我的音乐梦!别啦!我的竹笛、二胡、月琴、手风琴和温柔的小号……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牛黄叫上周三坐车到了市区,顺着热闹的街道边走边问,好不容易在一条偏僻的巷道深处找到了市看守所。说来好笑。在派出所和收容所干了近二年,二人竟不知道该如何探望?只好绕着警戒森严的看守所大门转呀转的。转久了。不但引起了岗亭里荷枪实弹的哨兵警觉。而且还引起了门侧一溜钉鞋与修鞋匠的警觉。岗亭里年轻的哨兵握紧钢枪的带子,眼睛圆睁,随着二人的脚步转动,注视着这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而鞋匠们心中早咕嘟开了。来了二个同伙劫狱?怎么搞的?眼钱没有报告呀。妈的,怎么回事儿?瞧这二小子衣兜下鼓鼓的,没错,肯定是凶器;再瞅这二小子满面的焦躁,没错,正盘算着怎样下手哩!就在鞋匠们准备以满腔的热血舍身扑上去,捍卫无产阶级革命江山时,牛黄走近了哨兵。“同志请问,该怎样探监?”“探谁?”哨兵生硬的瞪大眼睛。“我们同学”“到隔壁办公室办手续。”牛黄摸摸自己脑壳,与周三相视而笑,一吐舌头,转身朝隔壁办公室走去。“探谁?”办公室里,坐着位与杜杀一样面相很凶,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民警。他面无表情的翻开《探视记录》“黄五”“什么黄五红六的?说名字!”民警斥责。“正经点”牛黄有点慌乱。“黄、黄正文!”民警迅速在《探视记录》上写着,边伸出手:“拿来!”,二人摸不着头脑,望着他。民警伸了会儿手,见没有内容。便又催促着。“拿来!”“拿什么来?”二人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介绍信!”民警瞪起眼睛,重复道:“介绍信!”。“还、还要介绍信呀?”二人明白啦,禁不住心头乱打着鼓。“你们是谁?干什么的?准备干什么?谁叫你们来的?后面的黑手是谁?”民警警惕的关上抽屉。飞快地抓起了桌子上的警棍。慌乱得二人好一阵解释。又摸出兜里的红袖章递给民警。民警狐疑地接过。仔仔细细的看后,又按照二人提供的派出所电话号码打过去。指明找所长杜杀接电话。牛黄听见杜杀在电话里与民警好一通解释并保证,二人才脱了身。出了看守所办公室,牛黄懊丧道:“早该弄清楚再去,唉,枉在派出所和收容所白干啦。”周三也感气馁。悻悻的一抬脚。“呼”地踢飞地上一颗石子。石子飞出去。正好砸在前面一位埋头赶路的女人身上。砸得她“哎哟”一声。“干什么你们?”女人抬起头,一张年轻少妇美丽而熟悉的脸,是鲍玉兰。双方都愣住了。“嘿!牛副所长,周管教!”好一个随机应变的鲍玉兰,愣怔之下,马上脆生生甜滋滋的叫道:“是你们呀?真巧啊。”二人不情愿的点点头。没说话。鲍玉兰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衣衫上的灰尘显示着她的行色匆忙。整个人比二人在收容所看见她时更憔悴。没说的,一准是看黄五来着。此情此景,说什么好呢?鲍玉兰大大方方的问:“你们也是来探视正文?”牛黄窘迫的摇摇头,再看看周三。“路过”周三嗡声嗡气的回答。“你忙吧,忙吧!”二人转身就走。“牛副所长,周管教,不!大兄弟,大兄弟。”鲍玉兰跟在后面叫。“告诉我,正文家在哪里?我要去他家看看,大兄弟,告诉我吧!”听她在身后一迭声的呼叫。二人使使眼色撒腿便跑。下午,二人回来到派出所办手续。在派出所的大门口竟遇到了姚三。很久不见自己这位倒霉的老同学了,二人心有怜悯,便主动叫住他。姚三也长高啦。只不过因为极度的营养缺乏,脸色苍白。整个儿瘦瘦弱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穿着件旧劳保服的姚三,面对着面带喜色的老同学有些不自在。“老同学,你又到所里交待问题?”牛黄开他的玩笑:“这次是思想上的还是心头上的?”“不是,都不是。”没料到姚三居然带着些许笑意说:“我是来找你的”“找我?”牛黄惊愕道:“找我有事?”“有事”“真有事?”周三瞅瞅姚三那一付担惊受怕,喏喏唯是的可怜样,。也恶作剧的开玩笑唬道。“好啊!红色工人和国家干部的儿子与国民党宪兵连长的儿子有事?是商量反攻倒算吧?瞧我不揭发你俩?”。姚三脸色一暗,牛黄看在眼里,忙劝道:“周三,别乱开玩笑。”“什么事?说吧,只要我能帮你。”“供销合作社有间小门面空着,我想租来做个小饭馆。”牛黄觉得姚三简直是异想天开。做饭馆?做饭馆干什么?这么多年来谁听说过私人做饭馆的?街上都是国营饭馆嘛。退一万步说,既使能做,未必会租给一个专政对象的儿子?“我到街道办去过,李妈倒是答应,可要我到派出所征得同意,我就只好来找你了。”“……”。牛黄沉默良久。“你在家好好呆着就行,何必非要跑出来找麻烦?”“找麻烦?”姚三睁大眼睛。凄楚地说。“我的疯妈和我吃了上顿没下顿,从我记事以来我就没沾过油荤……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我们好歹也是人,也是人啊!”一时,三人相对无言。牛黄一咬牙。进了派出所。他和周三找到杜所长,汇报了收容所里的工作情况。然后把姚三的情况讲了。并表示特别乞望杜所长能同意。杜杀听了,半晌无语,淡淡道:“这种事儿我劝你们最好别帮,也帮不了。牵涉到阶级立场和政治方向,事情复杂呢。不谈它啦,咱办正经事儿吧。”他接过二人手中盖着招工单位公章的《政审表》左看右瞧。就是迟迟不签字。牛黄急了。提醒道:“杜所长,我们还要到街道办去!”“慌什么?”杜杀威严地盯他俩一眼,脸上浮出严厉的神情,想说什么,顿顿,终没说出口,只低下头疾快的签字盖了章。杜所长送二人出门。九月的太阳正悬在空中。居高临下望去,纵横交错的红花厂区尽收眼底。那阳光下蜿蜒东去如腰花点缀在大地上的,是长江。那一片花花绿绿随风起舞的,是花海。那一片整齐划一的苏式房顶,是车间;密密麻麻的房顶间,忽儿似飘带般飘逸忽儿像布带样挺直的,是厂区大道和各种小道。红砖房顶的海洋之上屹立着钟声村的打钟台。牛黄甚至看见那半截在钟台上吊了几十年的钢轨。那被几代敲钟人敲得锃亮如新的钢轨中心啊,正随着太阳闪着耀眼的光芒……老房呢?哦,在那儿!在那一大片连一大片的房顶之下。老房宛若见惯百年风云和世事沧桑的老僧,不起眼的蹲着。默默无言地蹲着,不动声色的蹲着……哦,我的老房!我的红花厂!哦,我的熟悉得令人心疼的生长的地方!今天,我们要告别童年、少年,跨入青年时代。在您怀抱,我们撒下了儿时的梦想。少年的绮丽。心灵深处最初的萌动。今天,我们要进入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那儿有我们壮丽的青春和斑斓的人生;我们会一如既往的爱您,在以后泱泱岁月中,聆听从世界深处传来的轰鸣,挥写下自我生命的壮美和骄傲。请祝福我们吧!祝福我们,因为,我们是您的儿子!……二人激情澎湃。四下环顾。不能平静。“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周三诗兴大发,脱口而出,挺胸眺望着山下。“好!很好!”杜杀响亮地在背后拍拍手掌。“好极啦!有激情,到底是年轻人。”他转向牛黄:“你呢?我们的吹笛手,不也来抒一下?”本已跃跃欲试的牛黄涨红了脸,摇着头。“好啦,高兴够啦,情也抒啦!现在,我送几句话给二位,听么?”二人点头。“到了单位,就不能再像收容所那样,感情用事啦。知道吗?你们擅放公安部通缉要犯陈二妹,已犯了法哟。”正在兴头上的二人大惊失色。相顾无言。惴惴不安的低下头。“低头干什么?抬起来!”冷不防,杜杀在他们背后大喝一声:“天塌不下来,地陷不进去,一切有我呢!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见他俩抬起头,。杜威所长满意地笑了。稍后。他慢慢说道。“哎,现在,现在有些事情你们还不懂。但将来会懂的。所以,不必后悔和后怕!说实在话,我真想留住你俩,所里太缺人手了,可我无法让你们有正式身份……还是李妈说得好,再留就耽误了你们的前程。去吧去吧,不要给我老杜给老房和红花厂丢脸就行。记住: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江湖上。做人要堂堂正正!敢做敢为才是好汉!此时此刻。听我老头子一番话。今生今世都用得着哇!”。牛黄感觉自己周身的热血,猛然冲上了脑门。他无言的对杜所长鞠躬,再鞠躬……身边,一阵凌厉的风匆匆刮过,天边响起几声炸雷。暴风雨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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