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颗星 发表于 2018-10-27 07:02:24

红尘粥

红尘粥
我又一次进入安定休养。
不是因为我病发,而是请医生给我调药。
二哥和三哥在这几十年里,都成了顶级的安定大夫,当然是没有执照的那种。
昨天晚上,我给三哥熏艾灸,为他治疗腰疼。我会熏艾灸,调理腰腿疼,更是无照行医,病人只限亲朋好友。
三哥趴在床上,绷紧了腰,我戳戳他的屁股,纳闷他为什么紧张。
我点燃艾灸,烟冒了出来,艾灸头变得通红,我拿着艾灸逼近他的腰。
我三哥缩着肚子,肌肤被热气刺激,他忽然扭头说:“老妹子,你小心点!”
“你放心吧,哥哥。我熏过好多人啊!我手艺很好的!”
“拉倒吧,老妹子。”三哥嫌弃地说,“谁不知道啊,老妹子给人治病,只有一个原则,只管罗锅子直不管罗锅子死活!”
我没有搭理他,屏息凝神,沿着经络,移动艾灸条。我三哥舒服地打个哈欠,又是百般挑剔。
“人家来找你治腰,老妹子”三哥说,“你把人家的腿治坏了。手艺太潮了!”
他放松身体,舒舒服服地趴在枕头上,我这时候,手指一颤,艾灸的火头,就轻轻点在三哥的腰上,他尖叫一声,又绷直了身体。
我见怪不怪了,我的病人被艾灸烫几个泡,很平常嘛!
我三哥想反悔,可是,这艾灸特别能缓解病痛,他再三再四做心里斗争,还是选择被熏烫。
面对病人的“怂样”,我心里承受能力很强大。
我的客户,在病情被控制后,都选择自己家去熏艾灸,离开了我的魔手。
我给三哥熏艾灸,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说,我这几天,有些焦虑。
“怎么焦虑的?”
“我也说不好,哥哥。”我看着火头,仔细调整艾灸到他肌肤的距离,“我每天十点睡觉,可以睡到第二天五点,睡眠没有问题。可是,有轻微的焦虑。”
“焦虑是什么感觉?”
“嗯,不太好说”我沉吟着,“从后背不好受,麻痒痒的,又从后背钻到前心,也是麻痒痒的,心里有些乱糟。”
三哥扭过头,看看我,又扭过头,趴在枕头上。
我的注意力被艾灸的火头吸引过去,忘记了哥哥审视的目光。
第二天,三哥和二哥很早来了,堵在我的卧室门口。
“你们怎么这个点来了?”
“你说呢?”二哥问到。
“要我去安定安定?”
“老妹子真聪明。”
“去就去!”我说,“我才不怕去安定呢。”
我收拾衣物,准备跟哥哥走了。
老妈妈出来了,看着我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当时,就急眼了!
“老妹子要到哪里去?”
“我要去安定,妈妈。”
“不许去!”我妈妈急眼了,“老妹子昨天还有说有笑,叽叽嘎嘎!今天要去安定?”
“您别管!妈妈!”二哥说,“老妹子顶多在安定两个礼拜,就回来了!您甭担心。”
三哥说:“老妹子知道自己焦虑,也就是要复发了,我推测。”
他半仙地看着二哥,接着说,“她的药物出现了问题。”
“我也这么想。”二哥歪仙地看着我,“老妹子必须去调药,只有安定医院才最安全。”
老妈妈不吭声了。
我这个小以巴仙跟着二哥去调药,欢天喜地,我这次的焦虑已经延续一个月了,因为自己积存了大量的治疗经验,没有把这焦虑当回事。
我安全地住了安定医院。
我的治疗经验如此丰富,我又遇到了久别的护士姨。
我第一次发病,她的女儿四个月,我这次发病,她的女儿的孩子四个月。
二十七年的岁月,就在“抑郁”和“反抑郁”的斗争过程里度过了。
我躺在病床上,把两只手耷拉在床铺边上,幻想自己被绑起来,被固定在病床上,强迫自己休息。
医生跟哥哥说过,我以前服食的药物,有一味的血浓度太高了,必须换成缓释片。
“很危险”医生对二哥说,“血哩浓度再高些,恐怕会引起病人癫痫。”
我都没理这个大夫,给了他个白眼。他们只会用药物麻痹病人的神经线。他们不知道病人到底想什么吧?
这种病,病人自己不彻底放开,只依靠服药,不会真正恢复的。
我早就有了药物副作用,这歹毒的药物,我服食了将近三十年,肯定有了反噬。
可是,我不在乎。
我每天去健身,出大量的汗,降低了药物血液浓度。我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尽可能地帮助别人,难道我会在乎这“药”发作时的猖狂?
我躺在病床上,对着大玻璃窗,窗外依然是蓝天白云,纯净的天空贴着屋脊,安定医院到处是反光,明亮闪闪,这个嘈杂的世界,进入相对的安静中。
我强迫自己躺着,闭了眼睛。
屋中有摄像头,和护士站连着,和大夫站也连着。
即便我们是来调药,医生还是有资格为我增减新药。
即便家人告诉大夫,我妹妹只需要调调药,大夫也不会认同的。
我二哥和三哥这两个无照安定冒牌大夫,他们的话,大夫不会参考的。
在这里,我来休养,也极可能因为某个纰漏,被大夫加个新药。
任何病人,进入安定医院,前两个礼拜,别管调药还是治病,这十四天,对于病人来说,是魔域,是地狱,是脑髓被百般拷打!
我换的药,它的副作用开始了。
我躺在床上,手指掐进床铺。
对面的大玻璃窗,明晃晃的,干净透亮,从我这个方向看去,镜面水晶一样,没有一点瑕疵。
屋外,天蓝翡色啊!淡而高远。这日光倾城而下,温和的冬日暖阳,慈悲地派这些阳光骑士,进驻了病房。
病房打开了窗户,冷冷地风吹了进来,把屋中的味道带了出去。
我坐起来,垂了头,闭了眼。
药哥哥狞笑着在我后背盘旋,尖利的爪子刺进我的后背,抚摸我的心脏,在我的肝胆间游走,嘿嘿笑着,又钻进我的神经线,把神经线扯起来,一点一点地揉开。
他嘻嘻笑着,用丝线缠绕我,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呻吟。
我已经不怕你了。我心里说。
我垂着头。
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只能猖獗十四天而已啊!我放松了拳头,忍受这一轮折磨,我一天比一天健康,而你,一天比一天衰弱!
医生们在巡房。
我的主治大夫关心地看着我,我向他微笑,示意我很好。
大夫和别的病人谈心,我认真听着。
病人有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用我们家的安定带鱼来说,这是“臆症”。
我听着,悄悄笑了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药理副作用小了,药哥哥退了。
“老妹子”药哥哥说,“明天哥哥还回来,不过,你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加油!老妹子。”
“老妹子”他有些歉疚,“哥哥不想折磨你!可是啊,什么事都有两面性,你得忍受这歹毒的药物副作用。”
他悄悄地走了。
我低头垂眼,我的心头清净下来,这看不见的药之刀停了下来。
我又闯过了一天。
十四天后,我适应了新的药物。但是,我不能出院,大夫要观察我一段时间,我才能出院。
哥哥姐姐们来看我,带着各种食物,我的三个老妹子抱着我哭,我还得辅导她们。
现在,我可以坐在大厅的玻璃窗边,享受阳光的照射。
从这五层楼往下看去,到处是苍绿色。
这里是市郊,人们不必绿化它,天地在这里,慷慨解囊,大方地把绿色铺陈。
可以坐在玻璃窗边的病人,已经熬过了最初的十四天。
我端一杯茶,看着窗外。
风真实地吹拂,喇叭花成了冲天的溪流,他们绚烂地长着,努力的攀爬,在爬升的过程里,好多花朵反折下来,飘飘荡荡,花朵和藤叶,扭了大秧歌。这初冬的季节,他们还在开放。星星一样到处流淌。
阳光啊,这金色的光芒,在暗影里错乱,利剑一般,他们是不是要冲锋啊?我又不靠谱起来,喇叭花向天空吹奏,为这些光辉的骑士,为他们凯旋归来弹奏了音乐?
我的嘴里,吃到了人间的味道。
这十四天里,我没有味觉,吃饭不会香甜,我勇敢地度过了这个阶段,我从地狱重返人间。
早晨的白米粥,滚烫的贴着我的舌尖,我含着它,松软的饭粒,在口里流连,沿着牙齿游动,我舍不得咽下去,热热乎乎的米粥,腾腾的雾气,使得我的眼睛湿润,手里滚烫的感觉,烫
到了我的心底。
对这一杯粥的珍惜,我重新回到了红尘。

穿越 发表于 2018-10-27 16:45:49

老妹子,加油!

第九颗星 发表于 2018-10-27 20:15:15

穿越 发表于 2018-10-27 16:45
老妹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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