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秦淮水悠悠 7
杜牧：其实，我写《泊秦淮》，完全是借题发挥，我讥讽的实际是晚唐政治，皇帝和群臣都沉湎于酒色，步陈后主的后尘，屈指可数了。 我：您没想到的是，因为您的《泊秦淮》，秦淮河从此成了历朝历代骄奢淫逸的象征。 这是否有点横扫一切。 秧及无辜牵强付会呢？ 杜牧：哦，老夫这倒是没想到。不过，您的话也未必正确，我怎么就横扫一切，秧及无辜和牵强付会了？ 我：我认为社会分工不同。 每个人只能为自己的职业负责。 这就像您那时代宫廷里的乐师。 生活需要乐师，只要能做到演艺技艺精深尚可，其它的都可以不究。您能说这个乐师，生来就奴颜媚骨，没有人格和尊严吗？ 杜牧：嗯，这个嘛？ 我：因此而类推。 您《泊秦淮》中的商女，必须演唱好《后庭花》，才能继续生活下去，您能因此而说她，真的是不知道亡国恨吗？ 杜牧：嗯，这个嘛？ 诗言志，贵抒情，重寓义。 我只是在诗中借古讽今，有感而发。您知道，艺术的东西，有时不能放在生活中类比和放大的。 我：所以呀，就只好让《泊秦淮》的读者，自己动动脑子了哦。 自己去弄明白艺术与现实的距离，抽象与具象的矛盾。 还天下商女的清白了。 杜牧：小姐所言极是，老夫领教啦，惭愧惭愧！我：杜诗人名动洪荒，风流千古，倒是我以现代人观念，衡量古人作为，也有一点牵强付会呢，望谅望谅！ 杜牧大笑消失。 我却沉思不语。 复抖抖双肩的凉风，摇头自嘲。 其实，当秦淮河进化成一种符号，演变为一种审美，也就彻底融进了人们的寻常生活，演变成一种习俗，一种习惯。 人们纷至沓来。 游客流连忘返。 其实，充其量不过是为了一抒幽雅怀古之情，二发想像新奇之概，三找悠然闲适之趣，原本没有那么复杂的。 再想想这人间呢？ 也就这样了。 为显高雅华贵，复杂替代了单纯；为表文思才气，简洁变成了繁赘；为显唯我福有，健康萎成了病态…… 说实话。 生活在现代。 真是个悲剧。 高度文明，也就有了更多的烦恼，更重的压抑；物质丰硕，却滋生了更深的忧虑，更大的担心…… 鸣呼！归去来兮。 那些苔藓岁月。 虽然没有互联网，没有信用卡，也没有电脑，手机和一夜情，却有山青水秀的舒畅，躬耕清贫的高尚，往来坦率的愉悦。 难道？ 这不比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步步设防和游戏人生，更轻松！ 更享乐，更宽慰？ 或许，“商女”的确“不知亡国恨”，是我自己寻章摘句小雕虫，不慎薰染了些微文坛痦习。可不管怎样，今夜的秦淮河，是一只歌。 透过沧桑旋律。 我看见渐趋走远的历史。 它让我牢牢记住，我是龙的子孙。 是一首诗，咀嚼平平仄仄，我吟哦那些金戈铁马，风花雪月，它让我牢牢记住，落在我肩上的责任。 是一阙词。135不论。246分明。 我拥抱那些如画江山，魂魄社稷，它让我牢牢记住，我是今天，是写给下一代的文字……抬眼，喧天，一汪鲜黄，一汪流红，一汪风起云涌，一汪风云际会。 哦，我的秦淮河！ 千古碧水悠悠，万载烟尘如注，千古万载星光依然，感动常新，寓意常起，传奇常绿。 哦，我的秦淮河！ 妩媚妖娆，绰约多姿，绘尽天下佳景，极致华夏风流。 然而，六朝金粉总有褪尽之日，凝脂化为清水付与蓝天白云，当洗尽铅华，素面示君，蜂拥而来的后代，还能看到您的什么？ 哦，我的秦淮河！ 今夜，注定是无数个昨夜的重复；明天，仍然是无数个今天的翻版；凝望着来来去去，去去来来的游客，您捋发微笑，纤指绕香，托腮旁若，顾影自怜。 好个依水梳妆，临镜拍粉，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千古美人。 只是，可以悄悄告诉我吗，在时空的岸畔，您，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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