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竺 发表于 2016-11-26 21:55:38

执汝之手(一)

明尧。舆乘从远处慢慢出现,渐渐映入眼帘的时候,钟明尧还在和堂妹争论着古书上那个夫子究竟哪一年到了这座小城,留下了手写的牌匾。马蹄声得得,终于两个小家伙察觉到,往一边让了开来。钟明尧并非出身高门府第,但也是寻常人家里较为富庶的家族之后。他自小读了许多书,认得这舆乘上的图纹,还有绢绣的颜色样式,知道内中所坐必是身份尊贵之人。明尧想起院子里的藤蔓花朵还没有浇水,想和堂妹一块回家。猛感受到背后一股不明的力量,身子失去平衡向前摔了去。明尧摔到了舆乘之下,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左小腿上一阵几令他昏厥的钻心之痛,像是无数钢针一齐刺入。伴着马蹄声,似还有一声轻微的断裂声。“撞到人啦!”“啊,”眼前一片模糊的时候,明尧听到一个清甜的女声。还在人间吗?“可惜,这小孩的脚,怕是废了......”哭声,是不是堂妹?他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男孩子,想爬起来,却终于还是失去了最后的意识。子福。“钟明尧!”一个女声在唤他。明尧掩上手中的书卷,望去,看见在开阔花园里戏耍的子福。她身边的两个女孩,以前未曾见过,或许是学堂里子福的伙伴吧。“何事?”明尧回道。他已经习惯于坐在这定制的轮椅上。小时候落下的伤残,连当时医术至高者也回天乏术。他从此不能迅速行走,更遑论像小时候那样淘气地顽了。万幸只伤了腿部。家族中人这样说。误伤尧的是县令千金的舆乘,赔了钟府一些金银,也就了了了事。最令人不解的是尧为何被人陷害,又是谁从背后推了他。但又能从何追查呢,终归是不了了之。子福面庞秀净,柳眉弯弯,是很可人的长相。她袅袅走来,将刚刚采撷的一束花给尧:“喜欢?”花散发淡淡清芬,是这个时节风中常有的微醺气息。江南的绿意似乎都蕴藉于此。钟明尧说道:“你又是净学了些无用的。栽花培草是你要学的么?”但又十分欢喜地把花接了过来,一片柔洁的花瓣掉落在书页间。子福道:“那你学这些又有什么用处?”言辞间有些不悦。凝想片刻,说:“姨母可跟你说了?宝墨要来府上住上几日,你可招待周全些,别委屈她。”“你跟秀姨说去不就行了,何必跟我道些什么?”明尧惊诧道,勿论他记不起宝墨是谁,“想来也是你们女人家家的事情,我一......”“是,你一少爷,怎么就要操心这些了?就应该整日介里静心读书习字,喝茶饮酒罢?”想到明尧的状况,自知失言,有些难堪地解释道,“秀姨儿子成婚,她要离府几天,我那天约了友伴逛那庙会,是不能亲自迎接了。好歹你是钟府长子,总得要亲自出马吧。安排下给宝墨姐姐收拾个住处什么的,她此番来是探亲,似是西街的程府。”宝墨何人也?明尧听子福细细给他讲了,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只觉寡然索味,道不如看书有趣。但在子福的要求下,也就应承了。丹信。日暮晚归,又是一天纵情声色,好不快活。程丹信身后一众酒肉朋友跟着,大摇大摆地回到家来。天色已晚可兴致未减,当下吩咐再上佳肴一席,再玩个一赌通宵。“不孝子!”一声震怒,唬得那群狐朋鬼友愣了一愣,丹信狭长桃花眼睛一转,却视若罔闻。老人家几可用怒发冲冠来形容,将手中杖掷得“咚咚”作响,门堂前对着丹信就呵斥道:“丹信,你又去哪里鬼混?看看你结交的,这都是什么人?你把我们程府当成什么地方?”奶妈三巧出来,劝程爷消气,看着只作一脸不屑的丹信,只叹气,也不知说什么好。丹信见自己年老的父亲气成这样,也并不是心里毫不为之所动。他笑了起来。“您要是不认我程丹信,看不惯我,忍不了我,也别把自己气出了病。我走,留您安享您的富贵荣华。”更多的话丹信没说出口,程爷脸色已是一变。年已耄耋,他曾有高官厚禄又如何?痛失爱妻,独有此子,天地间他已再无寄托。莫道那些老友了,有些已驾鹤西去,有的不便走动,有的更是少有往来。在朝时门庭若市,此时程府却几可罗雀。热闹也有,丹信却带这些人回来,都是些什么人,这不是让他程尊青难堪,让坊里笑话?若在从前,若不是独有一子,家法处置也就罢了。蓦然,程尊青摇摇头,转身进了堂内。他是不管这丹信了。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执汝之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