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地
献给,我看不见的耶稣基督!神与天堂!天色半暗,日光下去一阵子了,雾气笼在建筑上,模模糊糊的灯影照向漫无目的的我,手里的小水果刀沾满血液,城市变得空虚混沌,我脑子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念头:“杀死他”。
他跟迷雾一样朦胧,没有名字,没有长相,没有地址,没有身份。他是谁?我走完八条街,依旧一片朦胧。游魂似的我,穿梭于城市街道,这座白天黑夜颠倒的城市,夜里月光总洒下灼人的痛楚,待温和的阳光疗愈。我赶在月亮升起前,回到鑫海大厦,城市里我唯一可以免费休息的地方。
月光炙烤得建筑冒出白烟,摻进迷雾,锁紧城市。每当这时,我才会想到我是谁。鑫海大厦的一个老家伙告诉了我我的名字,他说我叫姚宇,编号897,30岁,无业游民,接下来他说:“其他信息你要问上帝,我知道的不多了。”
“找到他,就杀死他!不要留情面!”老家伙再一次通过广播向姚宇们发出通告。
“该死,我受够了,他是谁?”旁边的姚宇用刀子割了割自己的手腕,锯木头一样的节奏感。
我笑了笑。除去流出的鲜红血液,不带任何疼痛。其他人冷眼看他割手腕,并不理睬,每个人总有一段疯狂的时间。898,他的编号,还算好,他就割割自己的手腕,我现在只捅自己的腹部,打地鼠般的左一刀,又一刀,独有哗啦啦的血,没有疼痛,也没有什么肠子露出来,哈哈一笑完,眯上眼睛。
“897,你是怎么来的?”898问我。
我答:“我醒来的。”
他说:“我也是醒来的。我记得我已经死了。”
我问:“你怎么死的?”
他答:“割腕。就像这样。”他又开始锯木头的节奏感。
“看来,你死的很有情调。”
“深有同感。可惜没死成,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了,我想我的爱人了。”
“你为什么死?”
“为了爱人。”
“哦!她伤透了你的心。”
“不!我伤透了她的心。”
“你不知道,她是第一个给我过生日的人。”898的话失去了目标,他的目光追溯记忆,记忆追上时间的片段,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承认我对不起她,我庆幸我死在她前头。”
他说她叫兰青青,44岁某一天被检查出艾滋病,898没染上,他知道了,她的不忠。他并没有骂她什么,更没有打她,收拾好所有东西,送兰青青去治疗中心,隔离了。他每个月都去看她,见一面就走,和出轨的女人呆一起太久,他会有负罪感,认为是自己无能为力满足她的性生活。她更不解释什么,拿到医院的检查单,不哭,不悲伤,早已知道结局似的。他们分道扬镳,各自过上各自的生活,离婚书被他丢到垃圾桶里,丢了把火,浓烟弥漫在房间中,塑料的臭味掩盖过他的迷茫。
“我最后一次去见她,她正和三个男人交欢。”他换只手用同样的节奏割,还比划着用什么样的体位。
“898,把手拿远点,别把血喷到我身上。”899叫着。
“不好意思。我必须割着手讲才有感觉。”他又换回原来的样子。接着说:“我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她起来给了我一巴掌,我破口大骂,‘你个贱女人’,她大哭大吼道,‘我快死了,不用你管!不用你管!’我只好沉默了。”听着898的故事,我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他摇了我一下,“她还说,要不是我不能提供孩子上好的学校,要不是我让她陪领导睡,她不会得艾滋病,她现在就要死了,就让她在死之前好好的享受吧!”我的睡意,被他愈加欢快的节奏打消了。揉揉膝盖,拿起雨伞,往月光而去。
他的话再次失去目标,“我后悔我自杀,我想她了,我也染上艾滋病,一切都好了。孩子也不会在校车无辜死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节奏和话一样失去了目标,他闭上眼睛睡着了。
雾气铺在街面、建筑、车辆上,看起来生机勃勃。我左手打伞,右手拿刀,漫无目的游荡。我想到了898说的“她是第一个给我过生日的人”,懊悔不由自主地充满了全身,痛楚占据了我的腹部,左一刀,右一刀,血液四溢。
“我认识你吗?”走在前面的女人问我。
我抽出腹部的刀,问她:“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我知道。”
我说:“我知道,你不认识我。”
“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他死了,我来找他的。他叫闵伟。”
“哦!和我无关,我叫姚宇,编号897。”
她并不放过我,她拉起我的手,“跟我来。”
我们到了一间破败的三层楼,她说:“我在这里给他过了人生的第一个生日。”我的记忆气喘吁吁地告诉我,她是对的,我跟她的朋友认识,破败的三层楼曾是我的租房。我看着她,熟悉感油然而生,脱口而出:“你叫何玥?”
“嗯。”
“好久不见。能说说我的事吗?我现在只记得你的名字。”
她打开门上的锁,牵着我进去,房间中还有蜡烛的香味,她说:“你叫闵伟,闽省人,28岁,我们是校友,也是……好朋友。”说到好朋友,她兴奋了下。
我的记忆沿她生命的轨迹,看见她把身体交给我,在这三层楼里,像蛋糕上的蜡烛被吹灭,我带走她的所有。那夜,我们缠绵到天亮,天亮才将身体分开,她说我就是她的生命,尽管我们只是朋友,我们以朋友的身份水乳交融。我看见她深陷痛苦的无助,被家人扫地出门,她杀了她的哥哥,在猪圈里抄起石头把他砸死了,她泪流满面地对她父母吼道:“他要强奸我!你们知道吗?他要强奸我!我不想杀他,我不想杀他!”她爸爸一脚踹到她肚子,她蹲在门口,“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知道吗?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又一脚到了她肚子。她满怀愤恨离开家,再没回去过,再没联系过。她父母没有报警,搬到K市,亲戚告诉她她妈妈又生了个男孩。后来她跟一个男人结婚,婚后的生命轨迹模糊一片,男人也模糊一片。
我问她:“你老公呢?”
“死了。被我杀了,他想把性病传染给我,被我杀了。”她抱着头,仿佛抱住了救命稻草,蜷缩在床上,再不理我。
我走出三层楼,打开伞,继续月光下的游荡。街上很冷清,照应了冷色的月光。
“啊!……”
嘭!
一个人影掉在地上,爬起来冲进建筑,几分钟后我看到他在十八层楼的窗户往外延的跳板上,“我……悔……啊……”
嘭!
……
他又进去了。“别看了!他习惯这样跳了,反正又跳不死。”建筑对面的男人说,我看向他,他用锯子来来回回地锯脖子。“他害死了他的女儿,他天跳18次楼。”他接着说:“没什么好稀奇的。”
我问他:“他女儿是谁?”
“不知道。”
“他为什么害死她女儿?”
“不知道。”
“她女儿怎么死的?”
“跳楼。”
“我知道他为什么害死他女儿。”边上晒着月光,吃着马铃薯片的老男人说。
“为什么?”我和锯脖子的男人齐声问。
“告诉你们我有什么好处,我是个商人,没好处的事情我不干。”
“我帮你锯脖子。”男人欣然说,“锯脖子,是我唯一做得又好又舒服的事。”
他对男人说,“我不要你锯脖子,我要你——锯子。”
“成交!”
商人问我,“你的好处呢?”
我说:“我仅有小水果刀一把,雨伞一支。他们都对我有用,不能给你。”
“那我不跟你说了。”商人话的目标瞄准了男人,“因为他女儿杀了他儿子。他为他儿子报仇,强奸了他女儿,害死她了。他害死女儿的迷幻药就是从我这买的,我还有录像,只可惜店铺起火被烧光了。”
“我告诉你,我贩卖录像可比买药好赚多了。一段录像不仅可以拷贝给当事人要挟他们,还可以放到网上卖,我偷学中国移动,双头赚。就说说……”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的锯子架在商人的脖子上,左左右右地拉动,“我再跟你说说,那个雇员录影技术真不错……诶诶诶,快点快点,舒服,你手艺真不赖。”
“你可以走了,别妨碍我据脖子。”男人下了逐客令。
正好,公交车来了,拦下公交车,交过一碗血后,我找了个位置坐下,隔壁是个少妇,老家伙坐在最后一排。把伞放在怀里,抱紧睡觉。
“呜呜呜。”少妇哭起来。
我早已习惯这声音,城市里唯有这一辆公交车,不知道哪里是起始站,哪里是终点站,我来的时候,就没有停过,少妇没有下车过。她的哭声能让我心安,找到灵魂深处的安慰。她跟我说过她被老公遗弃,他老公让她跟别的男人上床,后来她得了绝症,她疯狂地和得了同样绝症的男人上床,说着,她爬到了我身上,脱掉我的裤子,将我的满足塞进她的空虚里。她现在正这样做着,我在她满足的喘息声里安睡,直到鑫海大厦。
老家伙让我跟他走,下车时他命令我。他带我走进鑫海大厦的最高层,每间房间都摆放十口棺材,有的没有棺材盖,他对我说:“我要走了,你要接替好我的工作。”说完就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左排第十个房间的第十口棺材会有人来。”留下这句话,他就彻底不见了。
老家伙临走前告诉我他的秘密,他说这里是通往天堂的最后一站,叫赎罪地,他是看守人,“只有罪孽深重的人,才有资格做看守人,因为他能留下来很久很久,你就有这资格”,他坦白了一切,“当你能想起你所有的罪孽,你就能杀死自己,你就可以走向天堂,你的罪就已赎清。”他还说,“我要去天堂了,过不久就走。”
他终于走了,去接受神的礼赞。而我,除了何玥唤醒我跟她上过床的记忆,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旧记忆都被新记忆吞噬,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罪,除了我又没人知道怎么赎,天堂的门就在前面,被浓雾锁紧了。
我遵循他的指示,走到那口棺材,棺材上印着一行字:姚宇,编号1111977,35岁,无业游民。棺材盖自动掀开,起来一个男人,睁开眼睛,说:“我不要你离开我!”
我看到他的故事,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被一个女人捅了8刀,他要把女人按到床上,他跟女人争吵……他在办公室里尽情地玩弄少妇,少妇为了孩子上学找到他,一个男人逼少妇去找他,男人跟少妇生了个男孩……男人用腿踹了女人一脚……
“这是哪?”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句话。
我脑子里的话不由自主地传到嘴上,“欢迎来到赎罪地,你叫姚宇,编号1111977,35岁,无业游民。”
他走了,留下我面对一堆棺材,我要冥思苦想我所有的罪孽。以及,想去天堂的念头也油然而生。我的罪孽有哪些?我不仅这样想。
谁能想起自己所有的罪孽呢?至少我知道老家伙可以,他就在我眼前去天堂。这果真好,这里的一座座城,总发生一件件重复、循环的事迹,没有一个人觉得是奇怪的,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循环。我有些怪老家伙了,为什么偏偏是我罪孽深重,然而他说,我信了,因为他是去见神的人。
神都在天堂中,这里都是有罪孽的人。他们互相嘲笑,也互相取悦,互相依赖过日子。哪个人,总没有些罪孽呢?
大厦的墙,变成了一面面镜子,映照着我。我看见,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颠倒起来。它们不断地映出我的光荣事迹,罪孽连一丝也没有。它们相互牵连着,勾画着,开始错综复杂,光怪陆离,一个光荣接一个光荣地倒下死去。
我的光荣呢?就这样死去了,也许这也是罪孽。我离开墙,走到窗,看城,城也颠倒了。
老家伙走了,把看守人的位置丢给我,我看见一切都开始颠倒了,罪孽也是光荣了。
我为神做事,神会帮助我洗清我的罪孽,多么好的助力。然而,我始终不知道我罪孽是什么。我知道了老家伙要我们杀了的“他”就是自己,杀死自己就能走出这鬼地方,走向天堂。
这个没有疼痛,没有死亡,只有罪孽的地方,杀死自己也不过是一场有趣的玩笑。我们死不掉,不像我们怀念的另一个世界的人们,杀死自己,便走出了那个鬼一样的世界,他们认为自己会上了天堂,那是一个只有幸福的地方,也让我如此向往。
我在考虑怎么自杀,我要到天堂去。这个念头无比的浓烈。
死亡呢?我的死亡呢?在我当看守人的日子里,我不断地探索着。就这么一晃,我不知多久的时间过去了。罪孽的人们,你们一个一个地来了,这里的罪孽也就愈加深重了。简直就像所有罪孽的狂欢,神啊!你让所有的罪孽都集中在这里,是什么原因啊!罪孽啊!就在我眼皮下狂欢啊!它们是无与伦比地辉煌啊!神啊!我看到了别人所有的罪孽,却看不见自己的罪孽啊!天堂的路口在哪里啊!哪里啊!
让我死去吧!像一个英雄一样地死去,不沾一点罪孽。如何呢?让我死去又会如何呢?
我的岁月,在寻死之中度过。我坐在公交上,少妇在我身上起起落落,赎罪之地,没有让车停下来的地方。
姚宇人生的心理映射面? 本帖最后由 自创的神话 于 2016-9-27 19:35 编辑
可能是我确实对这种类型的文章无力,理解的不够深度。不过各种片段碎片其实是整合出来一条线,姚宇们的一次一次的作死,就是一条清晰的人生历程的线索。留白的地方就是作者给我们的思考的余地。
自创的神话 发表于 2016-9-27 19:18
可能是我确实对这种类型的文章无力,理解的不够深度。不过各种片段碎片其实是整合出来一条线,姚宇们的一次 ...
{:4_100:}其实是恐怖小说哈哈。
死了不能去天堂,为什么,因为他还没赎够罪,我想这是这篇的构思出发点吧。然而,找出犯下的罪孽,再杀死自己,就能进入天堂?杀死自己就是赎罪?个人感觉,这文不清晰,有些东西没有弄通,贸然下笔,场境虽然熏染得很有氛围,那又如何?不过是皮相罢了。具体到这篇文,到最后呈现出来的,还是一团乱相,白白期待了一场,哈哈哈~ 你这丧心病狂的对话流。。。 背着棺材上路 发表于 2016-9-29 14:58
其实是恐怖小说哈哈。
这篇小说是象征意义上的小说。至于杀死自己能不能去天堂是下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的天堂又是不是天堂还是下文,丧心病狂的续集没写上啊。
不良于文 发表于 2016-10-1 15:45
死了不能去天堂,为什么,因为他还没赎够罪,我想这是这篇的构思出发点吧。然而,找出犯下的罪孽,再杀死自 ...
{:4_104:}何止丧心病狂,简直无可救药
背着棺材上路 发表于 2016-10-5 12:22
这篇小说是象征意义上的小说。至于杀死自己能不能去天堂是下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那就写啊,还是很想看最后是个怎么的说法的。
不良于文 发表于 2016-10-5 13:04
那就写啊,还是很想看最后是个怎么的说法的。
{:4_107:}留着以后写,现在不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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