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走了,下次不必送
2018年九月,我在父母的陪同下第一次跨入我的大学。那是个炎热的午后,天津的太阳似乎格外热情,一下车,我的脸就被弥漫在空气中的热浪蒸得发红。
父母帮我打点好了一切,我从小就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被宠坏了的孩子,甚至在母亲替我铺好床铺时,我还优哉游哉地拿着小风扇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于我来说有些逼仄的四人间。
很快,一位室友在她妈妈的陪同下来了。
她穿着黑色西装短衫搭阔腿裤,着装有着超出这个年龄的成熟。她的母亲是个微胖的,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女人,一进门就操着山东话和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父亲的脸上急忙堆满了笑意,他一边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问候着她们一边伸出手帮其拿行李。
而我,从未体验过宿舍生活的我对将要与我一起共度四年大学时光的人内心竟然升不起一丝好奇,我只觉得烦闷。也许是因为这不同于大西北炎热的气候,也许只是因为不习惯。
“你好呀,我叫涵,很开心遇到你并和你成为室友。”涵伸出手,眼底笑意盈盈。
我回握,似乎是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心底莫名轻松了许多。于是我才明白,我一直在紧张。
两个小时足够完成许多事,很快,置办好一切,我送父母来到了校内车站。
母亲一直在喋喋不休,嘱咐我一些在我眼里无关紧要的小事,父亲倒显得很是沉默。离别最是伤感,母亲唠叨的声音渐渐小了些,父亲摸着我的头,也不说什么话。此时的我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于是我一直低着头,盯着地面出神。
天津的热风真厉害,吹得我眼睛都出汗了。
风止,母亲的唠叨声暂歇,世界在此刻出奇的安静。
我逼退眼中的泪水,终于敢抬头看向父亲。他低头慈爱地看着我,温暖厚实的手掌仍停留在我的头上。我偷偷地快速地瞟了一眼他的眼睛,连忙又低下头,父亲的眼眶,红了。
我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我扑上父亲的肩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被公交刺耳的鸣声掩盖。我的眼泪败给了地心引力,一滴又一滴地坠落,砸在父亲汗湿的脊背,又被太阳的滚烫烘干。了无痕迹。
我目送他们上了车。这一刻突然想起龙应台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
只不过意味着,
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
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父亲的低语在我耳边回荡着:“闺女,太远了。天津太远了!远得让我都害怕了。”
这么远,敢追吗?追得上吗?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让父母感觉到无奈和无力。以后也许还会有很多次。距离的确是个可怕又无情的魔鬼,它会斩断人们对望的眼神,亲密的联系,它催化着想念情绪的发酵,又让由情绪衍生出的需求落不到实处,从而越发变得遥远和虚无缥缈,它放大所有的委屈,又令通过距离传导的安慰的作用大打折扣。它很多时候并不产生美,它只钟爱折磨有情人。
那辆出租渐行渐远,载着我的至亲,在我的视线里模糊又清晰,复又模糊,直至凝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
我缓缓转身,迎着傍晚的夕阳,地面依旧滚烫,拂过我的每一寸皮肤的风裹挟着热气,妄图蒸干我的泪意。
我想,此刻的我需要发泄一下情绪,也许我该去写一篇日记。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与父母分离,后来的我也有很多个失眠的夜晚想起这次分别的场景,最开始会难过,到后来却觉得温暖,甚至也会从这些回忆中汲取出力量助我前行。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许我在丰富的大学生活里能体验到更多的快乐,只怕我的父母只能因思念而生出更多的哀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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