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豆花 发表于 2019-12-4 23:36:20

十九

本帖最后由 蚕豆花 于 2019-12-12 00:43 编辑

      十九生在腊月里一个干冷天的傍晚。那一天,
他爹拉了一板车的蜂窝煤到集市上卖了十九块钱,
那时候的十九块钱,能抵在城里上班的半个月的工   
资。十九的爹很高兴。兴匆匆往回赶,紧着把这个
好消息告诉老婆。走到村头的大槐树下时,远远看
到街门囗,院子里站着大妈婶子,看见他回来一齐
粗门大嗓笑着向他贺喜!他才知道,凌晨出门肚子还没
有动静的老婆,已经生啦!
      他站在房门囗,使劲的弹他身上带着的寒气,
搓他的手,搓他胡子拉碴的黑脸皮。直到他婶子笑
着说:
            "快进来吧!再搓就秃噜皮了,"
    他才忐忑的进了里屋,他看她老婆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仿佛又歉意又得意又疲惫又怪罪,他用手扶了扶她的脸,微微伏下身子满怀歉意的说:
    “我回来晚了!辛苦你了!我没在镇上耽搁,卖完了就往回走了!”
   他老婆有些羞涩,说:
         “看看孩子吧!是个丫头片子。”
      他这才把目光投向炕上用红布条捆绑在一起的小红花被子。用那只骨节粗大好像永远都洗不净的手哆嗦的掀起一角,襁褓中的女儿不知道做梦梦见了什么,小粉脸挤眉弄眼的抽吧着,嘟了嘟嘴,又睡过去了。他裂开粗糙的开了口子的嘴唇,“嘿嘿嘿嘿”地笑着,他的脸是抖的手是抖得,甚至他的腿都是抖的!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不知所措。婶子说
         "别傻乐了!给丫头起个名吧!"
      他脑袋一热,他觉得这个粉嘟嘟的小东西是他的福星⭐。不知怎么的都脱口而出:
            "十九!就叫十九!"
         "生男生女都一样,只生一个娃儿好!”是那个
年代最流行的一句话,村里请县里搞宣传的同志把
这句流行语写在大队部的院墙上!妇女主任那是时
刻关注着村里每家适龄妇女的肚子。多年的农村工
作经验告诉她们:不仅要擦亮双眼,还深刻的明白
一个道理:思想觉悟决定肚子。十九的爹娘都上过学,
开化。最重要的是公公婆婆去世的早,没有太多的纠
缠。所以,十九就成为了独生子女!
         爹疼娘也娇惯着,十九在蜜罐子里慢慢长大。
只可惜,十九11岁时,爹得了肝癌,很快过世了。
         十九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无关其它,只
关风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嗤笑。
转脸她看见娘弹弹前襟上的饭渣,扭身下炕,然后说:
“今天太阳好,把被裹拿出去晒晒!犯滕了!
      炕上的十九默了默,依了。
          十九今年28岁了!28岁的老姑娘在农村是不
能言说的存在。
       十九除了瘦的不胜田野的风沙之外,其它的都
好看!在镇上做一名小学老师,编制内的。那些年里,
领导啊,同事啊,亲戚啊没少给她牵线搭桥。可就是
缘分一道桥,这个桥北那个桥南的,总也扭不到一块
去。一来二去到了28岁的年纪了,这样的小镇上姑娘
到了这年纪,就尴尬了,她娘怕她再拖着就要做填房
给人家当后妈了,又舍不得骂她,又奈何不了她。
         十九心里有人了!
   这个人不但要了十九的心,也要了十九的人。
         这男人是镇上并不出名的一位画家,平时带
几个学生,也没有多少收入。家里靠着一位起早贪
黑卖猪肉的老婆操持着,虽说卖猪肉是个粗鲁的行
当,但他的女人是远近闻名的肉铺西施,模样周正,
40岁了,依然皮肤白皙水灵,身材匀称出挑,笑盈盈
的人缘极好!
   十九经常去给他做人体模特,十九唤他先生,言辞
凿凿的满满敬意。平时先生与人寡言少语,略显腼腆
与木讷,可十九知道,当先生提起画笔时,他的神情就像春天里原野的风:温暖,热烈,放荡不羁。
      先生说十九的眼睛象青杏窖出的两坛子酒,他说:襄阳好风日,留醉与仙翁。他从此沉沦,欲罢不能。他喜欢画十九微微侧着的脸,他说,那抖啊抖啊的睫毛,是把浓密的黑刷子,刺挠他的心肝儿,激发他对青春对梦想的追求!
         在画室的长条案几上,在夜深人静学校后面山坡的小树林里,在原野上,在散发着烟火味儿的苞米竿堆里。
十九单薄青涩的身体,在奉献与欲念羞耻与渴望的一次次痴缠中,像夜里绽放的花骨朵一样,伸展出她美丽的模样。她青白色的皮肤泛起瓷釉般的光泽,她的胸开始慢慢的鼓胀起来,鼓胀到她脱了原来的假乳罩,跑起来也像跳脱的兔子,颤啊颤的抖天抖地。十九有天远远的从肉铺西施的门口走过,她看肉铺西施撩汉的身材长相,突然心里就有了莫名的胜利的自豪感。
      从初秋到冬天,每到周日,先生都会领十九去山里写生。
   先生对她青春身体的狂热,让他恨不得日夜的和她纠缠在一起,他象娘揉过年的枣饽饽面一样的揉她的胸前两坨,他嘬她粉嫩的花蕊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混话。
      那一年的初冬,绿油油的麦子早该躲进皑皑白雪下睡它个混天暗地,可偏偏不见一星半点的雪花。山峦田野本该是萧条的秃,犯着盐碱的灰败冰冷,可偏偏这远近纠缠重重叠叠的颜色,是任何油墨水彩都不能交错浸染的繁杂斑驳。美的让天地窒息。
      那一年的田野,就这样刻在十九的记忆里,经年累月,历久弥新!
      很快的,年关临近了。学校放寒假了。十九不是班主任,就算要表现积极,也不好老呆在老师宿舍不走。热恋中的十九,心里酸涩委屈又不能言说,这日去和先生告别,偏偏寒假期间,先生的学生多了起来。人前也不好多说什么,也不好表达情绪低落,恹恹的告了别。刚出了镇上这栋70年代建的三层综合办公楼,一个女人在霓虹闪烁的街灯里,静静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十九的脸一下子就退了血色,脑袋空白一片。
          肉铺西施陈兰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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