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
午夜,街灯、穿梭的汽车和雾气笼罩的街道。这是二月底的一天,她又是最晚离开公司的那一个。风很大,北方冬天的大风直接透过围巾灌进脖子里。她觉得冷,但更觉得无聊,从包里掏出了一根香烟,背过身,点燃了。这时候,背后有个声音喊她:Marry,真的是你啊……她疑惑的回过头,透过烟雾打量着对方。北方寒风冷冽,对方好像不觉得冷,他的大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里面一件圆领羊毛衫,脖颈的大片肌肤露在外面。她觉得有些眼熟,她边叼着烟边去翻自己的回忆。
看着Marry眼中的疑惑并没有减少,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叫Mike,是你姐姐的大学同学,以前我们还见过的...”说到这Marry突然想起来了,是有一次去找姐姐时见过这个人。Mike沉浸在回忆中一脸温情,眼中的光泽含有细碎的喜悦,“但是毕业后找工作什么的太难了,现在的大学生遍地都是,竞争压力太大,工作一忙,和你姐姐渐渐的也没有联系了...嗯...你姐姐现在过得还好吧?”
烟被Marry用手夹在手里, 沉默了几秒,眼眸一暗,沉声道:“她几年前就去世了。”Mike像是定格了,但是他瞬间放大的瞳孔被Marry尽收眼中,即将燃尽的香烟被Marry用脚彻底捻灭,“谢谢你对我姐姐的关怀,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抱歉。”说完这句话,Marry头也不回的走了。
Marry从懂事起就知道,异性恋在这个世界是很恶俗扭曲的,她的两个妈妈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并且她周围都没有人跨出轨道,虽说自己家庭观念比较老道封闭,但是一家人还是融洽幸福惺惺相惜,她一直这样认为。直到姐姐去世。
她一直以姐姐为傲。姐姐颜值高学习也好,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Marry更是从小被“你看你姐姐怎么怎么样”所教育长大的。她永远铭记那个夜晚,没有等来姐姐甜甜的笑和香香的饼干,只有是血的床单和妈妈的哭泣。姐姐的自杀真的无缘无由的吗?她一直问自己,也问妈妈。但是妈妈们从不理会,只用“管好自己”来堵塞她。
午夜是沉默而又狂热的,回到家躺在床上的marry心里乱的一塌糊涂,她的太阳穴突突的闹个不停,她隐隐的觉得,姐姐的离开或许跟mike有关,可是她又不愿意那样想,她不愿意玷污心中无暇完美的姐姐形象。她迫切的想知道姐姐自杀的缘由,是不是受什么委屈?是不是遭受侮辱?那样她是无法忍受的,她每一寸肌肤都燥热着,每一下心跳都叫嚣着。这一晚,marry彻夜难眠却又执着的下定决心。
marry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今天是周六,恰好有空闲时间。妈妈口上说着把姐姐的遗物都烧干净了,但是marry还是想去碰碰运气。趁妈妈们外出,她开始搜寻,可是她每个房间都翻了,就连厨房厕所都没有放过,“不会真的没有吧”...她略有气馁,无力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视线刚好落在书架二层的牛津字典上。崭新的书面,被放在最边上。她见过姐姐的字典,被翻烂的不成样子。于是她瞬间被点燃,腾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拿起了那本沉甸甸的字典。原来那只是一个封面是字典的盒子,里面倒是有本笔记。
mary毫不犹豫的翻开,姐姐娟秀的小篆涌进她的双眼。
“我好像喜欢男人,这太疯狂了”“哪怕未来荆棘满地,有你在我也不怕”“果然,世俗的眼光你没有勇气反抗”“今天妈妈看了我写的日记,说我很恶心”“我不喜欢这个世界,偏执又恐怖”
是夜,marry又是最晚离开公司的那个。月亮挂在树枝上,marry看了眼暖黄的路灯,灯光下是前几天刚见过的mike,他好像比上次沧桑了很多,面容暗黄,眼中无光,他那半寸长的短发像秋天的芦草一样又干又硬,没有一点儿油性。mike看见marry,冻僵的嘴唇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回去。倒是marry出门见山的问:“我约你来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当初为什么要逃避?”marry话语如冬风般冷冽,穿透mike心扉每一个罅隙。mike抹了一把脸,无力沉重的说道“因为压力,社会的,朋友的,亲戚的,父母的。没有人能容忍异性恋,我需要生存,我无法摆脱世俗的眼光,被歧视被辱骂的感觉太痛苦了....我对不起你姐姐,如果我不背叛她或许她就不会....”听见Mike的呜咽声,Marry点燃一支烟,放到嘴里猛吸一口,“这不是背叛,你同样是受害者,杀死姐姐的是偏执的世界,是世俗的迂腐,你也不用过分自责,所有欺凌者都是凶手”包括我们的母亲。烟丝滑落,瞬间凋零,Marry盯着天空的一抹皎洁,像是想要看出个洞。
Marry盯着窗外,夕阳绯红,像是天堂着了火。她身上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有一种百毒不侵的气势。她有些疲劳的捏了捏眉骨,转头看向躺椅上的母亲,她给妈妈做了个催眠的梦,梦中是个性向反转的平行世界,在那里同性恋是正常,异性恋才是异端另类。她希望这样做能让妈妈完全放下在芥蒂,真心的去了解姐姐的想法。身穿白大褂的助手Mike在旁边擦拭着Marry姐姐的照片,焦急的等待着Marry妈妈的苏醒,问着:“Marry医生,这样做有用吗?”Marry垂下眼眸,低声的说:“你知道我们的社会为什么不接受同性恋者吗?因为我们的文化里,把生育当目的,但是爱情,应该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无论一个人有多优秀,哪怕他的爱有多纯粹,人们都会报以异样的眼光,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会以此为耻。感谢你肯牺牲自己的形象帮助我完成这次催眠,到底有没有用我不能肯定,但这次催眠我想让我的母亲知道不管是异恋、同性恋,还是双性恋,或者什么都不恋,都是正常的,都是他或她的权利,他人无权干涉,也不应该歧视。若你我没有超越世俗眼光的勇气,就不要轻易亵渎这份真挚....” 话音刚落,妈妈便睁开双眼。
苏醒的Marry妈妈看着姐姐的照片,泪如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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