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手发布 发表于 2020-7-6 15:37:14

对话网文作家Priest:日常之下是个体隐秘突围与超越

去年末,网络文学作家Priest所著《残次品》获得“2019阅文·探照灯文学好书奖年度十大好书”类型小说奖。年初,这部作品也出现在本报刊发的《中国网络文学双年选(二○一八——二○一九)》专题评论中。

此前,网文作家中获得这类奖项的只有猫腻(《将夜》2015年获腾讯书院文学奖)。在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邵燕君看来,Priest和猫腻的获奖,或许标志着网络文学中的优秀作品,已经进入了传统精英文学的评价体系。

在《镇魂》《默读》《有匪》之后,Priest以《残次品》构架了一个全新的星际时代,那时人类已经走入太空,在经历了旧星历的基因革命、摧毁了超级人工智能的统治之后,人类迈入了新星历纪元。新星历时代和旧星历时代的分界点,从技术层面来说,是“伊甸园”的建立。在“伊甸园”笼罩下的地方,人类大脑可以随时接驳任何设备与人工智能,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完全接入“伊甸园”系统。这部分人,被统称为“空脑症”,放逐在位于星际边缘的第八星系。这些人类中的“残次品”,在一次覆盖了所有星系的袭击中,从宇宙边缘走到了全人类面前。人类的未来会走向何方?借助这个故事设定,Priest希望讲述人类如何超越自我的可能。

近期,Priest接受了北京大学网络文学研究团队的专访。回顾Priest的网文写作脉络与变化,会看到近十年来,网络文学最典型的“女性向”写作的聚焦与成长。

对话者

Priest(晋江文学城网络文学作家)

邵燕君(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年度网络文学·男频卷/女频卷》《中国网络文学二十年·典文集/好文集》主编)

高寒凝(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

徐 佳(北京大学中文系硕士)

李皓颖(北京大学中文系本科)

黄馨怡(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

肖映萱(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

调用名著资源的《默读》

邵燕君(以下简称“邵”):在讨论《残次品》的时候,我们说起过致敬经典这个问题,自然过渡到《默读》。《默读》调用名著资源可是够挥霍的,五个串联起的故事分别以《红与黑》《洛丽塔》《麦克白》《基督山伯爵》《群魔》的主人公为章节名,五个典型人物的性格就是犯罪人的心理动因——这简直是把名著当人设使用了。你是怎么构思的?

Priest:哦,这个……这个其实是偶然。第一个单元故事里的嫌疑人是典型的于连式人物嘛,我手边正好有本《红与黑》,章节名就干脆叫“于连”了,后面一直延续了这种方式,主要是想显得整齐。

邵: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你说自己从小“热爱经典”,是吗?能不能说说你喜欢的经典作品有哪些?

Priest:您说的是《有匪》繁体版的自序吧,我现在看得经典也少了,基本以非虚构类为主、效率和用处为前提了。但您要说喜欢,那可多了,大仲马的跌宕起伏,马尔克斯像烧过的热刀,王尔德的美,老舍和王小波是现代“男神”……小孩子才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邵:王尔德!握个手,对上了一处密码,怪不得我粉你呢!

Priest:有种蹭“男神”流量的感觉。

邵:《默读》要处理的是女性的核心问题:被控制的人格、被禁锢的心灵如何能够获得自由和爱?但这个问题也是小说中挣扎着的男女老少的共同问题。并且,那些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不再消极地等待被拯救,而是在拯救他人的过程中获得自我拯救。这也是你个人的核心问题吗?

Priest:没有人能被拯救,人本主义认为人有解决自己所有问题的内在资源和潜力,拯救不是外来的。至于跟我本人倒是没多大关系,我写人是站在审美角度的,不代入,也不喜欢写离我很近的东西,卷入太多会伤害揣度琢磨的趣味。

徐佳(以下简称“徐”):其实在费渡的母亲身上,就很能体现拯救与反抗这个命题,她可以说是一位“阁楼上的疯女人”,身陷禁锢、无法脱身,却在小费渡心中种下了追寻自由的种子,最终使他得以破茧而出。Priest在塑造这一人物时是否参考了传统文学中“疯女人”的形象?为什么选择让母亲来承担对费渡的最初启蒙?

Priest:有的,压迫与禁锢不能反抗的时候,我们还有疯狂作为最后的出路嘛。费渡是个生在黑暗里的人,不经父亲费承宇允许,别人没办法进入他的世界。

李皓颖(以下简称“李”):我发现您的作品中家庭关系对人物性格总是会产生重大影响。《残次品》中养父独眼鹰、父亲陆信对陆必行的人格影响很深,《默读》中费渡从始至终对抗的创伤也是源自父母,这在父母普遍缺位或仅作为功能性人物出现的网文中是不多见的。您在创作中为什么尤其关注家庭在人物成长中的作用呢?

Priest:其实写到主角成长经历和抚养人的网文还是挺多的,像非天夜翔《与时光擦肩而过》里再婚的单身父亲、巫哲《撒野》里愤怒无力的钢厂旧人等等。

家庭关系本来就会对人物性格有重大影响,是遗传和环境的共同作用嘛,写父母是为了交代人的来龙去脉,来龙去脉不明不白的话,我写下去会很困难。

徐:那我们再回到《默读》,结尾处,费渡对骆闻舟说“没有了……怪物都清理干净了,我是最后一个,你可不可以把我关在你家?”您写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吗?关起来的究竟是什么?是怪物,还是希望?

此处想起戴锦华老师《后革命的幽灵》里对《默读》提出的问题,“爱情故事的完满收束,关起了什么?或释放了什么?究竟是镇压了‘怪物’,或封印了后革命时代的幽灵?或者,爱情是权力的钢铁城堡上的一道裂痕,幽灵间或由此逸出?”

顺便问一句,戴老师很喜欢你的小说。有网友说,读《残次品》像听戴老师的文化研究课。你对戴锦华老师有了解吗?

Priest:戴老师我知道的,拜读过她的《智者戏谑》,您说的这个例子吓我一跳,总觉得次元壁破了。

关于《默读》结尾费渡那句话吧,如果您愿意的话,确实可以理解成封印了一个“幽灵”。《默读》里两拨搞事的反派,一拨是原本的加害者(其实这些原始的加害者也是受害者变的),另一拨是受害者变的加害者,除此以外,男主费渡以及被他庇护的人作为第三方,其实是堪堪卡在底线上的——没来得及做出犯法的事,但也同样用了“加害者思维”武装自己。费渡最后终结了这件事,打破了这个循环,他把“加害者”的盔甲卸了,关在骆闻舟家里,再推门走出去,就是个自由的人了。

徐:《默读》的情节线和感情线都写得非常好,而且缠绕得特别好。您曾说过写小说是“无纲裸奔”,是真的吗?像《默读》这种草蛇灰线、伏笔千里的小说也没有提纲?

Priest:没有,跟您说句实话,所谓“伏笔”其实都是连载里的漏洞,后文想办法加设定往回找补。要不然按我的审美,绝对不可能搞出四个阵营,“四边形”既不稳定也不优美。

邵:《默读》写得好是有口皆碑的。即使完全按照传统文学的标准,也担得起一个“好”字,立意、人物、情节、文笔,样样好。在做《典文集/好文集》时,我们要求每部作品必须说缺点,《默读》实在找不出来,最后只好说,太雅正了。你自己觉得什么地方不满足吗?

Priest:谢谢老师,《默读》这故事是篇练笔文,当时刚看完麦基那本《故事》,那会儿特别火,其他的没看忒懂,但是觉得关于叙事节奏的部分挺有意思,就试写了一篇(目的是练习多少字之内安排个反转)之类的,导致连载过程光顾着玩反转,也没有个全篇大纲,当时又正赶上家里有事,第一个案子写完就发现各种逻辑漏洞,筛子似的,那也不能闭眼接着胡扯,就只好在卷一结尾的地方自己把漏的都提出来,当成个扣,发展成系列大案(后面的文没这么干过,主要是练习不勤,当时书里看了什么又不记得了)。

于是《默读》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后半部分节奏乱了(得缝缝补补),勉强编圆了没露“馅”,但糊的面太多影响口感;还有就是重要配角里“工具人”用太多了,朗乔、肖海洋、陆局、张东来之类,以前别的文里都有过类似的形象,换身行套就拉来串场,还不如反派跟猫有意思。

邵:Priest还是一贯地谦虚,看来你是你自己最大的“黑粉”。不过,后半部“工具人”太多,确实有道理,很可惜当初没能指出来。

续写武侠传统的《有匪》

高寒凝(以下简称“高”):在我们团队推出的选本中,我负责点评的是《有匪》和《大哥》。当时曾经讨论过《有匪》里周翡的人物形象,主要思路是将她放置在“女侠”这个武侠小说里非常重要的人物谱系之中进行评价。显然,相对于晚清武侠、港台新武侠一脉,您花费了更多的笔墨来描写周翡的内心世界,写她在困顿迷惘中的挣扎与个人成长;也不同于大陆新武侠女性作者们的作品,并没有将主人公的恋情作为叙事的核心动力。这个创作方向是您刻意为之的么?结合周翡屡屡因刀法破境而斩开眼前迷雾的剧情桥段,其中所包含的借助功法修炼进行自我提升和主体性建构的思路,是否受到过修仙小说的影响?您另一部修仙题材的小说《六爻》的男主人公和周翡之间是否存在创作上的亲缘关系?

Priest:其实最近几年不把主人公恋情作为叙事动力的小说挺多的,有时候想看专心谈恋爱的都不好找,您看连宫斗文都不太爱聚焦皇帝恋爱了,大家都把皇上当boss刷。仙侠武侠里,现在打怪升级才是主流套路吧。

借修为提升心境这个也是上个世纪武侠小说的老梗了,反倒是修仙小说,在我印象里是本世纪初才兴起的,其实是现在的修仙小说继承了不少武侠梗。

《六爻》和《有匪》关系不大,《六爻》的男主程潜和周翡的人物内核是相反的。程潜缺爱,前半生都在跟自己过不去、跟世界过不去,是拧着长的人,后来门派给了他一个落脚的地方,把他烫平了,所以后半辈子他眼里除了门派没有别的。

周翡是程潜的“反义词”,她什么都缺,就不缺爱,即使叛逆期跟她妈关系一般,但当面叫板也好,很容易原谅大当家对李晟兄妹的偏心也好,都说明她潜意识里明白自己是被母亲重视的,这让她不管走多远、面对什么人,心里都有底气。

比如同样是面对外面很强大的人,程潜会觉得这会威胁到他爱的门派和家人,所以他得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的领地;周翡活得就放松多了,她会觉得“你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们是平等的,我现在干不过你,将来还不定怎么样,所以没必要怕”。他俩虽然都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但一个是孤注一掷,一个是有恃无恐,差别还是挺大的。

高:《有匪》里一明一暗地写到了两种江湖世界,明的是周翡这辈人正身处的当下,暗的是那个有南北双刀、山川一剑、枯手荣手和蓬莱散仙的繁荣时代。前者颓败,书里对此的解释是世道不兴武林不兴,这和以往大家熟悉的武侠小说不太一样。作为想象中的世界,即便时值乱世,江湖也常显露、并且甚至更显露出蓬勃昂扬。而《有匪》一边呈现出一个强者陨落、门派凋零的江湖世界,一边又借周翡的行动不断尝试与逝去的辉煌的旧世界展开对话。选取这样一个新旧交叠的故事环境,是有什么特殊的意图么?它对情节走向和人物塑造有什么功用么?

Priest:世道是背景,没有着重写,写世道也是为了给江湖一个没落的缘由。《有匪》是个传承的故事,祖父那一代人代表旧江湖的辉煌,因世情而没落;父母那一代凄风苦雨,苦苦支撑,他们负责负重;到了周翡这一代,他们在上一辈人的牺牲和密不透风的保护里长大,长出了无拘无束的生命力,是接过薪火、负责前行的一代。四十八寨三个女孩,一个莽,一个弱,一个缺心眼,这都不妨碍她们一个扛走脊梁,一个背走风骨,一个带走希望。

从个人奋斗史崛起的《大哥》

高:之前邵老师也反复提到“精英意识”和“底层书写”之类的话题,这一点其实在《大哥》里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书中包含了大量底层生活的经验,从环境、细节到人物形象都显得很扎实,这在女频网文里确实是比较少见的。请问您在创作这部小说的时候,是如何获取有关底层生活的素材的?具体行文过程中有没有考虑过商业文学网站的读者对此类题材的接受程度,如何平衡这个特殊题材与类型传统之间可能存在的冲突?

Priest:《大哥》不太扎实,挺肤浅的,重新回去看的时候,里面人物看问题的视角是有些错乱的,后半段发家致富尤其魔幻。我看读者对这种发家致富爽文接受度挺高的。其实我的萌点虽然常变,但一直没脱离过大众萌点,所以虽然写得一般,也还能靠萌点混点读者。

高:在我们的观察中,主流的女频网文有很大一部分是以主人公之间的恋爱关系作为核心叙事动力的,而您的小说虽然也常浓墨重彩地讲述爱情故事,但似乎志不在此,甚至大部分作品即使剔除了恋爱线也依然成立。很多读者甚至认为,《大哥》中更为精彩的部分其实是主人公的个人奋斗史,以及一个血缘关系单薄的底层家庭成员之间的共生关系等等。那么在您的创作中,恋爱故事的描写究竟是摆在一个怎样的位置,它和您一直关注的小人物命运、正义的可能性、女性的个人成长等问题,又存在怎样的关联呢?是紧密缠绕的,还是可以互相平行的?

Priest:《大哥》相对是比较早期的文,那会儿我觉得谈恋爱黏糊糊的,一点也不酷,不爱写,当然也不会写,穿插在文里的爱情情节都很生硬,爱情部分基本都是靠我叙述,就通知读者一声“这俩人在一起了,我批准了”,读者经常“我隐形眼镜都戴上了你就给我看这玩意”,所以后来我又努力加了点一看就很塑料的心理描写,桃花啊细雨啊月色撩人什么的仪式感搞一搞,化点古诗词到处塞一塞。那时候感情线和剧情线确实是平行的,删谁都互相不影响。

后面慢慢也觉得人物关系是整个故事里重要的一环,尤其是亲密关系,没有人是完全孤独的,每个人都在别人身上投射自己,又被人投射,这种张力和碰撞必不可少,爱情戏不单是两个人对着聊些外人看来没有意义的废话,这种关系像一面棱镜,能折射出这个人的过去和未来,这个人面对的各种生命中的重大议题,都会事无巨细地反应在亲密关系里,所以我会开始试着多刻画一些,具体怎么刻,还在探索中。

个人成长是永恒的疑问

黄馨怡(以下简称“黄”):就我所见,许多读者评论觉得您创作的现代题材作品,尤其是几部现代题材的言情作品(例如《流光十五年》《资本剑客》《大战拖延症》《脱轨》《无污染、无公害》)格外“现实”。在我的阅读感受中,这些故事里一开始摆在主人公面前的往往是某个无法回避的困境,因“个人缺点”或明显的外部因素而产生,而一旦她们克服困难,达到阶段性胜利,故事也就匆匆结束了。但却始终有一个问题萦绕不去,她们似乎都曾经从既定又粘稠的生活轨迹中惊醒过几次,然后询问自己:“你的一生,将以什么立足?”这仿佛成为您的作品中非常关键的一个问题,虽然时空不同,人物施展拳脚的驱动力和可能性也差别很大,但这一问题在您的非现代题材言情作品中也隐隐有着重要的意义。请问您在作品创作中是怎么看待这一问题的呢?

Priest:这个问题挺普遍的,应该是很多人青春后期到彻底成熟之间那几年都遭遇过的,青少年主角很难绕过去的一个问题。一辈子碰不上的人都是“锦鲤”,而一旦碰上了,就只能迎头迈、解决它,不能躲,否则以后它还会再来,并且纠缠你一生。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全文boss,打完,故事也就结局了。我没事老写这个,大概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每次都暗搓搓地提,提完又解决不了,只好先把具体故事结了,问题留到下一本书,等哪天我知道答案了,应该就不会再写了。

李:在网文中,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叙事是一个经典的“爽”的套路,例如《大哥》的成人时期是关于如何获得社会主流意义上的成功的。《脱轨》再往后展开二十万字,也有可能做到,但是却在主角“还是像草根一样柔弱无依”的阶段戛然而止。您在去年连载的《无污染、无公害》故事最后喻兰川选择去流浪,但对许多处境相似的“社畜”来说,这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答案。您是如何看待这个结局的呢?

Priest:《无污染、无公害》最后没有鼓励大家卖房的意思,但我也同样不认为这是“社畜”“可望不可及”的答案。您可以觉得喻兰川做得不对,比如这样不负责任,不靠谱,所以您基于以上判断,认为自己不愿意跟他一样——这都没毛病。但说这种选择“不可以”就不太合适了,很多事我们经过权衡判断,可以不做某种选择,但是我们也有做这种选择的自由,对吧?喻兰川他家祖上就有浪的基因,本人就是个被束缚住的浪人,骨子里一直是不靠谱的,加诸于他身上所有的规则和条条框框都是他自愿戴上的,当然也能随时摘下来扔了。

邵:迄今为止,您最满意的作品是哪一部(或几部)?笔下的人物最喜欢谁?

Priest:没有什么满意的,满意就是没意思了,没意思早就扔下键盘不写啦。笔下人物么,只要有心理描写的都很喜欢,非要挑个最的话就是顾昀那对吧,其他人基本写完就写完了,《杀破狼》写完以后,一度还想写个类似的人、类似的cp,使出洪荒之力才忍住了(后来又被广播剧勾搭回去,忍不住加了一堆番外)。

邵:顾昀!再握个手,那对也是最勾我的!我觉得《大哥》里,你就是在重写这对CP。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看待网文的“文学性”?

Priest:我看过很多网文里的优秀作品,也看过一些所谓有模板的“小白文”,各有各的趣味,但凡能让人看下去的,总有能戳中人的亮点。

网文就是发在网络上的文,跟传统文唯一的区别就是门槛比较低,这里头有写的好的,也有写的一般的,我觉得不便一概而论。一篇文的“文学性”应该看具体文,不能以发表平台来判断,包子好吃不在褶——虽然作为一个经常根据书皮颜值买书的人,我好像也没脸这么说。来源:文学报(微信公众号) | Priest、邵燕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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