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手发布 发表于 2020-8-19 16:15:34

网络文学与作者故乡的关系是脆弱的

编者按

前段时间,在央视热播的纪录片《文学的故乡》,用影像的方式,系统阐释了作家与故乡、作品与乡愁、文学与地域的内在联系。几位重要作家都是从故乡出发走向世界的。在他们的笔下,故乡是地理的、物质的,是文化的、精神的,也是客观的、真实的,还是主观的、创造的。故乡的地域文化为这些作家的作品赋能,而当他们的作品广为流传时,又开始反哺故乡,让人生起步的地方成为文学圣地与旅游打卡地。

作为新兴的作家群体,网络作家是否有“文学的故乡”?就这个问题,我们邀请网络作家和评论家展开探讨。他们基于自身的实践和观察发表各自不同的看法,有交流,有碰撞,甚至也有交锋。网络作家是否需要“文学的故乡”?或者说网络作家的“文学故乡”表现形式是不是有新的路径?我们期待新的发现与阐释。

天下尘埃:网络作家是否也需要“文学的故乡”

对故乡的认知,是在不断的创作中完成的。

有位作家曾说,“文学写作,就是一场从家乡出发,最终抵达故乡的漫长旅程”。他认为“家乡是地理的,故乡是精神。我们都有一个大地上的家乡和身体心灵里的故乡”。对此我深以为然。创作中的故乡意识,简言之就是从地理坐标到精神维度的飞跃。地理意义的家乡有些远了,而精神上的故乡从未远离,一直存续在作品当中,随同创作一并生长。

对“故乡”的回望触发写作冲动

我的第一部网络小说是对故乡记忆的首次梳理。夜深人静一个人码字,眼前随着小说情节的推进频频展现出故乡的实景和地标,这份执着始自童年生活的投射。小说里的人物是多人形象的集合,最为贴近祖父。他的一抿嘴、一展眉和那些有趣又有意味的故事,常年悬浮在我的脑海,继而被写进小说。有读者说喜欢其中桃花盛景的描写,其实故乡的桃花开得比笔下更美,桃林装满了当年稚嫩的遐想……描绘乡村景色时,是在写故乡;塑造人物形象时,也是写故乡;着墨人情冷暖时,还是写故乡;瞩目世事变迁时,仍是写故乡……故乡在创作中被一遍遍回顾和温习,童年在作品中安放。但凡此种种,仅仅只是故乡形态的初出发。

类型化小说发展到一定阶段,同质化创作难以避免,网络文学尤甚。想要突破就意味着要走出去,迈出童年的门槛进入少年的空间——讲述女将军戎马征程的《苍灵渡》连载时,读者留言问作者是不是在军营生活过?虽然我只在营区住过一年多,可那嘹亮的军号声在耳边经年不绝,眼前时常浮现出战士们出操时整齐划一的雄壮。谁能想到,多年前在营房漫不经心的几瞥,会变成日后一个写作冲动和一幕小说场景,甚至演变成一本小说。尽管小说被移植到古代,但想象中的峥嵘依旧再现了隐约的过往。这是基于故乡的想象,也寄托了少年未尽的梦想。创作从这里又出发,奔向未知。

从前故乡都是被无意识地代入,《咸雪》则是刻意——始自发愿。当年收到鲁迅文学院的入学通知,要离岗四个月,除了辞职别无他法,谁知竟然意外得到集团的特批。那一刻喜极而泣,在心中发愿,将来要为盐业写一本小说,用作品的形式呈现所有的感激。我为创作收集了大量资料,在同步阅读和消化当中重新认识所处的行业——它的历史竟然如此厚重,而我身在其中浑然不觉。十五年光阴,足以让这个行业成为我的继生故乡。故乡此时已经不是童年的代名词,也不是少年的成长梦,而是青春的成人礼。

我把这段清代两淮盐商的百年家族史,当作自己的《红楼梦》来写。小说承载着为盐人立传、为盐商正名的愿望,也饱含着对“盐业故土”的深情。这部小说让我完成了对盐业、写作、文学的一次溯源,也实现了对古典文学、传统文学、所在行业的一次致敬。故乡意识在创作中再出发。

故乡不受限于“故”,也包含此时

其时的写作看似得到提升,实则陷入瓶颈,在想象的虚无世界里故乡被写滥、自己被掏空。是继续在自我满足的漫游中持续套路创作,还是迎接挑战回归到当下生活本身进行挖掘?我决定暂时放下写作,到生活中去寻找答案和创意。

某次参加志愿者活动,有位家长得知我是作家,便拉着不松手,希望我写写自闭症的故事,让更多的人了解,帮助这些特殊的孩子融入社会。那一刻我意识到,文字是有力量的,应该把这些力量发挥出来,而不是浪费在勾勒虚幻或追求虚空上——真正的人性应该在现实的沃土中被开掘,在即时发生的社会现场中被探讨,这样才具备当下意义和现时价值。现实题材小说《星星亮晶晶》将自闭症孩子和他们家庭真实的生活状态展现给读者,用创作回应故乡赋予写作者的初心:唯善良与责任不可卸载。

这是一次关于当下的写作,让我感到自己对现时社会还了解得远远不够,同时也对“故乡”有了更深的认知。经年的网文创作,形成了属于个人完整的故乡谱系:从代表着童年的原生故乡写到涵盖着少年时代的次生故乡,再到青年时期的继生故乡,而后是派生的职场故乡,直至当下的故乡,一边创作一边体悟故乡的内涵及至无限扩大的外延,同时也在不断地回忆、重读、思考和发现故乡。

故乡不受限于“故”,也包含了现在、此时,不局限于乡土、乡村,也涵盖了城市。故乡不一定是实地,既可以是地理意义上的某处坐标,也可能是意念中的景象或心灵上的情结,抑或是精神上的归属。故乡无定处,既是对“吾心安处是故乡”的解读,也是对“当下即故乡”的重新定义。

“故乡”是文学创作的永恒支点

从故乡出发,反观故乡,又回归故乡,这是每个创作者的必经之路。而此时我正行进在路上。同行的还有诸多网络小伙伴,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出发及回归。

从狭义上说,每个人都有故乡,正如每个人都有童年,每个作家创作的“原乡”都是故乡,网络作者如是。幼时的记忆成为故乡的记忆,形成作家的精神模型,不但造就了他们的性情、气质,也影响着其写作风格。网络作者的地域性、民间性也一样浸透在字里行间,还有他读过的书、受到的思想熏陶,包括诸多生活细节等都会体现在文本中。

从广义上说,无论是网络作者还是传统作家,两者的文学故乡都是同一个。以学术论,网络文学去除表象,实则更近乎唐宋传奇、魏晋的志怪小说,以及张恨水、金庸们写作流派的延续。因而说,自出处言,传统文学不但是网络作者的启蒙,更是其成长过程中须臾不可离的滋养。网络作者将从传统文学中获取的阅读体验和从事实故乡中获得的个人经验有机结合起来,这样的创作无论怎样解析,都必然映照着“故乡”的影子。不论对“故乡”如何重新定义,都不会妨碍到它在文学创作中作为永恒支点的存在与定位,传统文学如是,网络文学亦然。

当我们谈论“网络文学”时,其实是在探讨一种新的文学样式,研究文学新的发展走向,或可以说是探寻一种新的写作、阅读、传播、娱乐乃至于生活方式,甚至是探究一个时代的新气象。这诸多的“新”有无可能变成文学创作者的“新故乡”呢?尚无定论。当前能够确定的是文学已经开始对故乡集体回溯,今后几年乡村题材将成为文学创作的主战场。中国文学迎来理性回归,从古典中来、到传统中去,从大众中来、到人民中去,从乡土中来、到乡村中去。此时的乡村已经不再是彼时的乡村,新时代的中国乡村是文学新故乡之所在。

李安:网络文学难见作者故乡的身影

可以说,纵观百年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如果抽离与时代变革、社会更替紧密结合的以地域性写作为依托的乡土文学部分,那么,这部文学史就如同抽走了脊柱,完全支撑不起来。与此假设有关的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是,有着20多年发展史,拥有庞大用户群与作品体量,甚至被称为文学奇观的中国网络文学,其作家与作品在乡土内容、乡愁情结、地域文化书写上有着怎样的表现呢?

网络文学与作者故乡的关系是脆弱的

我们不妨考察两个样本。一是2018年由中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委员会、上海新闻出版局、上海市作家协会、阅文集团联合举办,经专家提名、网络推荐、专家终审三个环节评选出的“中国网络文学20年20部作品”。另一个是同年由“北京大学网络文学研究论坛”推出的有“学院榜”之称的《中国网络文学20年·典文集/好文集》40部作品。这两个榜单关注的作家作品,应该说总体上代表着当时网络文学的发展成就。

考察这两个样本的作家作品与故乡、地域文化的关系,很容易发现,与传统作家的纯文学作品不同的是,这些作品几乎没有所谓的“乡土”与“乡愁”。

且不说这几十部作品中多是玄幻、仙侠、都市言情、历史穿越等类型故事,即使是入选的几部现实题材的小说,也基本上与“故乡”地域性无关。《全职高手》是一部电竞游戏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讲述的是青春与成长;《大江东去》《复兴之路》的关键词是“改革”。这两部作品虽然再现了大时代风云和社会变迁,但着眼点与故事核都没有聚焦“故乡”场域与“乡愁”情结。

两个样本中,唯有金宇澄的《繁花》可能算是一个例外。上海出生的作家金宇澄,以沪语方言写成的这部小说,扎扎实实地书写了上海地域文化的城市特色与独特魅力,堪称当代地域文化的小说力作。这部作品获得了茅盾文学奖等荣誉,并在纯文学刊物《收获》上发表。但是这部小说最初的形式是一个网络连载的帖子“独上阁楼”,这个网络小世界汇聚了一批讲上海方言的人,所以说它是一部网络小说也是合适的。有评论说,《繁花》是纯文学写作与新媒体传播成功结合的一个范例。金宇澄本人对将《繁花》纳入网络文学很意外,他说,从严格意义上说,网络文学的“网”与自己的“网”是两回事。《繁花》所在的“网”是沪语的“网”,而网络文学的“网”是类型文学的天地。

如果说这两个样本不具备普遍意义,我们到海量的网络小说中考察与查找,依然会发现,即使有数量不少的“种田流”故事,以及重生、穿越回到乡间、人间的“金手指”异能农民故事,即使这些故事发生的背景是真实的地理空间,也很难找到这些地理空间与作者的精神联系。概略地说,这类网文更多的是满足部分读者追求爽感、寻找慰藉的娱乐读本和网络故事,它们甚至算不上是通俗文学与类型文学。毕竟文学有着自身的标准。一些重要网络文学作品也许部分书写了民族文化与历史文化,但对地域文化的书写却乏善可陈。

是不是可以这么说,20多年的网络文学,与作者的故乡和地域文化的关系是脆弱的、淡漠的?

网络作家心目中,“故乡”的魅力在消减

细究起来,网络文学中乡土文化与地域文化的缺失是有多重原因的。

目前网络文学的创作主体和平台运营的骨干,大概出生于1975年至1985年之间,而读者总体上可能更年轻。这些随着网络科技与信息技术发展而成长起来的网生代、“网络原住民”,构成网络文学创作、传播与阅读的主体。在他们看来,“一切坚硬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网络世界比现实世界更像他们的原乡,网络世界给予他们无数的“平行世界”,二次元文化等网络亚文化就是他们的生活空间与精神故乡。这些作家对历史使命、社会责任、时代担当、故园家国的认识,没有他们的祖辈、父辈那么强烈。

网络文学写手与传统文学作者的创作出发点也是不同的。传统作者的创作往往从个体生命体验出发,有着严肃、神圣、崇高的文艺观和价值观。他们不刻意取悦读者,“我手写我心”。他们相信,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地域的就是中国的、全球的。所以他们愿意从刻骨铭心的故乡出发,从而抵达整个世界。而网络文学写手往往将写小说视为一种职业,希望获得更多的粉丝与打赏,通过类型化故事去迎合市场、取悦读者。很大程度上,网络作者是为商业目的而写作的。在他们看来,故乡、乡愁、地域性是个体化的,是无法如逆袭、升级的故事一样成为大众“主菜”的。

另外,纯文学领域的现当代文学作家,大多经历过沧桑巨变,这对他们的人格塑造和精神世界影响深远。如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作家们对于改革开放初期城乡二元对立的记忆刻骨铭心,渴望摆脱故乡的贫困、通过奋斗实现自我超越的“自传体”小说屡见不鲜,如路遥的《人生》曾经引起过巨大的共鸣。而新生代网络作家,多数是在物质相对富裕至少是温饱不愁的环境中长大的。与此同时,经典意义上的“故乡”逐渐变成符号意义上的风景,成为怀旧的对象。交通的便捷、通信的便利,让人类迁徙、交流变得如此容易,农民、市民、网民的身份距离天涯咫尺,即使在陌生的城市,网络群体的认同也可能大于故乡、地域、方言的认同。这一代人,“故乡”的魅力与文化指向正在消减,更不要说主题性书写了。

期待网络作家认领一片地理的故乡

每一个时期的文学的发生与发展,自有其内在逻辑与必然性。不必要求以类型故事见长的网络文学一定要书写故乡。网络文学尽管泥沙俱下、良莠不齐,但其中优秀的作家作品,对当代泛文娱产业和文化输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从文学意义上也有相当程度的贡献。

一个有趣的事实是,我们如今很难从网络文学的作家与作品身上看到故乡的光荣与梦想,但是网络文学的出生,却恰恰是源于20世纪80年代北美中国留学生因去国怀乡和对于祖国、中文母语的深情怀想。因而,有理由期待,被商业化浪潮裹挟而行的网络作家,终将会重新发现“故乡”这一文学之根、文脉之源。

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并非水火不容,通俗文学也完全可以与传统文学融合前行。也许,致力于再造世界、娱乐他人,习惯在虚拟世界遨游的网络作家们,终有一天会喜爱这人间烟火,认领一片地理的故乡,回归文学的故乡,找到精神的故乡。

桫椤:故乡意识在网络文学中并未缺席

在传统文学中,乡土文学曾是百年以来中国文学的主流,但近年来出现了弱化的迹象,城市文学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究其原因,主要是伴随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传统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发生了重大变革所致。当作家的生活经验主要是在城市中生成时,文学书写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从乡到城的转变。中国现代意义上的城市生活不过一百多年,但农耕文明史却有数千年,因此虽然城市化率不断提升,但乡村依旧是传统文化精神的寓寄之所和心灵故园。尤其是伴随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乡村文化迎来新机遇。安土重迁、心系家乡、不忘故园是中华民族的集体无意识,如同福克纳一直在书写他那个“邮票般大小的故乡”,很多中国作家的笔下也萦绕着一份难解的乡愁情结。

这种情况也影响到了网络文学。网络文学的通俗文学身份使其具有都市文化特征,这使得网络乡村题材小说一直是一个相对小众的类型。尽管如此,乡村书写也并未在网络文学中缺席,而且由于是在虚拟空间中建立故事,虚构世界要能为人物角色提供停泊身体和精神的港湾,因此更凸显出小说中的故乡意识和乡愁情感。

一些网络小说从作者家乡的历史和现实时空中取材,用打动人心的故事反映生活变迁,彰显出网络文学也要为传统文化和时代精神赋形的历史使命。《传国功匠》的作者陈酿是温州人,作品讲述温州工匠的传奇故事,为了多年前一个不同寻常的盟约,“瓯匠”的年轻传人们胸怀家国大义,最终让秘籍《瓯宝图》回到祖国的怀抱。小说将“百工之乡”温州文化中的工匠智慧、商业精神和地域性格统合在一起,展现关于民族文化传承的新理念和新思考。她在疫情期间创作的《稣扎小姐姐的朋友圈》,则对准疫情来临时新生代温州人如何发扬家乡传统,又用与长辈不同的观念投入温州乃至全国、全世界的抗疫行动中。微信朋友圈的行文方式,创造出新颖的文体风格。作者将家乡当作取材、炼意和塑造形象的“根据地”,平静的叙述下饱含着心念乡土、情系故园的炽热情感。

紧扣时代脉搏,描写改革开放前后家乡乃至中国乡村的整体性变化,展现群众对幸福生活的美好向往和脱贫致富创业实践,通过鲜活的人物性格形象表达时代精神的新内涵,是当下网络乡村题材写作中的“现象级”主题。《大山里的青春》作者罗晓出身农村,对故乡怀有深刻的眷念之情。小说讲述城市青年江源到农村支教的故事,通过城乡对比折射他在个人思想观念和人生追求方面的深刻转变,真实地再现了改革开放前后乡村生活的巨变,也表现出当代青年人的精神风貌。支教期满返回城里的江源最终又回到农村,他用“为了咱大青山”来解释自己去而复返的原因,一个“咱”字表明他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人物形象身上寄托着作者关注农村发展、关心农民生活的拳拳之心。与之有着相似故事架构的支教题材小说《明月度关山》(舞清影)虽然以情感线推进叙事线索,但仍然流溢着作者对乡村发展的热切期待。《山横水倒流》(碧山秋士)也是一部通过人物命运折射乡村巨变的小说。罗小月的父母先后病亡,姐弟俩在乡亲们的关怀下长大成人。伴随改革开放的春风,小月在各方的帮助下经过个人努力获得事业的成功。家乡遭遇水灾,她将全部资金投入到灾后重建当中,将贫穷落后的小村庄建成山水田园。这类作品中的人物都经历了离乡创业又返乡帮助乡村的命运转折,人物反哺故乡的行动是对作者乡愁情感的无言慰藉。

对故乡和家园的书写没有局限在现实题材中,历史类和传统文化类的作品中也常能看见写作者故乡的影子。何常在的家乡河北邯郸是燕赵文化的发祥地,中山国作为战国时期的燕赵古国曾有过短暂的辉煌,但史书中缺乏系统的翔实记载,于是他写了《朝堂》。小说讲述了中山国太子周东遭受陷害,侥幸逃到魏国之后通过合纵连横成功复国,使千乘之国的中山成为与七大万乘之国相提并论的“战国第八雄”的故事。作品以审美化的表达呈现了历史可能性的一面,用文学叙事为家乡文化史接续了缺失的精神链条,家国情怀作为故乡意识和乡愁情结的延伸在作品中得到着力表现。

从写作者自己的家乡到整体上的乡村,网络小说在与传统文学不同的叙事空间中展开对故乡的书写。而在一些幻想类作品中,作者已不满足于将具体的乡村作为故乡的所在,而将地球本身甚至太阳系当作茫茫宇宙中的人类的家园和生命的故乡,将人类的乡愁带入新的境界。在刘慈欣的小说《流浪地球》中,太阳系不适宜人类生存了,人类不得已开启“流浪地球”计划,带着地球去星际间寻找新家园,关怀人类的终极命运是小说最主要的价值取向。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家国情怀和通过拯救地球来救赎人类命运,实际上都是故乡观念和乡愁情感的扩大和提升,是更高层级的怀乡之作。

中国人牢固的故乡观念是农耕文化影响下的产物。历史学家许倬云认为,土地要经过耕耘才能变成适宜种植的熟地,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农民耕作土地消耗很大的时间和体力成本,“因此他们坚定地固守在家乡,不愿迁移”。久而久之就强化了故乡意识,乡愁油然而生,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忘怀生养自己的那片土地。体现在文学中,就是乡土叙事和乡村题材作品一直保持着主导地位。工业革命以后现代化城市生活发展起来,人疏远了自然和土地。到了信息时代,网络又成了人类精神的新领地。但由乡土浸润而成的故乡意识和乡愁情结被带到了新的叙事空间中,继续发挥着感动读者的强大能力。

作为网络作者,我们既不会缺席于时代,也不会缺席于文学,更不会缺席于故乡——这是创作的初心、责任与使命。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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