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本帖最后由 hsmys 于 2020-9-15 08:42 编辑直到另一脚也迈出楼顶的栏杆,郑尚幼都还不确定自己是真的走出了这一步,更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走出这一步的。然后,就是飞一般的感觉,下坠。。。。。。。
近段时间在网上不断看到各种坠楼事件,有中小学生为玩手机或者做作业跟家长闹矛盾的, 有中年人因为事业受挫或不堪生活压力的。对那些孩子的逝去他感到极度痛心和惋惜的同时,还有难以压抑的是愤怒,愤怒于他们的无知和不争气;对那些身为人子人夫人父的中年人,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奈的理解和难以言表的可惜,理解人到中年的辛酸与无助,可惜那些曾经努力的坚持与挣扎。但是,归根结底,他认为这些主动坠楼的人都是不懂得珍惜生命,心理脆弱,轻易向命运低头的懦夫,所以从心底里低看他们。他觉得自己才不会像他们一样走出这一步的。
下坠还在继续,失重状态下有种轻飘飘的感觉,难道这就是解脱的感觉?也许下一刻就要坠地了,会感觉到疼吗?突然,他想到了一个糟糕的事情,他记起曾经看过1个小视频,无聊的人试验从5米高处扔下西瓜的状态,一片猩红的狼藉,很是恶心。想到自己从21层的高楼上坠下,他开始担心这会是一个更为令人极度不适甚至是恐怖的场景。
小向上看见的话会吓坏吧?不自觉的他想到了儿子郑向上。他才6岁,平时那么胆小,会做噩梦吧!想到儿子,他有些生气。这小子记性不错,就是不把心放在学习上,还有一堆坏毛病。才一年级的小屁孩,手机刷抖音可以玩半夜;沉迷各种动画片,看电视可以半天不挪地儿;做作业马虎拖拉犯错一大堆,竟然还有漏题的;脾气乖张任性,在家好赖就粘他妈,在校死活不理同学;偏又胆小怕事,锻炼分房睡半年了还总是半夜里跑到别人的房间吓人。最讨厌的是,懒惰散漫还爱乱花钱,好像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大水冲来的。郑尚幼这个当爹的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有着迫切而深远的忧虑。然并卵,家庭教育的方针大计牢牢地掌握在他老婆,郝显慧手里,且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容不得半点批评或者质疑,甚至委婉的建议也被认为是不可接受的。所以,即使他平时颇费苦心地在网上搜罗了各种育儿心经,治儿秘籍,都只能是空有冰心在玉壶,奈何沟渠揽明月。
说起郝显慧,郑尚幼第一感觉是害怕。倒不是郝显慧有三头六臂,或者十八般武艺横练,让人望而生畏;也不是她长相多么的奇特,或者丑出天际,使人生无可恋。应该是那种长期压抑和备受精神打击而形成的下意识的自我求生欲所催生出的以卑躬戚膝的服软换取苟且偷生的觉悟;已经深入骨髓,念及则色变,挥之而不去。在这种无形力量的驱使下,郑尚幼已经彻底远离了逢赌必输的麻将娱乐事业,专攻家里蹲专业洗碗技能;逐渐忘却了觥筹交错的乐此不疲,开始修炼两点一线的佛系养性心法;终于不再执着“有理走遍天下”的谬论,终究参悟到了气到憋出内伤也含泪笑着迎合的为夫厚黑秘诀。他存在于家的存在,感觉不到生命的活力;活在“一无是处”的名头下,扮演着“一事无成”的角色,继续着“碌碌无为”的故事。
对于郝显慧张口就来,碎碎念的种种打击,郑尚幼从心底里表示深深的不服气。一年前刚离开了混了十年的单位,换到现在的公司,转换了身份和工作状态,适应着新的企业文化,面对着新的办公室危机。即使患上了严重的水土不服,产生了自我怀疑和否定的焦虑,承受一些不可理喻的排挤,他都沉默的应对,坚强的消化;低调做人,踏实做事。宁为五斗米折腰也都是为了早日换个学区房,让孩子上更好的学校,让距离不再是老婆奔波的负担。对这个家功劳不大,但苦劳总是有的。这个中年男人的个人成就感需求已经简单到极致,不奢求社会他人的称颂,只要有家庭些许的认可 。然而并不能得,只因为他依然还没有能力将这个家托起,挣脱财务窘境,摆脱经济拮据的种种次生问题。此种心境可以一言蔽之———努力了很久,原来终究只是个屁。
身体还在下坠,好像正滑过9层的阳台。他一眼可辩,那熟悉的几盆小花草是郝显慧闲暇时胡乱栽种的。穿过阳台玻璃门,他隐约一眼瞥见伏在客厅里小方几上写作业的小向上,而远端厨房的方向,一个忙碌的身影印在玻璃门上。没错,这就是家里的日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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