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
古老的湘西流传着神秘的赶尸之术。对于那些客死他乡的人赶尸匠利用神秘的巫术来使尸体行走,带领死尸回乡。鸡刚刚叫了几声,张林就催促我起床准备出发。
“急什么,鸡才刚叫。”我用手挑拨着煤油灯的灯芯,投影在墙上像一个跳动的小人儿,月光透过纱窗照到灯光暗的角落里,像是在地板上铺了一层流动的水银。
“我说该走了就是该走了,你不要和我犟!”张林稍稍带有怒火似的小声吼道,将背包背上,将背带用小草绳固定在自己腰上。我知道他是真的要走了。我连忙起身,将衣服系了系,望了望张林的背包,转过头去吹灭了煤油灯,和张林一起走出了客店。
“老陈,你要记住,这一路上一定要少说话,最好是把嘴巴皮子闭紧!”张林用他那粗壮黝黑的手掌按住我的肩头,望着我说。
“嗯嗯,我晓得。”我用力点点头,像啄食的鸭子。
于是我和张林就一前一后、谁都一句话也不说的开始赶路,离开县城是已经三天了,我和张林拼命赶了三整天路,昨天走到了这深山老林,所幸山口有一家老得看不出年代的客店,张林才让歇一歇。天还没开始亮,乌青色的天空像是蒙了一层纱,月光只是按照一个圆形轮廓在暗暗发光,地上干枯的叶子上明显结了一层白花花的霜,但是在这暗暗的月光下叶子就像是干燥的蛇皮,一层一层铺着,仿佛一揭开就会血肉模糊。我和张林双脚踩在枯叶上,原本应该是干脆的落叶粉身碎骨的声音,由于结了霜,脚踩在上面没有了感觉,像是走刚刚洗涤过的地毯。
“张林,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鬼吗?”我憋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张林顿了顿,“绝对没有鬼。”
“小时候我奶奶说是有的。”我小声嘀咕说。
“哼,你奶奶,那是迷信。”张林语气里带着轻蔑。
“死掉的人,你说会不会回来?”我问道。
“你指谁?”张林回过头来,瞪着眼睛问我。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午后,张林和我走在寒冷的街上,也是这样对我猛地一回头,眼睛里闪着血红色的光。
“就是......他啊。”我对自己的话突然没了底气。
“你他妈的够了,老陈我说过没事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添乱!不想背时就把嘴巴缝起来。”张林发火了,但是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张林。我不说了。”我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在张林面前低下头道歉。
“别说了,接着赶路吧。”张林用手扶了扶自己背后的包,将草绳系了系,抖了抖肩。
我们再次陷入了沉默——当然仅仅是指我们的语音。这个森林里风吹树叶声,怪鸟鸣啼声.......我都感觉还能听见人的哭声。我盯着张林的后脑壳看,他后脑壳头发稀疏,且又杂又乱,稀疏发间似乎拼成了一张狞笑的脸,让我看了瘆得慌。我干脆转过头去看漆黑的林子,小时候十分之八九的鬼故事来自林子,我吞了一口口水,又抬头看天空,还是漆黑漆黑的,只不过天边开始泛起了一点点鱼肚子一样毫无生机的白色。我索性不看了,一转头就盯上了张林背着的背包。
这个背包是从什么时候跟着我们的?我发现自己已经是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那天午后这个背包就毫无征兆的、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了张林背后。
“张林!这个包不是我们的!”我突然大喊。
张林缓缓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我,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你疯了?!”
“它不是我们的,对吧?”我突然呼吸紧张,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血液里上升的温度。
“老陈!你到底怎么了?”张林说,“我看你是妄想症吧!”
“张林,这个世界上到底是有没有鬼的?”我第二次问。
“都他妈说多少遍了,就算是他妈有什么狗逼卵子,我他妈做都做了,我他妈也不怕什么了!”张林这几天来第一次大声说话,或者说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我正想要道歉,突然从林子里传来了一阵清脆而又诡异的铃铛声。
“叮铃铃,叮铃铃。”
“嘘!”张林示意我别出声,轻轻把我拉到草丛里蹲着,自己则探出脑袋打望。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而又诡异的铃铛声越来越近。
“这是什么声音?”我小声问。
张林像是古代战场上的将军一般面色凝重,“不好,怕是遇上了脏东西。”他忧心忡忡的说。
我也探出头去看,看见一行人排着长队缓缓走来,为首的人一副端公打扮,手里拿着一个铃铛。
“这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古老的湘西流传着神秘的赶尸之术。对于那些客死他乡的人赶尸匠利用神秘的巫术来使尸体行走,带领死尸回乡。”张林的语气里带有了一丝丝凉意。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死人”
“嗯,第一个带队的就是赶尸匠。”张林说。
我趴在了地上,浑身哆嗦,头皮一阵一阵发麻,不知道过了多久,铃铛声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空灵。
“好了,他们走了。”张林用他那双粗壮黝黑的手抚着我的肩,“别怕了。”
“他们是死人……”我小声呢喃。
“这是巫术,我相信科学有一天是可以……”
“我的妈啊,死人是还可以动的,死人是还可以走的!”我大喊。
“老陈!?”
我想起来了刚刚瞧见的那些死人的脸,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丝血色。我突然想起那天午后,张林猛地一转头对我说“动手吧!”那个人毫无征兆的倒下了。眼睛像是凸起的乒乓球,又像是死鱼眼,瞳孔渐渐散去,嘴角的血迹干涸,喉咙里的呻吟渐渐衰微……
我突然向前一把扯下了张林的包,腰间的草绳应声而断。我撕开背包,将里面一沓一沓钞票抖了出来,将它们抛向天空,渐明的天空里下起了一阵“钱雨”。
“都还给你,都还给你啊,你不要回来啊!”我跪在地上大喊。
“老陈……”张林蹲在地上,埋下了头。
“我们都还给你了,求求你不要回来了!”
天一亮,张林就和我去了当地的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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