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的叉叉兵 发表于 2020-12-10 09:19:57

90年代登场的一代作家们,是否还有为自己重新命名的勇气?

中国文学研究中有划分代际的传统:以十年为界限,划分一代作家,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50后”、“60后”至“90后”、“00后”作家的说法,这样的划分也许看似有“一刀切”的嫌疑,却也因其实用性、合理性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使用。但在当下,文学呈现更为复杂的面貌之际,是否有必要对代际划分做一次重新定义?又是否该为一代作家重新命名?
12月5日,以“‘ 不惑’ "和 ‘知天命’之间:一代人的精神图谱和文学经典化”为主题的2020年花城文学论坛在浙江德清莫干山举行。

活动现场图
参与会议的作家中最年长的是生于1966年的艾伟,最年轻的是生于1983年的孙频,其余作家如弋舟、路内、付秀莹、张楚、阿乙、石一枫都是“70后”。之所以将这群作家聚在一起,评论家也是本次会议主持人何平表示,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这些作家或在1990年代出场,或在1990年代发表成名作,特别是以1992、1993年为起点,他们和以1980年代为起点显露头角的作家群有着明显的不同。
在解题时,针对“不惑”和“知天命”之间,何平提出文学代际不是指生理年龄的划分,虽然本次会议以“70后”作家为主,但他不认为这是一场“70后”的会议,“从写作与时代的关系来看,我认为的‘代际’与1990年代关系更大。”由此,他提出:上至艾伟、李洱、东西等作家,下至孙频、双雪涛、笛安等作家,这两头及中间的作家或许可构成一个“文学代际”。“他们可能是共享时代社会背景,有可能辨识出精神图谱,归纳出共同的审美经验的一代人。”何平说道。

参与本次会议的“70后”作家
文学代际,是思想的、审美的、
精神的范畴考量
艾伟在发言中表示,“我们的40年,相当于西方的几百年,从发展角度看,因为中国变化太过迅捷,每一代人的生命经验各不相同,另一方面,从更大的历史层面来看,我们又处于同样的历史体验中。”如他这样的“60后”作家,经历了“革命”和“经济”两个不同的年代,但它们背后的逻辑又是相似的。“一个是理想主义的,一个是物欲发展的,但这几十年,我们在共同的时代意志影响下写作,大家又可以视为同一代际的作家。”但需承认的是,在中国,代际问题是实际存在的。
他补充何平关于“文学代际”的表述时说道,1980年代的文学是被及时命名的,历史的方向是清晰的,内在的文学逻辑是启蒙。但1990年代的文学至今似乎只有一个命名——文学的碎片化。“我曾和李洱讨论过这个话题,文学界也许需要对1990年代以来的文学进行重新命名、阐释和评价。这一代的文学无论文本还是技术,都很自觉地和中国经验进行了结合。”

莫干山景色
以出生年代为标准划分作家群落,在一些作家眼中,虽有局限性和时效性,但仍然具备参考价值。弋舟表示一开始不大喜欢“70后”作家这样的称呼,后来也渐渐接受了。他说:“要直视中国文学的特殊性吧,至少我们这代作家相对完整地经历了改革开放四十年,这使得尽管在文学立场和审美上有差异,但我们彼此能互相交流,也就从潜意识中接受了这样的划分。”
“在这个经济、科学、文化比历史上任何一个年代都快速发展变迁的时代,十年或许能够体现出一个时代横切面的纹理和特性,这在中国作家的身上可能体现的更为明显。”张楚从主题、小说技巧等角度说明“代际”在一代作家身上的影响。
比如“50后”作家身上往往能窥探出他们对历史的反思和考量,这在他们的长篇创作中表现的尤为明显,他们对历史纵深处旋涡的关注可能超过了对小说自身技术的关注。“60后”在本文上有着更明确的追求。在苏童、格非等作家身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对于乡土与城市、谎言和真相等更感兴趣,运用复调、多声部、开放式的叙事策略,拓展小说发展的可能性。
而他自己,也就是“70后”作家们,他称为“野生野长”的一代,受先锋文学影响更深,“在座的弋舟、阿乙、路内和我,在写作初期基本上都受到过先锋文学的影响。我们这代作家似乎对历史和宏大叙事普遍缺乏热忱和好奇,更为关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且偏爱乡土叙事和城镇叙事。”到了“80后”作家则对城市文学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而且这一代大多受过良好的大学教育,写作初期,就具备了基本的小说叙述素养和经典阅读熏陶,可以说,这一代有着先天的技术优势。

莫干山“法国山居”
路内赞同在座的“70后”作家接受的文学熏陶来自先锋文学的说法,“那时候,我凭着少年的直觉,就爱看《收获》和《花城》,它们深深地影响了我日后文学观念的构成。”他还特别提到了1990年代,互联网兴起与技术发展在代际划分中的体现,比如出生于1973年的他和一批“80后”作家几乎同时开始接触互联网,所以也有共同语言。此外,他能从一些摇滚歌手和电视剧身上清晰地辨识出“我们是一代人”,这份感觉在一些同龄写作者那里反而是没有的。“在泛文化层面上,我们前面说到的同一代人就已经有了‘我者’和‘他者’。”
“对于‘80后’作家而言,市场经济的发展,使得作家个体差异很大,这也导致写作更多元也更个性化,共同经验相对少了些。”孙频表示,在这一代人身上,作家的光环已经减弱了,“我们的写作变成了非常个人化的行为,但核心的文学精神不会因为代际而消失,它一代一代传承着。”
可以说,进入到1990年代后,文学的时空和边界不断在改变,也许目前的现状正如何平曾在本报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指出的那样:事实上,在一个信息交通过于发达的时代,以文学为例子,网络新媒体助推全民写作成为可能的结果,反而是越来越圈层化和部落化,这种圈层化和部落化包括文学生产和消费的所有环节。因此他在现场表示“暧昧模糊出生时间,谈文学代际,不是说抹平差异,而是尊重每一个文学空间里的复杂性,将它作为思想的、审美的、精神的范畴考量。”
写作者往往不知道作品驶向何方,
文学经典化依赖各方合力
对于批评家而言,如果要为一代作家命名,在梳理文学史的过程中,必然要涉及的一个话题是文学经典化。而对作家而言,这个话题就显得不那么迫切了。路内表示,文学经典化是一个常谈的话题,却也极其难谈:“如果从标准来看,文学经典化是指获得了文学奖,还是年销一百万册,还是成为‘作家中的作家’?而这三个标准也不在一个维度上。”

会议举办场地:莫干山居图
标准的难以界定外,付秀莹也提出“谁来确定经典化”的问题?她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经典化不仅仅是一个历史化的概念,也是一个当代化的动态过程,需要当代读者的积极参与和认真实践。“我们的读者包括评论界、出版社还有期刊编辑等对作品的不断筛选、淘洗和逐渐确认,是当代文学经典化过程的一部分。任何一个普通的无名的读者,都拥有为作品指认和命名的权利。”
在她看来,从终极意义来讲,作家本人对“文学代际”的感觉可能是模糊掉的,更重要的是谁最后写出了经典化的作品。“写作于我——在人生的狭窄处、幽暗时刻去写作,代际就不那么重要。我目前短篇写得比较多,人到中年,经验在变,需要大体量的东西来吞吐,从这个意义来说,长篇小说更具备这一功能。希望能写出具有经典化气质的作品吧。”
“每一代都会出现经典作品与作家。但我想,能不能成为经典,这不只是人力的问题,还有天命。”孙频如此说道。阿乙也表示,写作者往往不知道自己的作品会驶向何方,依赖于批评家、编辑等给作品塑形。他特别提到了期刊在经典化中的作用,“经典化中,我觉得文学期刊就像在迷雾中掌舵的人,等雾散去,才能知道谁到了湖的中央。”他指出有一些年轻有为的写作者,有佳作一二,后劲却不足,一部分原因跟缺乏有耐心的编辑和评论家的持续关注有关,他说:“近来,比如‘花城关注’栏目,在推介青年作家这方面做了很大的努力。”

莫干山风景
石一枫则认为写作的人没有必要考虑经典化,他提到了历史大事件影响代际划分的同时也对文学经典化产生影响。比如 1978 年改革开放、2008 年奥运会、2020 年新冠肺炎,都会成为影响文学进程的大事件分隔点。从这个层面看,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在他看来,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经典,而这一点在西方经典作品中同样存在。张楚同样认为作品的经典化,与时代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事文学创作的作家们,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作品的经典化,我们从伤痕文学、寻根文学、先锋文学、新写实主义的命名就能得知,在与时代共进的过程中,他们已经成为一个年代的标识符和注解。”
本次活动由南方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花城出版社、湖州市作家协会主办,《花城》杂志与德清县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承办。
新媒体编辑:袁欢
配图:主办方供图(徐鸣 摄)、本报记者 摄 、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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