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作家王占黑靠处女作打败80后作家张悦然,赢得30万稿费
王占黑总让人感到意外。
听着名字像男人,写的东西像老人。离开作品、见了真身,方才知道她其实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王占黑在中国文坛名声鹊起是在2018年。
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开赛,入围初选的有在青年家群体中已经相当知名的张悦然、双雪涛、周嘉宁、阿乙……但最后拿到首奖的却是最没有名气,也是年纪最小的王占黑。
1991年生于浙江嘉兴的王占黑,从复旦大学的中文系毕业后留在了上海,工作是一名中学语文教师。
她在宝珀的颁奖礼上说自己是请假过来的,作为高三班主任请假特别难,领导跟她说这是要扣几千块钱的。
拿到30万奖金的王占黑说——“咱扣得起了”,台底下笑声一片。
王占黑获奖的作品是一部短篇小说集,也是她的处女作,名字叫《空响炮》。
正如福克纳一生都在写自己那像邮票大小的家乡约克纳帕塔法,作家们往往会以生养自己的地方作为写作的原点。
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苏童的香椿树街,班宇、双雪涛的沈阳铁西区……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作家都在小说中建造着属于自己的文学空间,王占黑也不例外。
从《空响炮》到《街道英雄》再到新近出版的《小花旦》,王占黑小说中的地标一直是生养她的那片土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造的工人新村。
“我的写作从童年模糊的弄堂、河岸记忆中走出来之后,就一头扎进了这个独立于‘乡村’和‘都市’之外的半新不旧的空间。”
很多人看完王占黑的小说会疑惑: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写中老年生活?甚至还有朋友揶揄她是“爷叔爱好者”。
这种写作趣味的源头,要追溯到王占黑的童年生活。
王占黑曾在一席的演讲中用两句话形容自己小时候的状态:一句叫吃百家饭,还有一句叫东家进西家出。
“我爸上班的时候会带我到车间里去,放在休息室,其他的叔叔阿姨会在休息期间轮流照看我。我爸休息的时候会骑自行车带我去各个朋友家里面玩,他们大人打麻将,小孩就在旁边玩泥玩虫。如果饿了就去问牌桌上最大的赢家讨一点钱买吃的,如果他们聊天或者吃饭,小孩就跟着瞎聊瞎吃”。
在这样的社区集体生活中成长起来的王占黑,和以往的青年作家不同,她关于自我表达的话语欲望很淡薄。
王占黑小说中的“我”更像一个静默的窥视者,把自己隐没在人群,注视着那些比自己来得更加熟悉的“街道英雄”们。
“我对发现这个空间可能性的兴趣,远远超过了我对挖掘自身可能性的兴趣。如果暂时难以‘转身’,难以‘抬头’,那就不转了吧。毕竟,他们比我重要。”
街道英雄当然不是真正的英雄,他们往往来自社会的底层。是下岗转业的“男保女超”(工人下岗后,男的做保安,女的去超市做营业员),是小区美发店里的“娘娘腔”理发师,是路边摆摊的菜农……终其一生,这些人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但王占黑没有把他们变作苦难的容器,她笔下的那些小人物往往在困顿的生活之外有自己的信念与活力、生存的诗意与哲学。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离散的时代,王占黑讲述了一个有关“共同体”的故事。她讲述了人和人之间超乎血脉的联结,其中当然也有矛盾和算计,但底色总是动人的温情。
内容和形式作为小说的两面,往往是彼此呼应,互为表里的存在。
以市井生活作为写作主题的王占黑,在写作方法上也逃脱了卡夫卡的魔咒,博尔赫斯的迷宫。
正如宝珀文学奖授予她的颁奖词——“90后年轻作家努力衔接和延续自契诃夫、沈从文以来的写实主义传统,朴实、自然,方言入文,依靠细节推进小说,写城市平民的现状,但不哀其不幸,也不怒其不争。”
王占黑以近乎白描的写实笔触摄录了平凡人的生存图景,不矫饰、无冗赘。没有在技巧上给批评家和读者留下太多可分析性,但同时也以此成就了年轻作家的写作一度缺失的文学品格。
在很大程度上,王占黑的写作意味着文学的某种变局。
从市中心的精英群体到城边郊的底层众生、从华丽空洞的能指堆砌到自然朴素的生活描摹、从向内的自恋者独白到向外的观察者言说……
在郭敬明的小时代终结之后,作为90后作家的王占黑捡回了几被遗忘或丢弃的文学传统,同时也为年轻作家的写作提示出了一种崭新的可能。
去年的疫情爆发让王占黑迎来了工作以来节奏最慢的一段时光,每天上午上上网课,下午去小区散散步。
这种生活也让她明确了自己想做什么和不想做什么。于是,工作了三年的王占黑决定辞职。从下班写作的“斜杠”青年变成了全职写作的“无业”青年”。
与此同时,去年年末王占黑的第三部作品《小花旦》得以出版。
而立之年的王占黑在这本书里延续以往的创作主题、继续讲述上一代人的故事的同时,也开始呈现同代人的生活,小说的空间景观也从社区走向了城市。
王占黑说这本书对她的意义在于,她确定自己会写小说了。有了写作的自信,以后她还想去尝试长篇和非虚构,但也并不着急。
从写作态度到生活方式,王占黑的确不是一个过分着急的人。
她身上有一种沪漂青年罕有的“松弛感”。讲话语速很慢、不爱喝咖啡、给毛绒玩具起名字、喜欢逛公园、认真观察“晾衣杆”这样寻常生活中的微小细节,在普遍社恐的时代能够轻松和陌生人搭讪。
而这些,可能就是社区生活带给她的,写作之外的东西。
我觉得王占黑的可贵之处在于,她是这个急躁社会中活得非常健康的年轻人。
这种健康体现在对他人的关切,对自我的尊重以及对凡俗人生的信赖。文学和生活是共通的,正是因为这种人格上的“健康”,才有了小说的“健康”。
在大多数人分秒必争、唯恐落后的内卷时代,王占黑慢悠悠地走在写作的路上,惦记着作为历史失败者的父辈,惦记着江南老社区里的阿婆爷叔。
她真心实意地想着,让这些老伙计在小说的世界里、“出一出风头”。
作者丨青 野 「投稿指南」团队作者/编辑 来源:废话主义(头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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