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手发布 发表于 2021-3-10 18:10:22

同样是消费故事,文学与剧本杀为何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

剧本杀火了,成为当下都市年轻人最为青睐的社交方式之一。
剧本杀起源于海外,是一种真人扮演的游戏,玩家分饰剧本中的不同角色。其中一名玩家在其他玩家不知情的前提下扮演凶手,玩家们根据剧本走向,进行“搜查线索”和多轮讨论推理后,投票找出凶手,并给出动机和手法,最后一起复盘真相。一次游戏时间通常在3~6个小时不等,视剧本难度和玩家的配合而定。在国内,随着2016年爆款综艺《明星大侦探》的播出,以实景解谜和推理探案为核心的密室逃脱和剧本杀开始在国内崛起,并逐渐呈现爆发之势。其中,剧本杀2017年注册店家数量就已破千,2019年全国的线下门店则飙升至1.2万家,根据央视财经报道,2019年剧本杀市场规模预计达到100亿元。而在各行各业都受到新冠疫情影响的2020年,剧本杀反而线上线下两开花,2020年新注册相关桌游店家数量3196家,创下新高,线上剧本杀App“百变大侦探”“我是谜”等平台的用户数也都呈现爆发式增长。


满足年轻人的社交需求、丰富的趣味性剧本和实体场景的互动体验感,让剧本杀快速成为内容消费的新宠。
值得关注的是,无论是玩家还是作者,剧本杀所凝聚的人群年轻化程度相当高,不少剧本杀作者都是90后、95后,这种年轻化的内容创作与文化消费,同大众出版中的文学图书的萧条形成了鲜明对比。开卷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文学图书市场规模同比下降了14.97%,码洋比重跌破9%,而且,文学市场由于过于依赖经典老书,新书活力不足的弊病进一步显现。

同样是以故事文本为核心的内容消费,为何剧本杀与文学图书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剧本杀又能否成为出版业新的选题来源和内容出口?而更值得行业关注的是,在文学图书市场日渐下行的当下,出版机构能否从剧本杀的火热中管窥年轻一代的内容消费方向并找到属于自己的新读者?

故事创作新生态目前来看,剧本杀行业已经发展出从剧本创作——发行商平台——终端门店——玩家的完整生态链。而剧本杀的火热也带来对剧本、故事的巨大需求。据记者了解,常规的剧本创作周期少则一两个月,长则大半年,而在渠道中,不同的剧本根据其发行的稀有度,被分为普通的盒装本(通常售价在500元-1000元之间)、城市限定本(通常售价在2000元-8000元之间)、独家本(通常售价在万元以上)。有的剧本杀作者除了基础的稿费之外,还能够参与到剧本发行的分成当中,通过一个本子分成数十万的故事并不鲜见。加之,剧本杀的写作门槛实际要远低于小说创作,因此,剧本杀也吸引了众多编剧、编辑以及小说作者参与其中。
在《出版人》杂志采访中,多位受访者均表示“优质的故事是剧本杀最重要的卖点”,但其构架逻辑、创作方式与网络文学和传统小说乃至影视剧本不尽相同。一位笔名为“面包稻草人”的剧本杀作者是长沙一家剧本工作室的主编,除了自己也参与剧本创作之外,他主要负责工作室剧本的审稿和监制,同时需要帮助新人作者入门。在他看来,剧本杀和小说之间最大的区别是“角度”。“与多数小说的上帝视角不同,剧本杀通常是第二人称写作,每个玩家拿到的是属于自己的剧本,对于整个故事的了解是需要通过线索和推理层层递进的,同时,剧本杀引入了视听等多种元素来提升玩家的游戏体验。因此剧本杀比起小说也要更加立体,也更具有互动感。”一位是剧本杀爱好者的出版社编辑则表示,剧本杀更像是把小说场景感和戏剧性放大,给读者一个更代入角色,沉浸于情节的畅快体验。其中的游戏性、互动感都是传统小说阅读无法提供的。

曾经担任过编辑的剧本杀从业者黄诚瀚则进一步指出,剧本杀是一种完全服从于市场的产品形态。目前在芒果TV互娱中心担任剧本杀监制的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带着作者服务玩家”。在从作者创作之初,他就会参与到大纲的讨论和情节逻辑的梳理中,一个剧本通常要经历好几轮“测试”才会最终投入市场,从这个角度来看,剧本杀创作要更侧重于其游戏性而非文本。不仅如此,剧本杀对故事文本的需求于写作者们也有别样的价值。“从短期收益上来看,剧本杀创作收入要高一些。同时,其创作的门槛也没有那么高,只要愿意妥协和学习,大部分写作者是可以从写小说、做影视编剧转型剧本杀创作的。同时,写作者也可以通过剧本杀创作去感受市场的反馈,从而让自己的小说、剧本更受年轻人欢迎。”黄诚瀚说。不过需要指出的是,随着剧本杀从小众游戏走向更大的市场,剧本杀易被抄袭、版权保护难、质量参差不齐、内容审查缺位等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行业如何自律、监管是否到位都成为剧本杀突破圈层过程需要时刻警惕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出版的机会?随着游戏机制的进一步丰富,剧本杀的故事类型已经从最开始的推理探案延伸出了情感、恐怖、硬核、本格等类型,部分故事的爆火与出圈让一些同样是剧本杀爱好者的编辑开始思考,剧本杀与小说作品之间是否存在互相输送的可能性。
广东人民出版社北京分社总编辑、北京作协会员段洁表示,好的本子,某种意义上稍加整理就是一本不错的小说。在他接触过的不少剧本杀中,很多都可以归到类型小说的范畴,无论设定什么样的题材外衣,通常都有一个推理的内核在其中贯穿。不过,他也指出,多数剧本杀本子还停留在游戏工具层面,强调故事线,注重感官刺激,但缺少更多内涵层面的审美元素。而小说作为相对纯粹的文学样式,其纯粹性是阅读者重要的审美期待之一。更为现实的是,如今的图书市场,除了头部名家的作品,小说的收益并不高,这也让许多创作者缺乏动力。曾经的小说编辑黄诚瀚就直言,出版行业不景气,剧本杀改编成小说对作者而言收益并不高,他们也缺乏动力。“一个好的剧本杀作者可以通过一个本子获得较为可观的收入,再去改小说有点费力不讨好。”段洁的看法则是进一步“补刀”,“剧本杀的消费人群,更多是年轻人,很多本身并非传统出版业的目标受众,因此剧本杀改小说指望纸书能卖上量,如没有大神级作家加持,想只靠内容出位,简直是天方夜谭。”在不少从业者眼中,类型小说向剧本杀的转化或许是更好的方向。在这点上,以原创内容开发为核心的创业公司“惊人院”走在了前面。这家初创三年的团队深耕悬疑文化,以脑洞悬疑类故事创作起家,业务涉及出版、有声、影游漫、新文创开发等。2018年至2019年他们陆续开发了多部原创互动解谜书与剧本杀,给出版业内带来了一股创新风潮。2020年底,具备其内容IP特色的沉浸式实景剧本馆在北京开业。在惊人院的90后创始人杨天意看来,开设剧本杀馆一方面能够给公司带来现金流,另一方面也是将其视为惊人院IP的线下体验中心和宣传出口。“我们主打的是沉浸式实景剧本,有相应的装潢设计和服饰道具,同时也有专业主持人的引导和演绎。”杨天意透露。经过四个多月的经营,惊人院沉浸式实景剧本馆在大众点评的剧本杀口碑榜上位居同城前列。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目前惊人院的剧本均是自研,与其平台原先的内容背景有极强的关联,而在创作之初,惊人院的故事创作就有意识往更适合影游改编与沉浸式互动的方向上靠拢。更为关键的是,经过数年的运营,惊人院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粉丝基础,这家内容公司创作的故事多次登上各个平台热搜,如今的剧本馆更像是一次IP初步成型后的落地转化。
事实上,在剧本杀行业中,对于大型IP转剧本杀的看法褒贬不一。客观上来看,大的IP能够提供流量和曝光度,但是也有创作者表示:“IP本的创作会受到版权方极大的限制,更多的只是借用了IP的设定而已。”在采访中,黄诚瀚透露,芒果TV正在探索将网络文学头部IP剧本杀化的可能性,并与阅文集团达成合作,将在近期联合推出《庆余年》《诡秘之主》《全职高手》《鬼吹灯Ⅱ》《大王饶命》《从前有座剑灵山》等多部剧本杀IP作品。同时,为了更好地助力剧本行业,芒果TV计划打造以“明侦剧本君”为代表的新媒体矩阵,作为行业资讯的集散地。而4月份在成都环球中心洲际大饭店举办的第二届青春芒果剧本展,通过“1元店家票”的形式,扩大辐射范围,致力于促进剧本交易正规化、正版化。

杨天意则表示,目前惊人院也已经和国内外顶尖的IP品牌达成战略合作,共同开发以解谜书和剧本杀为核心的创新型文创产品。他期待用惊人院这几年摸索出来的创研体系、供应链经验和宣发优势与更多优秀IP或团队合作,共同打造更多优秀的作品。目前来看,具备剧本杀改编可能的图书作品更多地集中在推理、惊悚、刑侦、悬疑等类型小说当中,正如一位在尝试将小说改编成剧本杀的编辑所说,这类图书有更多延伸开发的可能性,玩家的体验感也会更好,还有进一步影视化的可能。不过,在一些剧本杀店主看来,目前的剧本杀玩家年龄逐渐低龄化,因此早期对玩家逻辑推演能力要求较高的硬核推理剧本慢慢被边缘化,而主打共鸣演绎的情感本则更受追捧,这类作品中主要侧重于打动玩家的情节,推理设计反是次要。从这个角度来看,小说作品如何与剧本杀磨合互动或许还需要更多的观望。文娱行业的尝试或许也可以作为参考。据《出版人》杂志了解,除了国漫IP《狐妖小红娘》已经推出了相应的剧本,多个网文、游戏、影视IP的剧本杀形式产品正在落地过程中。这些IP有的将剧本杀视作增加营收的衍生品,有的则仅仅视为运营推广的一种方式。可以预见的是,当众多IP与资本参与进来时,剧本杀也会同前几年的二次元文化一样,在突破圈层的过程中遭遇新旧用户、资本与玩家之间的冲突,如何平衡各方的诉求将是行业关键的矛盾。

反思与未来从剧本杀的火热再转向看图书市场,值得思考的地方或许还有很多。这两年中,无论是剧本杀还是精品剧的大受欢迎,都向我们证明了无论形式如何流变,市场永远需要好的故事与新的消费形式。值得出版人们反思的是,为何好故事的源头已经不在出版,而编辑们也不再能准确地号住年轻人的脉。事实上,可以看到的是,图书市场尤其是文学市场更多地在追逐确定性,数据、带货量、知名度等指标成为考量一本文学书是否值得出版的关键因素。这从企业经营的角度来看无可厚非,但是放到市场上,久而久之就会陷入“新人作品出不来、卖不好”的恶性循环。反观剧本杀这一更市场化的领域当中,大量网生的年轻作者并未经受过系统性训练,作品的文学性较弱,也存在着文笔上的诸多问题,但是其创意和逻辑已经展现了新的活力,这无疑值得行业关注。在惊人院创始人杨天意看来,尽管文学出版看似市场下行,出版业还是能够辨别“好故事”,但是缺乏操盘“好故事的能力”。实际上,相较于发现故事的能力,出版企业在运营推广、营销发行、跨界联动与感知市场上需要补的课则更多,而决定一本书卖得好不好,除了本身内容过硬,还要看操盘手的耐心与能力。更进一步说,随着内容消费形式越来越丰富,出版也需要打开自己去发现更多可能性。近两年来,在图书市场异军突起的解谜书品类或许就是例证。与剧本杀相似的是,这一类的产品强调互动性、游戏性,部分产品也能在年轻人当中兴起风潮。这或许会对出版机构的运营能力、创新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但一个行业要想有前途,就必须不断创新勇往直前。“内容行业只有一个永恒不变的精髓——真诚”,段洁说,从这一点来看,出版业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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