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烊小王子 发表于 2021-8-17 09:20:45

喜欢写作的朋友看过来:小说的写法

作者:海角霜天
从前谈小说容易一些,就是传统小说(纯文学),互联网的兴起,有了小白文。其字数高达百万甚至千万,对小说的判断开始产生不同的意见。这是两种模式的写作,其判断的标准不应该一样,各有界限。未必泾渭分明,倒也是楚河汉界。
一、现代小说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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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的小说是从法国作家居斯塔夫·福楼拜的小说《包法利夫人》开始奠定基础的,他对19世纪末至20世纪文学,尤其是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被誉为“自然主义文学的鼻祖”和“西方现代小说的奠基者”。《包法利夫人》属于现实主义写作,但开始出现“客观描写,淡化情节”的趋势,影响了法国新小说的一大批作家。



法国新小说把小说的可能性提升到一个绝对的高度,难以为续。不过后起的诸多作家都深受影响。譬如娜塔莉·萨洛特的代表作《天象馆》,小说和天文学没有任何关系,标题只是一个隐喻:女作家在小说中描写了上世纪50年代巴黎一个资产阶级家庭生活中的一个片段,充满意识流与心理描写。这种与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完全不同的写作其实预示了时代已经改变,现代小说的作者开始退回内心,从前现实主义文学所报道的“详尽的生活观”,退缩到新小说家“部分的生活观”,而叙事则演绎为“详尽的内心生活观”,整体的叙事成为不可能。
在一个越来越合理化、工具化的现代社会里,主体的行动、作为创造者的、自由自主的主体和改变现实的行为变得不可能了。个人成为制度化的、孤立的、个体的、自私自利的资产者。此便是德国人马克思常说的异化与物化,而我们已经遗忘了这位伟大的批评家。人只能退回内心生活,在内心生活里想象世界,自由自在,保持某种主体性的幻觉。所以现代小说关注的只能是一个丧失了行动能力和行动意义以及行动的可能性的激烈的内心过程和病理性的内心经验。
萨洛特对文学理论亦有贡献,曾出版《怀疑的时代》,提出从根本上更新作品的心理分析,坚称文学写作不是要找到心理冲突,而必须透过临床症候,反映猥琐的日常生活里隐藏的“潜谈吐”,即所谓“秘密的微光”。在她眼里,艺术只不过是物质的细微摹仿,在最简单的局面里用最普通的话语素描出复杂的物质基础。作为法国新小说作家几乎都有一个极端的观点:只有“谋杀人物”,才能避免小说的贫瘠化。这种观念一直伴随着萨洛特的写作之中,成为“反小说”的先知先觉者和义无反顾的终身探索者。
●参考阅读书目:《一千零一夜》、《十日谈》、《三个火枪手》(大仲马)、《基督山伯爵》(大仲马)、《驴皮记》(巴尔扎克)、《堂吉诃德》(塞万提斯)、《红与黑》(司汤达)、《嫉妒》(罗伯格里耶)、《情人》(杜拉斯)、《追忆逝水年华》(普鲁斯特)、《小径分岔的花园》(博尔赫斯)、《看不见的城市》(卡尔维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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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小说的兴起,跟市民社会的兴起与资本主义的兴盛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现代小说作者即需要通晓现实,又要通晓魔力。能够对现实进行及时的反映,又要对现实有所超越,达到魔力的效果。现代小说依旧对叙事非常看重,但现代小说的叙事开始进入一种百科全书式的探索,单一的讲故事已经不能满足现代小说的需要了。现代小说不惜损害意义,正如法国文学批评家莫里斯·布朗肖所说的:“灾难性的写作”。写作就是和无法说出的事物进行对质。
没有一位作家是想到为他的同类,或者是为了使人类生活得更美好而进行写作的。文学对于作家,无异于大麻对一个吸毒者。这并非一种职业,它要比职业更加深刻,更加内在和复杂些。人们总是根据自己,根据个人的问题进行写作的。写作是最具个体性和自私性的工作。一个人写作,是因为他有了切身体验,尤其是有了自己企图解脱的反面经验。现代小说的书写,在故事和情节的削弱之后,乃是内在感受性的突出,随之而来的是内心化、孤独。譬如卡夫卡、加缪等作品。



在中国,1980年代中期,出现了先锋文学,涌现了一批才华横溢的小说家,譬如苏童、莫言、格非、孙甘露、残雪、马原、洪峰、余华、北村等,他们都曾写下了许多精致而极富形式意味的小说,给文坛带来了崭新的写作经验,“真正的革新者总是力图使我们切身体验到他的创作矛盾”。现在看来,形式与文体的探索,有力地训练了这批先锋作家的叙事艺术,大大地扩展了小说的表现力,为他们后来写下《在细雨中呼喊》、《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余华)、《欲望的旗帜》(格非)、《米》、《我的帝王生涯》(苏童)、《玛卓的爱情》、《水土不服》、《施洗的河》(北村)等优秀小说奠定了基础。但先锋文学明显忽略故事的讲述,很快在1990年的末期溃不成军,先锋文学成为明日黄花。
先锋文学留下一地鸡毛之后,余华则推出了他的毁誉参半的《兄弟》,格非写出了《人面桃花》,苏童重述经典,以《碧奴》为孟姜女立传,莫言返回民族的形式里,《檀香刑》令人耳目一新。昔日的先锋,重新关注故事的打磨。看山还是山,山却变了另一番模样。他们从中国的现在看到了过去,又从中国的过去看到了现在。这批中国最好的作家徘徊于“个人情感与想象世界的通道”,正是这种个人对世界的想象方式,让小说里的人物摆脱通常意义的时代话语和历史话语,回归到个人的世界之中,回归到现代意义上的生存境遇。
●参考阅读书目: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复活》(堂堂正正的现代小说叙事,小技巧在这样的写作面前只能遁逃)、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卡拉马佐夫兄弟》、福楼拜《包法利夫人》、托马斯·曼《魔山》、卡夫卡《城堡》、加缪《局外人》、马尔克斯《百年孤独》、海明威《太阳照样升起》、马克吐温《哈克贝利芬历险记》、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三岛由纪夫《金阁寺》。
二、网络小说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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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末期,商业大潮在中国兴起,席卷一切。而互联网的兴起,预示着另一种文学形式的出现。网络天然的自由主义倾向很适合文学的内在要求,故尔网络与文学可谓一拍即合。网络文学的世界是一个自由表达的世界。发表的自由、拒绝的自由、批评的自由,在这里得到了在传统文学媒介里无法想象的发挥。为网络文学带来表达自由的,除了媒体的技术因素之外,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它的"匿名性"。正是凭借这种匿名性带来的开放性和虚拟性,网络写手没有任何顾忌,得以自由地抒写,自由地发表。毫无疑问,这一高度自由的电子虚拟空间给写手们一个表现自我、发现自我、发泄自我的最好空间,他们在这里可以尽情拾起或重塑被日常生活、社会角色所压抑、限制了的一部分自我。
有一种说法:传统文学在乎自己的内心,网络文学在乎别人的感受;传统作家写作是为了满足自己,网络作家写作是为娱乐他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句话确实很好地说出了两种小说的不同价值观。由此而产生出不同的写作风格与写作套路。其实小说自古以来就是下里巴人的消遣读物,只不过清末的梁启超把小说奉为文学之正宗,经国之大业,让小说负担起它所不能承受之重。网文的流行,恢复了小说的本来面目,取悦读者,讲述一个好看而有悬念的故事,满足读者对形而下的精神需求。



早期好的网络小说,从技法上来说,还是延续了现代小说的传统,注重人性的挖掘与精神深度的张扬,譬如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写得肆无忌惮,将生存的残酷,现实的灰暗、人性的丑恶表露无遗,淋漓尽致。但网络小说的重心却是对故事的迷恋,没有好的故事,很难在无数的网络文本里脱颖而出。
玄幻仙侠写者众多,但最好的一部当属福建萧鼎的《诛仙》。《诛仙》虚构了一个修真仙侠的世界,建筑魔道的千年对抗。文字清淡如水,张小凡、碧瑶、陆雪琪、兽神、鬼王、万剑一等人栩栩如生。作者虚构的修真空间,想象力极大。《诛仙》有金庸小说《笑傲江湖》的影子,识者自可辨别。不过《诛仙》的个人风格还是非常明显的,写情、写人,皆有独特之处。虽然结尾不尽如人意,许多线索未能交代清楚,但瑕不掩瑜。
另一部值得一提的奇幻仙侠乃是猫腻的《择天记》,其情节书写,把历史背景敷设在故事的内核里,探讨个人的内心成长,始终以平静的心对待这个世界。读起来,让人有些惊喜。写作,始终是要写出自己的风格,即便奇幻修真,在类型故事的书写里亦需要作者个人的气息流淌其中。这里就牵涉到小说的写法,无论怎么写,作品里一定要有作者本人的气息流淌其间,即作者的个人风格,而不是千人一面。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一位女作者,随波逐浪的《一代军师》。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写出波澜壮阔的历史传奇,这简直让人刮目相看。《一代军师》非常讨巧地采用了以军师的身份为切入点,虚构出了江哲这样一位善用智谋的军师形象。不过我倒是觉得江哲被作者写得“状诸葛之智而近妖”,而一些配角,诸如齐王李显等反是光彩照人。看这样的小说,一般读者都有代入感,但江哲不可代入,他并非正面人物,一些基本的道德素质也不具备。作者写这样一种人,只是说明世上有这样的人而已。《一代军师》开头写来气势颇佳,娓娓道出各国之间的权谋征战,但写到后来,笔力大弱。网络小说几乎都有这种特点,这与网文字数的泛滥大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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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文有套路,其基本模式:故事很轻松,文字很流畅,语言很幽默,主角很强大,女友很漂亮,赚钱很容易。故事的主角几乎无往而不胜,即使偶有挫折,也是为后来的惊天逆袭做出的铺垫。小人物的白日梦想,依托小白文实现,或者可以说就是文字版的周星驰。但是好的网文,在套路上是有突破的,并非仅仅只是模仿前人的路子。现在的小说题材,几乎被人写尽,若是没有自己的新鲜东西放进来,要想成功,几乎不可能。
新人写小说,很容易写成流水账,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没有整体的构思。网文要有人设、大纲,把大纲细化,主要人物的性格要有基本的衡定与成长变化,结局也要事先想好,然后围绕故事的进展添加细节,在达到结局之前,渲染各种铺垫。这里面就包含了种种的写作技巧,技巧并非天生,而是后天炼成的。一方面勤写,写多了,自然熟识在心,另一方面需要阅读一些好作品,借鉴对方,融入自己的经验与想象力。



网文一般来说,尤其是长篇网文,个人不建议使用第一人称的书写,就我看过的网文,第一人称写得好的就只有燕垒生的奇幻历史《天行健》,其厚重大气之处,在纯文学之长篇里也极为罕见,作者虚构了一个庞大的自足空间,穿插了无数中外历史的典故,倘若深入其中,不难发现某些史实的模拟。此类作品,大概惟有台湾张系国的《城:科幻三部曲》可以相提并论。楚休红,一个哈姆雷特式的中国籍男子,在血与火的史诗战争之中,特立独行,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楚休红的结局很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共和理想,主动上了断头台。性情如此,作者也无法控制他的生与死。
不过即便如此,我跟燕垒生聊过,他都后悔使用第一人称,因为在大场面大长篇里,第一人称的视角有很大的局限性,作者不是全能的视角,必须随主角的视线而展开故事的发展。一般的作者掌握不好,很容易错乱,变成全能视角的书写,这与第一人称是有冲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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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文学体裁的流行,譬如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明清之小说。但任何文学体裁的变化都改变不了文学的本质——人性的拷问与汉语的优美。


无自由之思想,则无优美之文学。网络文学初始阶段的自由书写,为网络文学赢得了声誉。但过度商业化、网文化、跟风化,题材越写越窄,情节越来越大同小异。到处在穿越,世界在修真,然而文学不在了。网文的尴尬在于,只见情节、故事,不见文学。这不是真正的文学,真正的文学触及人的精神底线与世界的未知。
●参考阅读书目:今何在《悟空传》、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当年明月《明朝那些事》、天下霸唱《鬼吹灯》、月关《锦衣夜行》、燕垒生《天行健》、猫腻《择天记》、随波逐浪《一代军师》、萧鼎《诛仙》、桐华《步步惊心》。
当然,以上都是常规的说法。好的小说,能够突破所有的藩篱与障碍,自成一家。这就不是上述所说的那些所能局限的。拉美文学大师卡彭特尔的这番话值得大家思索,他说:“当小说不像小说的时候,那就有可能成为伟大的作品,比如像普鲁斯特、卡夫卡和乔伊斯那样——我们的时代,任何一部伟大的小说都是从读者惊讶‘这不是小说’开始的。”所以你们也不要怕,小说写的不像小说,也许这就是天才的出现。写作,就要有梦想。

evaliu618 发表于 2021-8-17 09:21:03

当小说不像小说的时候,那就有可能成为伟大的作品,比如像普鲁斯特、卡夫卡和乔伊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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