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世界的自由人与孤独者
作家残雪本次出版的最新小说集《少年鼓手》共收录了残雪近期的14个短篇。新作继续保持了强烈的先锋艺术特征,将司空见惯的生活细节进行夸张与变形,营造出一个超越存在的精神世界。残雪的写作具有自由的创造性,她以一种勇往直前的姿态来挣脱那些传统文学的束缚力量。其极具个性的写作、内含的哲学力量、对文学的乌托邦式理解,令人耳目一新。残雪的文学成就不必细说,虽然在2020年她再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之前,仍是国内大多读者不太熟悉的一位作家,但在国外,她的文学成就已经多次得到了各方面实际意义上的认可:她曾获得2019年、2020年两次诺贝尔文学奖提名;长篇小说《最后的情人》(英文版)获得美国最佳翻译小说奖,获得英国独立报外国小说奖提名,并入围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短名单;长篇小说《新世纪爱情故事》与短篇小说集《贫民窟的故事》分别入围2018年和2021年度国际布克奖。她的作品多次成为美国哈佛、康奈尔、哥伦比亚等大学及日本东京中央大学、国学院大学的文学教材,并多次入选多本世界优秀小说选集,在国际上素有“中国的卡夫卡”之称。
残雪的小说,语言风格和大多数评论家对其小说风格的评价印象不太一样。她往往以一种回归字词原始形态的方式,重新建立汉语的自然表达。《少年鼓手》全书的用语都十分简单,没有什么繁复的修辞或者技巧性的语言卖弄,也没有高深难解的词汇,充满了天然去雕饰的自然之风,简洁、明亮、坦荡,令人感到一种单纯出自语言本身的、毫无修饰的天真烂漫。
但她的行文和整体风格却很难只用“自然简洁”概括。残雪擅长使用陌生化的技法来增加小说语言的新鲜感与象征性。她用自己独特的行文逻辑来串连简单的句子,使这些简单的句子在特定的、不合常理的逻辑驾驭和催化之下,拥有了更为本真和复杂多变的内涵,令人感到汉语小说的内部言语空间存在着太多未知的可能缝隙。这极大增强了小说语言的可指性,且不断扩展了中文意象所能提供给阅读者的深层哲学内涵。
残雪的小说空间往往不规则,不太讲求现实世界的思维秩序,因而阅读起来总是感到一些“艰涩”。实际上,残雪并不追求现实世界的秩序,她希望在文学的世界获得写作者的极端自由,去打破现实世界的种种限制与逻辑。《少年鼓手》收入的14个短篇,风格较为统一,继承了她一以贯之的“寓言”式叙述风格,小说在若有所指与并无所指之间反复纠缠、跳跃,是通过一种类似“梦呓”的叙事方式,自由穿梭于现实与想象的空间之中,并且通过这种自由叙述,来实现由心灵真实驱动的,对物质、肉体、灵魂或者过去、未来、童年、成年的直接表达与议论。
《少年鼓手》的每一个短篇,都表达了强烈的、压倒性的、不受任何拘束的自我意识,其所造成的理解上的钝感,恰好是残雪努力扩展中文语言内部空间的必经之路。当读者屈服于这种语义上的钝感,放弃对小说意义的寻找,而尝试以纯粹经验的、主观的态度来进入小说,才是真正对残雪理解的开端。
由此可见,残雪的新实验主义写作,完成了自己文学世界里的自由追求,但与此同时,她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一个不被理解的孤独者。她的作品所展现的“先锋”性,不同于学界评价20世纪90年代盛极一时的“先锋派文学”对先锋的理解,而是一种因哲学与文学上的双重追求而必然造成的写作态度与风格。一旦谁开始读懂她,谁的灵魂就要为之震颤。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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