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火的“稳健流”是怎么发生的？——言归正传访谈
引言言归正传，阅文集团知名作家，入选2020年度中国作协网络文学影响力新人榜。他的《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于2020年完结，以顶尖的数据和出色的口碑，成为年度网络文学的现象级创作。在网络文学类型发展史上，《师兄》实现了玄幻类修仙文的创新，开创了“稳健流”的写作样式。同时，读者评价《师兄》在内容上“伟光正，真善美”。这一系列现象，都让我们好奇：“稳健流”是怎么发生的？入选“新人榜”的言归正传的创作道路具有怎样的启示性价值？带着这些问题，在阅文集团的帮助和支持下，我们对言归正传进行了访谈。
对话实录
李：言归正传大大好。作为“稳健流”的开创性作品，《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在玄幻修仙类网文的发展脉络中具有重要价值。很多人都想知道“‘稳健流’是怎么发生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要回答这个问题，恐怕只谈单部作品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们首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您走上网文创作这条路？然后我们也注意到，您在这个创作里也谈到了“17岁的梦想”，能不能给我们具体介绍一下。
言：就是喜欢看小说，想写出一些作品，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梦想，一个文字的梦想吧。其实很年轻时候就想做作家，有一个文学梦想，期待自己的文字能够感染人，自己的作品能够流传下去。当然我现在的作品还是缺了很多火候，只能说有这个目标去奋斗。上高中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那时喜欢写一些微小说，老师布置作文，一般我都写一篇微小说交上去，喜欢讲故事的感觉和沉浸在故事里面，感觉很有趣。但因为我是理科生，所以这个想法暂时被压抑了。压抑了几年之后，在大学里面就开始写作，19岁就开始在起点中文网发表创作了。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封面
李： 一些有文学梦的孩子也许会选择在一些纸媒杂志上投稿， 您是为什么最先在起点上连载呢？
言：个人偏好吧，因为在成为作者之前使用网站读书，特别是在起点看书频率比较高，经常追读一些很优秀作者的书。刚开始创作的时候，各种各样类别都有，喜欢哪个题材，脑袋里灵光一闪，就开始写，也经常写不下去，刚开始写的时候其实也会有许多困难。
李：我在想，您当时看修仙文的时候，可能您也没有想过您会改变修仙的类型吧？
言：修仙分很多类，《师兄》并不能说改变了修仙的类型。它应该算是修仙里面的一个小类，我在这一个小分类里面去做了一定的改变吧，在写法上做了一点点突破吧。也不算突然开了一个流派出来，应该算是把原本的东西，把它拿出来，给它放大化了。正常人感觉眼前一亮，其实这东西在原本的小说里面就有这些元素，但是没有被着重地渲染。
李：传统的修仙小说比较注重修仙的升级的过程，从练气、筑基开始一步步变强。但是觉得您的创作不是很注重自身修仙历练的这样一种过程，而是注重故事架构？
言：因为我考虑到读者已经看过太多同质化的作品，《师兄》这本书写出来不是说给刚开始看小说的人看的，而是给一些看过几年小说的人去看的，虽然这样会丢失一部分市场，但是它的类型设定就是这样。《师兄》里面有一个“反套路”，是试图减少“升级打怪”类型的不合理的设置。比如就是刚开始升级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来自于最高等级的压制，这就是做了一个反套路化处理，然后读者读的时候就感觉很新奇，但也感觉很合理。由于反思一些小说里面的“升级打怪”这个元素中的某些不合理性，我就尝试忽略“升级打怪”这个核心元素，这也是《师兄》这本书没办法写得太长的主要原因。
李：在《师兄》之前，比如说《洪荒二郎传》，您就设置了一个洪荒背景，然后我看到《师兄》之后的《这个人仙太过正经》其实也是设有这样一个背景。其中都运用了大量的中国神话元素。 在《二郎》《师兄》之中有《封神榜》《西游记》等元素。一开始您是怎么想到用这样的一个背景和中国神话元素的呢？
言：因为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您说的这个“洪荒”，它是一个体系，就是网络小说流派里的“洪荒流”。写“洪荒流”这个门类的人很多，我开始接触小说的时候并不是接触原生态的神话，开始接触的时候，也是接触类型小说，学习这类作品中设置好的一个体系。我最近写的反倒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洪荒”，而是从原生态神话出发的。这样的话，对作者和读者的门槛要求更高了。
◆《洪荒二郎传》&《这个人仙太过正经》封面
李：《人仙》 是借用了先秦神话？
言：对啊，就是自己的一个写作规划。《师兄》是写的封神。然后在后期的时候，本来是想展开写“西游”的，但是我想我的最后一部仙侠作品会给“西游”。我的规划是，先写封神，然后现在写的是先秦神话——取材大多是来《天问》《九歌》。等下一部的话就朝着“西游”发展下去。按照自己的规划慢慢深入。
◆《封神榜》《西游记》《九歌》图画
李：我最好奇的问题是，您在《师兄》之前写的许多作品，其中也有一些“稳健”的元素，但并不是很突出。那么，是什么促使您找到“稳健流”这样的一个设定的？
言：梗啊，因为一个关于“稳健”的梗，灵感被激发了。这个灵感来源就来自于游戏电竞，“太稳健了”是解说评价选手“怂”，不敢上、不敢出招的时候用的词语。它其实一开始是带有一点贬义。李长寿出场时的表现，从灵娥的角度来看，就太怂了。只是后来写着写着，我把他融合了正能量引导。如果说，开始的时候我是想借“稳健”写一个轻喜剧，就是借“他太稳健了”，调剂下心情，那么到了后来，“稳健”则成为一种责任感。 我写小说就最基本的观念就是：主角，既然是主角，就必须去承担责任。你有责任面对困难而且去解决问题。如果你做不到这个的话，主角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李：其实这样的一种改变，反而让人觉得耳目一新，就是一开始先是看似“怂”。是一个让人觉得很有新意的人设，更有真实感。后来转变为“铁肩担道义”也让作品更有层次感。
言：作品从前期到中期，其实有一个明显的过渡。就是稳健的含义从“怂”变成了“周全”，有谋略，有远见。其实，《师兄》这本书开始时候有很多人会担心这个梗用完了之后就没有后劲了。实际上，后来作品有“转变”，这种“转变”更加吸引读者，同时也把责任感渲染出来了。
李： 您也在作品中谈到了“爽文”，诸多网文的创作以“爽”为中心追求，这是众所周知的。您为什么不想给作品打上“爽文”的标签？
言：这个要具体来说。因为所谓“爽文”，在“老白”的圈子里面，已经成为一个贬低的标签了。虽然对于整体的读者群体而言，“爽文”是他们必备的选择之一。但是有很多“老白”读者认为，所谓的爽文是指“无脑爽”，他们很排斥。所以说“爽”其实也是有限度的，要尽可能的符合逻辑。我拒绝自己的作品被打上“无脑爽”的标签。
李：说实话，这两年大玄幻的写作其实挺不容易的。而且写得好的也不是很多，因为这种大的世界观的架构，包括您所说的符合逻辑的爽，丰富群像的塑造，都需要很多积淀和很强的能力，才能做到。据我所知，作家一般来说都会有一种“影响的焦虑”：在前一部作品成功之后，下一部作品其实可能会有一点迷茫，产生我怎么样突破我自己的这个问题。我就想问一下，就是您在写《人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突破“稳健流”的这个问题。
言：完全没有！我可以这么给你描绘一下，《师兄》“全文完”这三个字之后，整个人虚脱了一周。《师兄》每天保质保量的更新就需要我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而且连载过程中我只请过一次假。
李：当时您也正在写《地球第一剑》 吗？
言：对，当时在写《第一剑》，《第一剑》就是被《师兄》挤压得精力不够了，当时每天工作量很大。在写完《师兄》之后我就知道：如果要是再想写一篇这种质量的作品，我需要休息。需要休息最少半年或者一年。但是又怕读者忘了你，所以又需要一部作品拿出来了。《人仙》开始连载的时候，我就本着成绩无论好坏，也要练笔或者说是锻炼自己。我觉得我欠缺的部分有剧情结构和故事内涵。因为市场的需要，所有的人设都采取了标签化，先由片面然后展开的方式。我想克服这个问题，琢磨怎么去塑造人物。当然，写《人仙》也是让自己有适当的休息，如果说我对《师兄》的要求是写到90分，《人仙》就给自己85分的要求，这五分的空间就是给自己休息的，然后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然后再去经营一部《师兄》这样的作品。在单独一章上，《人仙》耗费的精力没有《师兄》那么多，就会轻松一些。我自己喜欢比较轻松的元素。《师兄》就是完全考虑的读者，我写《师兄》的时候就考虑几方面，每一章都要考虑，每一章有一个核心梗，会非常在意读者的反馈。
◆《地球第一剑》封面
李：确实很不容易了，所以我看您文章里说自己头发掉得厉害。
言：那真的是“头秃”。《人仙》这部作品主要是考验我对故事的驾驭能力。我要做的一点就是在写完这个结局之后读者会发出“哇！是这样啊”的感叹，出乎读者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这样的话这本书就达到了我自己心里的预期目标了。因为《师兄》和《人仙》是有区别的，《人仙》更侧重于整体上的构架，《师兄》则侧重于每一章，每一章都是一个小故事。
李：对，就《人仙》，我看您前期用了大量铺垫。
言：《人仙》前面伏笔比较多，然后我会在后文中填坑。这是一种自己以前没有尝试过的方法。以前的时候大多都是先写，写几十万字看一下成绩。现在《人仙》锻炼的就是自己对故事架构的把握能力，鞭策自己去进步。
李：明白。其实您在《人仙》中也有一点“正向稳健”的元素，但您没有再把它扩大。
言：对，没有把它扩大化。主角要去表现他智商正常，不可避免就要在做事之前考虑一下。但是可能受《师兄》的影响，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但其实他就是一个正常的人设。我也会把这些考虑进去的。
李：您也曾经创作过很多“网游文”，然后最近也有一部《妙笔计划·惊鸿一笔》。除了这部的话，您还会考虑再写“网游文”吗？
言：怎么说呢，我一开始写“网游文”是因为“网游文”包罗万象并且可以达到现实和虚拟的连接。然后去延伸出不同的文化元素。像网游，它可以包括虚幻元素，虚幻游戏就是虚幻元素嘛，修仙游戏就是中国元素。我是特别喜欢“网游文”，因为我在大学时期看了大量的“网游文”之后才开始写作。
◆《妙笔计划·惊鸿一笔》封面
李：明白。还有一个就是我最近觉得仙侠文在所有网络文学类型之中并不是非常的活跃，不知道我这个判断是否准确。我想听听您的想法，您怎么看大仙侠、大玄幻的发展趋向呢？
言：我是更看好重构神话的作品。好的神话故事能够让读者眼前一亮，还有比如之前大火的“哪吒”，现在比较火的“青蛇白蛇”，这些故事都是自带流量的。这个是可以利用这些热度，自己的作品只要提供一个新的事件，新的视角，因为神话本身自带固定的架构。
◆国漫《哪吒之魔童降世》《白蛇·缘起》
《白蛇2：青蛇劫起》
李：您以后会不会尝试在作品中加入科幻等元素？
言：我最近就在写科幻。我的创作欲比较强，有创作冲动的时候就会去写。其实我写《师兄》的时候，我把大纲做完，还有100万字呢，我就开始为其他书准备。
李：您保持万更的动力是什么？
言：就是有写作的热情，靠自己最初的那个动力了。觉得自己现在写的东西，还很浅薄，还不足以流传下去，所以我也经常鞭策自己，你要去学习、去进步、去研究，不能离开读者，因为读者是土壤。你要去跟读者保持很好的关系，然后在他们口中听到关于你作品的真实的反馈，然后你慢慢去调整，慢慢去适应这个市场，然后还要去研究。最近这个网络上面的梗的变化，这些东西都是要去耗费精力的。保持一份热情吧，当你热情消退，只是想用自己之前的套路去赚钱的话，赚再多的钱对你写作来说也是没有突破的。
李：最后想问您怎么看现在这个创作环境？对于网络文学发展，您作为一名作者来讲，谈一谈您对于网络文学发展的感受。
言：现在跟开荒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网文已经有大量的存量了。这种情况下，你想跟老作品去争，必须求新，而且你必须有一定的文笔积累。你还必须有一定的口碑。 当你形成自己口碑之后，能有很大的正面增益，当你口碑崩了，你这本书写得再好看，会直接影响到读者对你的作品的感观。
李：这次当选这个影响力榜新人有什么感受？
言：挺开心的，也挺意外的。入选给了我鼓励，也给我了很多一些启示：自己所在这个圈子始终只是一个小圈子，网文只是一个小众圈子，你真正想要去发展，就不能停步，就得走出“舒适圈”。这次新人奖给我的鞭策，是让自己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新人，而且是网络文学这个圈子里的一个新人，自己必须拿出更多的作品，讲出更多的好故事。一步步地发展，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作品，透过自己的作品传达更多的正能量理念。
◆2020年度中国网络文学影响力榜发布仪式
END
文 | 言归正传 李玮 沈志宽
图源 | 网络
来源 | 扬子江网络文学评论中心
编辑 | 黄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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