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武侠迷的网文江湖，复盘网文大神“养成记”——专访阅文集团网文大神黑山老鬼
作者：半岛网□半岛全媒体记者 孟秀丽
初闻黑山老鬼的名号，想当然敲成了“黑山老妖”；网上搜索其人其文，只有起点中文网上的作品，个人介绍极其简短，只有两句话：“黑山老鬼，起点中文网-网络小说作家。2020年8月，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神秘感十足。通过采访认识后，才知黑山（下文均简称黑山）原名石瑞雷，阅文集团签约大神级作家，目前已在起点中文网创作《瘟神》《掠天记》《大劫主》《九天》《白首妖师》《从红月开始》六部作品（除《白首妖师》外其他五部均已完结），成为青岛网络文学界名副其实的“大牛”。日前，半岛全媒体记者与几位济南来的媒体朋友在青岛阡陌书店采访了黑山，面对面解读黑山的文学成长之路，复盘网文大神的“养成记”。
十年磨一剑，从新手到大神
采访中确认，“黑山老鬼”的网名，的确取自徐克电影《倩女幽魂》里的“黑山老妖”。作为一个武侠迷，黑山说自己特别喜欢徐克的电影，也看了很多武侠小说、影视剧。徐克的香港武侠电影影响了一代人，85后的黑山即是其一。从看武侠小说，到大学时候尝试在网上写文，以及大学毕业后边工作边坚持写作，到最终辞职专业写作，黑山表示，是兴趣和不服输的劲头支撑自己一路走来，“工作后那段时间，因为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只能利用下班后的时间码字，休息时间被压缩到极致，每天只能睡5个小时，那时候感觉特别累，有点撑不住了。而写作上也没出什么成绩。后来2015年开始写《掠天记》，感觉自己的状态比较好了，能够有稳定的稿费可以支持生活了，就辞了职专业创作。一步一步走来，有了今天的成绩。”
看黑山的创作年表，2014年他在起点中文网开始连载仙侠小说《瘟神》，并从此在仙侠之路上一发不可收拾，六部作品中的前五部都是仙侠类小说；第二部作品《大劫主》完结之后，黑山获得了阅文集团的“大神签”，从此进入比较自由的创作阶段。他自己最喜欢的是《掠天记》——这部容量561万字的长篇小说——认为是自己年龄和状态最佳时候写作的书。这期间，黑山收获了自己庞大的粉丝群，逐渐奠定了自己在网文界的“江湖地位”，人称“仙侠脑洞第一人”。
而科幻小说《从红月开始》则是黑山封神后的提升之作。2020年创作《白首妖师》间隙，黑山开始创作“红月”，最初，同时更两篇跨度这么大的小说非常累，黑山坚持了一个月，看“红月”反响非常好，就一门心思写“红月”了。与前面几部仙侠作品相比，他的写作风格整体发生了改变，作品包含科幻、悬疑、末世、精神分析等元素，在数以万计的网络文学中让人耳目一新，为黑山赢得了新的荣誉。
创作就像铺铁轨，最难忘稿费首次破万
黑山坦言，与起点中文网签约是一个很难渡过的大关，对网络写手都是如此。他此前坚持了四五年，用他的话说“不知道写废了多少”，大神光环的背后，也是无数辛苦累积起来的。好在他坚持了下去，最终在网文界风生水起，《大劫主》之后一跃封神。
众所周知，网文催更压力是很大的，一旦开文就是每天六千字到一万字的速度，“因为每天都得更新，会有读者一直看一直催着你，根本停不下来。只有完结了，才能休息调整一段时间。就像我现在，完成‘红月’先休息一个月，再准备下一部。”黑山说起创作《掠天记》时，561万字的总容量，自己是全年无休的，“两年多，每天都在码字，没有休息一天。”虽然很累，但在他也是满满的成就感，“自己感觉引以为豪。创作中我自己是第一读者，既是创作，也是阅读。”
黑山谈及《掠天记》这部“大部头”的创作，形容为“就像铺铁轨似的，根据大纲、细纲稳步推进，依靠自己的积淀和灵感，一步一步写下来”，创作过程中当然会有调整，“定好了大方向，分成一卷一卷的故事，再逐一丰满起来。灵光一现的某个枝节会伸展出新的故事，但大方向是不受影响的。”
采访中，黑山介绍自己创作过程中最难忘的事儿，是第一次拿到稿费突破万元，当时觉得不敢想象，“原来真的可以通过写东西赚到上万元的稿费”，于是“找朋友大吃了一顿，以示庆贺。以后终于不用再考虑让谁买单了。”黑山说。
“红月”初是随笔，后成封神后的提升之作
黑山创作了目前唯一的一部科幻小说《从红月开始》最初是《白首妖师》创作遇到瓶颈后的“随笔”之作，“当时感觉写‘白首’写不下去了，就想换换思路，开始写‘红月’，是想该换一下风格，也是因为喜欢刘慈欣，创作遇到瓶颈了就先放下，随意写写，最初就是当成随笔的，选了自己喜欢的科幻故事，没想到居然很受欢迎。”
黑山介绍创作《白首妖师》时遇到了写作以来的最大瓶颈，感觉自己在写一些重复的东西，“想写一些新鲜的东西，但是我又不自觉重复，我用很大心血去做一段故事、一段剧情，最终发现还是在重复之前的套路，给大家一种冗陈晦涩的东西。那时感觉自己的创作激情很受打击，这个时候开始写‘红月’。”黑山表示，“‘红月’一开始就是为了转换心情而写，感受一些新鲜的东西，一开始是当成随笔来写的，而且不打算上架。没想到读者给予了很大的支持，成了我迄今为止成绩最好的一本。”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到一年时间，“红月”在网文界迅速爆红，被评为“2020年度冒险悬疑作品”，并被列入动漫IP改编计划，成为黑山封神后的新代表作，黑山一跃成为头部作家。从仙侠到科幻成功转型，这让黑山信心大增，他表示以后会创作更多科幻悬疑类的小说。
2020阅文原创IP盛典上，上海大学创意写作中心葛红兵教授对黑山的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认为，《从红月开始》以恢弘的情节架构、细密的场景描写拓展了汉文学语言所能抵达的想象力边界；展示了中国类型小说运用探险和揭秘元素运营小说故事的技巧高度，体现了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当下进展和未来可能性。
最爱科幻题材，写仙侠也需要真实的架构
谈及从仙侠类的“白首”到科幻题材“红月”这么大跳度的跨越，黑山表示，这与自己的爱好有关，他一直喜欢科幻类题材，“虽然此前一直没写，但看过很多此类小说、电影、电视剧，无意之中已经完成了积累，所以写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吃力，反而有种新鲜感，不断有灵感出现，创作出很多东西来。”黑山坦言，也是因为这本书仓促上架，反而“初生牛犊不怕虎”写了下去，如果未来出纸书，自己会再修改调整，“谁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更完美一些。”
黑山写仙侠、写科幻，文中世界距离现实生活有点远，那么，仙侠作品就是玄之又玄、天马行空的吗？黑山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喜欢踏实一点。写仙侠的时候不可避免写到了修仙、门派，你需要先去做故事架构，首先要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仙人，那么仙人与平民的关系、与朝廷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将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营造出一种合理的架构之后，世界观就大致形成了。然后通过世界观延伸出各种故事。”黑山认为，世界观的核心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包括仙人与庙堂之间的关系，“他们怎么收徒，怎么培养传人……这是一种客观的存在，是各种关系的反映，必须要符合现实的规则，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才能让人相信。”黑山强调：“我们写虚幻的东西，但一定要做出真实感。通过细节、情节推进、情感发展等来表达。”
虽是写仙侠、科幻类作品，黑山依然注重小说对现实的观照。“我写的其实是一种象征性的作品，写一个有超能力的世界，我写的是人在抑郁情绪下对这世界的感知，‘红月’是以此为核心往外发散的。我重视感觉多过其他东西。”黑山坦言，他故事中的人物基本上都有现实中的原型，“但不会直接拿来用，一般更侧重于表达原型身上某种特质，看自己想表达什么。”
保持每天的阅读，保持与网友互动
每天写文，但黑山依然每天保持阅读的习惯，他表示，写文主要是在大纲、细纲、设定以及修改上花费的时间比较多，常规书写每天两三个小时足够。“如果速度慢下来，那说明卡文了。快是好事，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这两年中，黑山看过不少作品，但他认为看过的最好的作品是爱潜水的乌贼的《诡秘之主》，他毫不吝啬评价：“那是一本神书。”说起从小到大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书，黑山首推《三体》，“《三体》把我的认知拉高了一个维度，最喜欢的作家也是刘慈欣。”
说起网文圈中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人，黑山认为是爱潜水的乌贼，“他所写的《诡秘之主》告诉像我一样的作家：原来书是可以这样写的。他尝试了以前没有人尝试过的题材，引入了克苏鲁元素，我了解克苏鲁与SCP都是通过《诡秘之主》。”黑山介绍说，克苏鲁与SCP 是一种题材，国外并不新鲜，但国内了解的人比较少。
读书之外，网文作家们每天还要抽出很多时间跟网友们互动，刷网友跟帖，回复网友提问，对网友打赏表示感谢等等，黑山表示，自己每天起床后就要登录网页看网友的帖子，日常也随时关注网友的评价和动态，自己写稿后还有个“四审”环节，“我每天完成当天的稿子后，在发布前，有四位读者帮我审稿，他们会反馈我意见，如果不满意我就改，改到这四个人都同意我才会发布。”黑山说起自己每天的生活，“码字，然后给读者审，自己改稿，改后再审，之后发稿，其后随时关注留言评论，回复或者不回复，基本我每天起床睁开眼睛就在做这些事儿。”
为新手传授经验：写网文要考虑商业属性
请黑山老师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为当前新手们传授经验，黑山表示，网文创作要关注网文的商业属性，不要仅凭个人爱好来写。“一定要把商业和个人这两个因素平衡好。很多情况下，我们写东西更多是出于个人原因，因为写了自己开心，让情绪得到释放，这是一种以个人为主的写作方式。而网文是有商业元素的，要考虑市场，很多新人犯的过失是把个人因素放得太大，又把商业的元素看得太轻，当然，这绝不代表要放弃个人，否则作品是没有灵魂的。”黑山建议，“我们写东西要写既能取悦我自己，又能适应这个市场的作品，找到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这样你会发现写作非常顺畅，轻松。”
“我也是一点点试探出来的。”这都是黑山的经验之谈，黑山表示，“既然想写网文，想在这个领域有所成就，一定是已经写出来愉悦自己的文字了，那么这个时候，最好以市场为主，进入这个圈层之后，你再一点点把自己的个人因素、喜好加进来，这样形成自己的风格。”以自己的实战经验为新手支招，黑山毫不藏私，“这是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但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
黑山进一步解释迎合市场，要了解市场，他更爱将“做网文”说成“做原创”，“我们是在做原创，原创的故事也好，卖点也好，要将原创出来的东西当成一种货物，去赢得更大的市场，这是新人需要考虑的东西。”
看好网文出海，“我们的原创能力很强”
据了解，网络文学出海近20年，已成为中国文化产品出海最大的IP来源，覆盖区域从东南亚、东北亚、北美扩展到欧洲、非洲，现在已遍布全球，成为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新名片。黑山所推崇的《诡秘之主》被外媒称为“属于所有地球人”的作品。针对这样的现实与发展趋势，黑山表示，非常看好这一领域，认为这是必然的发展方向。“原创的东西是有生命力的，影响会越来越大。就像日本的漫画、好莱坞的电影，本身都有一种原创的文化，这种原创的文化必然是有辐射性的。网文也是一样。”黑山认为，当前中国网文的体量虽然小一些，“但正有源源不断的新人进入这一行业，我们每个人都在做原创，商业价值必然不断增加，‘出海’也就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儿。而且，未来会越来越好，因为我们的原创能力是很强的。”
根据相关调查，网文出海最受欢迎的题材是仙侠、悬疑小说，正是黑山所擅长的领域。谈及自己作品的“出海”，黑山表示没有全面了解过，但有朋友将“红月”在国外的翻译版本后的评论截图，做过一个视频在B站发布过。黑山看了发现“国外读者的品味跟我们差不多么”，“你想表达的东西他们能够理解，能get到。”
关于网文出海及IP转换方面的考量，黑山坦言，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让更多人看到，希望自己能不断写出好作品，“越有价值的东西越有生命力，对创作者而言，我认为我不需要关心这些，只要保证自己创作出有价值的作品就可以了。我需要了解市场，但不用了解太深，我只需要了解我的读者需要什么就可以了。IP转换自然有专业的人去做。” 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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