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事先知晓的谋杀案
(一)我当了近40年刑警,两个月前退休了。这天我午休刚起来,手机响了。“喂,您好。请问是程队长,哦,不,是程局长吗?”听筒里传出一个柔和的女士的声音。“您好。我姓程,您是哪位?”我问。“咱们三十年前认识。如果您方便,半个小时后在您家小区西侧路南的那个咖啡厅见见面吧。”那女士说,“想跟您谈谈有关二十年前的一个案子。”先是称呼我“程队长”,再提“二十年前的一个案子”,这两点,就让我不能拒绝这个见面邀请。二十分钟后,我来到了那家咖啡厅。刚进门,就看到靠窗一个卡座上,站起一位很有风度的女士,优雅地朝我挥着手。我走过去。“您好,我去市公安局找您,市局的人说您是副局长,刚刚退休。您还记得我吗?”那女士伸出手来。我看着有点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见我发愣,她笑着说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姓郝,郝丽娟。”一提“郝丽娟”这个名字,我立刻想起来了。二十年前,他丈夫闫风民的案子,是我接手办理的。那个案子,让我记忆深刻。(二)二十年前的5月16日,福鑫集团公司董事长闫风民过45岁生日,在西京市五丰大酒店宴请宾朋。前来祝贺生日的,除了他的亲戚朋友,还有很多西京市的工商界人士。福鑫集团在西京市赫赫有名,是全市的利税大户,业务涉及化工、餐饮、旅游、商贸、投资等。在宴会过程中,闫风民突发心脏病,被送往市第一人民医院。虽经医生全力抢救,终是无力回天。但是,医院向警方报案说,死者症状是突发性心肌梗塞,但根本原因是工业亚硝酸盐慢性中毒,时间最少在半年以上。显然,这是一桩谋杀案。闫风民是知名企业家,他的被谋杀,市里定为大案。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担任组长。我当时是辖区分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直接负责侦办这桩谋杀案。(三)专案组首先找到那天参加生日宴会,与闫风民夫妇同坐一桌的宾客,向他们了解阎风民发病时的情况。当时那张桌坐了8个人,除去阎风民夫妇,剩下6人都是西京市的企业家。他们的描述基本是一致的。酒过三巡后,人们开始向闫风民祝寿。郝丽娟率先端起一杯酒,含情脉脉地看闫风民说:“风民,咱俩结婚二十多年了。为了让我和子女们能过上好的生活,你在外拼打,很是辛苦。谢谢你。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我敬你这杯酒。”闫风民听了,怔怔地看着妻子,眼圈湿润。客人们鼓掌起哄:“喝交杯酒,喝交杯酒……”但是,谁都没有想到,闫风民正要端起酒杯,却突然皱起眉头,手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郝丽娟吓得酒杯落地,赶忙去扶闫风民:“风民,你怎么了?”“快打120。”她向众人喊到。“闫总好像是心肌梗塞。”“谁有速效救心丸?”“快把闫总放平躺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忙乱着。饭店服务员拿来了两条毯子,让闫风民躺下,盖好。闫风民拉着郝丽娟的手,嘴唇嚅动着,好半天断断续续说了句:“丽娟,我、我、我好后悔……”话没说完,他就开始四肢抽搐,嘴角流出血来,昏迷了过去。10分钟后,120的车就到了。根据对客人们所说现场情况的分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找不出有价值的线索。(四)慢性亚硝酸盐中毒,投毒的途径无外乎就是饮食。福鑫集团公司总部虽然有员工餐厅,但是,闫风民很少在那里吃饭。闫风民是个很顾家的人,如果没有应酬,他基本都是回去和家人一起吃饭。员工餐厅排除。闫风民平时应酬较多,但是,饭店不固定,参加的人员不固定。对外应酬排除。专案组把平时能相对固定接触到闫风民吃饭和喝水的人员列了出来:家人、秘书、负责给闫风民办公室打扫卫生的服务人员。专案组开始这些人进行逐一调查。闫风民的家庭成员有:妻子郝丽娟、女儿阎琳、儿子闫捷、保姆郭月琴。郝丽娟和闫风民都出生在西京市下面县里的农村,还是同一个村,她比闫风民小一岁,俩人定的是娃娃亲。从小学到大学他们又都是在一个学校,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西京市。闫风民在一家国营单位干了两年,自己出来做生意。郝丽娟被分到了市质量技术监督局,一直在检验室做技术工作。夫妻俩感情非常好,这一点,不论是在福鑫公司,还是在市质量技术监督局,或是在他们居住的小区,都是有口皆碑。女儿闫琳现在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儿子阎捷目前上高二。俩人平时都住校,闫捷一周回家一次,阎琳更是放假了才回家。保姆郭月琴是闫风民的远房亲戚。10年前她丈夫去世,留下一个刚上小学的儿子,家庭困难。闫风民就把他们母子接到了西京,资助她儿子在城里上学,她就开始在闫家当保姆。现在她儿子上高一,与闫捷同一所学校。经常周末和闫捷一起回来,简直把闫家当成了自己的家。郭月琴对闫风民是感恩戴德。福鑫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闫风民五年前配了个秘书。秘书叫刘昌建,西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在学校时还是学生会干部。当年福鑫集团到西京大学校招时,他被闫风民看中,选在身边作秘书。福鑫集团总经理冯文琮说,刘昌建办事稳健周到,成长得很快。闫总非常赏识他,有意作为集团后备干部培养,正准备把他下放到下属的餐饮公司做副总。“刘昌建对闫总心怀感激,怎么可能去害他呢?”给闫风民办公室打扫卫生的,是外聘物业公司的保洁,轮班倒,人员不固定。而且都是刘秘书每天早晨把闫风民办公室的门打开,看着保洁人员干完活后,又把门锁上。调查一圈下来,这些人不是没有机会,就是没有理由给闫风民投毒。专案组还从闫风民家里和办公室,提取了饮水和食物的样品,化验结果显示都没有工业亚硝酸盐成分。(五) 不过,专案组人在闫风民家人那里还得到一个线索:闫风民夫妇曾经给孩子请过一个家庭教师叫周秀秀,而且周秀秀一直住在他们家里,是4年前离开的。都离开4年了,投毒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对专案组来说,有线索就要去落实。根据掌握的信息,我们在距西京市300多公里的周水县,找到了周秀秀。她在县城开了一家服装公司,销售女装。这里之所以叫周水县,是因为有一条河穿城而过。周秀秀看到西京的警察来找她,非常吃惊。听到我们说闫风民被投毒致死,当场昏厥过去。哭了很久,她才稍微平静了些,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高三那年,父母为了给小她两岁的弟弟凑定亲彩礼,逼她嫁给刚死了老婆的村长儿子。村长儿子是个浪荡公子,她坚决不同意。为了逃婚,她离家出走,流落到了西京,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有一天,闫风民与朋友到这家饭店吃饭,看她像个学生,就很关心地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学,到饭店打工。自从离开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她心里一酸,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给闫风民述说了自己的遭遇。第二天,闫风民和妻子郝丽娟一起来找她,说想请她去给他们上小学的孩子当家庭教师。周秀秀说担心自己不会教,耽误了孩子。郝丽娟拉着她的手鼓励说:“你是高中生,教小学生没有问题的。另外,我们平时工作忙,还想让你帮忙接送孩子上、下学什么的。我们也会给你开工资的。”当天,周秀秀就向饭店老板辞职,去了他们家。从那以后,周秀秀在他们家住了6年。他们像一家人一样,周秀秀叫阎风民“闫叔”,喊郝丽娟“丽娘”,他夫妇俩对她也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两个孩子卖啥,都缺不了她的一份。两个孩子也都像姐姐一样依恋她。4年前,闫捷也上了中学,两个孩子都住校了。闫风民家里有保姆郭嫂,她觉得自己也该离开那个家庭了。于是,她就又回了自己的老家。“在他们家我才体会到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家庭温暖。这6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说着,周秀秀忍不住又开始痛哭听了周秀秀的叙述,专案组分析了每一个细节,没有找出什么破绽。周秀秀没有丝毫理由杀闫风民,而且最重要的,她没有作案的时机。线索都被否定了,案件侦破陷入僵局。(六)没想到,专案组与周秀秀谈话回来的第三天,突然接到周水县公安局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周秀秀跳河自杀了。专案组人员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周水县。周水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胡队长介绍,周秀秀是昨天上午9点左右跳河的,尸体已经打捞上来,身份得到了她弟弟的确认。“能确定周秀秀是自杀吗?”我问。胡队长点点头:“周秀秀留有遗书。她跳河的时候,还有目击者。目击者说,看到她很平静地走到桥中间,将遗书放到桥栏杆上,压上手机,用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周秀秀的遗书写的很简单:我已离不开闫叔,丽娘又像亲娘一般待我,我不能害她,只好把闫叔带走。请通知我的弟弟,由他来接手我的服装公司。把我的骨灰撒到河里。下面是她父母的居住地址和她弟弟的联系电话。可以看出,周秀秀死得很决绝,不像那天在我们面前流泪痛哭的柔弱姑娘。遗书的内容让我们吃惊,她和闫风民之间难道还有特殊的关系?我们提出要去看看周秀秀的尸体。胡队长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在农村根本就不会搞什么祭奠。公安确认了身份,排除了他杀后,家里人昨天就把她火化了。“哦,对了,她弟弟在服装公司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她写给专案组的信。”胡队长说着,递给我一个白色的信封,“信是写给你们的,我们没看。”“唉,这姑娘也怪可怜。因为逼婚的事,她跟家里关系搞得很僵。”胡队长叹着气。周秀秀给我们专案组的信是打印的,她在信中说了给闫风民投毒的事情。原来,她在闫风民家作家庭教师的时候,与闫风民发生了一夜情。为了不破坏闫风民的家庭,周秀秀回了老家,也断了与闫风民的联系。两年前,闫风民打听到了她的下落。从那以后,闫风民几乎每周都开车到周水县来看她。闫风民的出现,又让她燃起了在一起的欲望。但是,眼看与闫风民结婚是不可能的,她就想用另一种办法“占有”闫风民。她从市场上买了500克工业亚硝酸盐,每次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都趁闫风民不注意,偷偷往他碗里放一点。知道闫风民死了,她就把剩余的工业亚硝酸盐丢到了河里。我们立刻调取了闫风民的行车资料,确认了闫风民几乎每周都到周水县的事实。专案组的人都感慨,这周秀秀不去演戏都亏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表现简直是堪称“影后”。回西京后,我们把周秀秀自杀的消息通知了郝丽娟,还给她看了遗书。郝丽娟也是吃惊不小,嘴里不停地说着: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能是这样……我们问她:“知道周秀秀和闫风民之间的关系吗?”她凄然地摇摇头。(七)可是,今天郝丽娟突然来找我,要说些什么呢?我忍住好奇心,等她开口。她低头慢慢地喝着咖啡,眼看一杯咖啡见底了,她低低的声音说了句:“投毒的是我。”这声音低得相邻卡座的人都听不见,但对我来说,却犹如一声惊雷。我没吱声,静静地等她往下说。郝丽娟再开口说话,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了。她说,其实在闫风民死亡的前一年,她就知道了丈夫与周秀秀之间有私情。那一天,郝丽娟外出办事,办完事回单位时路过福鑫公司。她想起来闫捷快要考高中的事,要和闫风民商量一下。可是,秘书刘昌建告诉她,阎总出差了,是一个人开车去的。郝丽娟有些纳闷,丈夫出差,没带秘书,也没让司机开车。他到哪里办什么事去了?她通过交通部门的熟人,找个借口查看了闫风民的行车记录,发现是去了周水县。而且近两年来,丈夫几乎每周都要开车去周水县一次。郝丽娟知道,周秀秀是周水县的。她还拐弯抹角地从刘昌建口中探听出,福鑫公司在周水县没什么业务。她就断定,丈夫十有八九是到周水县找周秀秀了。她出高价在外地偷偷雇了个私家侦探,让私家侦探搞清楚丈夫到周水县做什么。从私家侦探交给她的照片上,他看到丈夫果真是和周秀秀在一起,而且还有了个2岁左右的孩子。看着这些照片,她无法容忍,气得浑身发抖,想立刻去找丈夫大闹一场。但是,冷静下来想了想,这样做不妥,丈夫已经是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自己也有稳定体面的工作。如果这样一闹,家庭、工作、事业、名誉等都受到影响,最后搞得几败俱伤,思来想去,她有了自己的报复计划。闫风民晚上睡觉前习惯思考些问题,要喝一杯浓茶,都是她给泡好了放在床头柜上。她就利用工作便利,非常容易弄到了工业亚硝酸盐,存在自己办公室里,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候,带回0.1克。从那以后,每次再给闫风民泡茶,她就把带回的工业亚硝酸盐放到茶杯里。而且每天早晨,她又都会把茶杯清理得干干净净。(八)“可是,周秀秀说闫风民是她害的。”我不解地问,“她的遗书你也看到了,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秀秀应该是已经猜出来,是我给风民下的毒了。唉,她是想把我开脱出去。”郝丽娟说起周秀秀的死,有些悔意。郝丽娟讲,周秀秀自杀的前三天,来西京找过她。她恨死了周秀秀,不让她进门,拒绝见面。周秀秀就只好回了周水县。“秀秀也给我写了封信,您看看吧。”郝丽娟将那封信递给我。我打开,这封信是手写的:丽娘:我对不起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的,不怪闫叔。您还记得闫捷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咱们一家五人去杭州旅游吗?玩过之后要离开杭州的时候,闫叔遇到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吴总。吴总邀请闫叔去考察他在无锡的生产基地。因为吴总是福鑫集团的重要客户,闫叔推辞不掉,就让您带着琳琳和捷捷先回西京,我扮作闫叔的秘书,一起去了无锡。在无锡的考察,效果很好,谈判也很顺利,双方准备签订新的合作协议。吴总非常高兴,宴请闫叔,他们俩喝了不少酒。抵挡不住吴总的相劝,我也喝了点酒。那年,我已经23岁,对异性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但是,哪个男人我觉得都比不上闫叔。我已经深深爱上他了。您注意到了吗?我经常帮郭嫂洗衣服,那是因为每次洗衣服的时候,我都有机会深深地闻到闫叔的味道。我真的很羡慕您能找到闫叔这样的好丈夫。闫捷已经该上中学了,他要上的是个寄宿学校,也不需要家庭教师每天的辅导和接送了。我已经没有理由留在你们家,我不得不走了。我想,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晚上回宾馆休息的时候,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进了闫叔的房间。其实,从第一次在饭店闫叔关心我,我就喜欢上他了。他正直,有爱心,有担当,负责任,有胸怀。我在你们家住了将近6年,更觉得闫叔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我离开你们家,离开西京,不仅仅是因为闫捷开始住校了。是因为我无颜再面对像母亲一样爱我的您,我的丽娘。您极力留我,我坚决要走,说是我已经出来这么久了,父母年龄也大了,我得回去照顾他们。听我这样说这个理由,您不再拦我了。我走的时候,你们给了我三十万元,说是我六年的工资。其实,你们平日里都给我不少钱了。而且,您还又给了我一对玉手镯和20万块钱,说是预先给我的结婚时的嫁妆。手镯上一个写着“平安”,一个写着“吉祥”。您还告诉我,如果我回家父母不认我,让我就把您当亲娘。我结婚的时候,您来当丈母娘。我羞愧难当。我回老家之后,父母就是不认我,说没我这个女儿。把我给他们卖的礼物,全都扔出了大门。我不怪我的父母。因为我的逃婚,得罪了村长,村长处处刁难我们家,孤立我们家,还造谣说我在外面当小姐去了。我父母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我在门前跪了两天,最终也没进得了门。我一赌气,去了县城。我要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给家门争光。我不敢离开周水,父母不认我,可我不能不认他们。父母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我弟弟从小就软弱,撑不起家门。所以,家里有什么事的话,还得我出面。在你们家住六年,耳濡目染,我从闫叔哪里也学了点经营之道。我用你们给的钱,在县城最大的商场里,租了柜台,经营女装,很快就有了点名气。可没想到,我正要大干一番的时候,发现我竟然怀孕了。我喜极而泣,觉得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我要把孩子生出来,有这个孩子在,我就觉得闫叔在我身边。我走了之后,原打算不再与你们联系的。可是,又怕您说我没良心,一走就把丽娘忘了。我时常地给您打电话,说我挺好的。闫叔开始有意不跟我联系,更没来找过我。一年前有一次他出差路过周水县,就拐了个弯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才知道有了这孩子。从那以后,他每个星期都要来周水一趟,主要是看望孩子。闫叔上午来,下午走,从不在这里过夜。我们之间再没有发生过逾越雷池的事。孩子今年两岁了,他的名字叫闫过。这名字是我起的,意思是孩子的出生,都是我的过错。但这个错,我会一个人去赎。孩子是无辜的。闫叔走了,罪名就让我去承担吧。闫叔一个人走了,您不在他身边的日子,就让我去陪他吧。您这次不要生我的气。来世界走一遭,有在你们家那六年时光,值了。前两天我去西京,是想再重温一次那样的日子,再当面喊您一声“丽娘”。可惜,没有机会了。我把孩子交给了保姆,让她先带回自己家,说是我要去外地两天。我把那个“平安”的手镯,留在了孩子身边。告诉保姆,过两天如果我没回来,孩子的姨妈会拿着一个写着“吉祥”的手镯去接。我是无法回去接孩子了,您能把他接回家吗?还像当年爱我一样爱他。我的父母不会接纳那孩子,骂他是野种。我走得无怨无悔。唯一放不下的,是过儿。他才三岁,就成了没有爸妈的孩子。从您那天在饭店拉着我的手回家,我就知道您是最善良的。“吉祥”手镯随信寄去。让我最后叫再您一声“丽娘”吧。(九)“我接到秀秀的信,就去把孩子接过来了。”说起那孩子,郝丽娟脸上有了些暖色,“长得像秀秀,聪明劲也像秀秀。今年22岁,大学4年级了。”“那您今天约我见面,是要自首吗?”我疑惑地问。“判刑或者枪毙,能让一个人的灵魂得到解脱吗?”郝丽娟说到法律层面的惩罚,一副很超脱的口吻,“过去我一直认为是闫风民负我,我投毒虽然是犯罪,但是我坚信自己没有错,直到我见到这封信。”说着,郝丽娟又递给我一封纸张已有些发黄的信。郝丽娟说,昨天上午,单位退休办收到一封银行寄给她的信,她还以为又是广告,就没怎么在意,回家随手放到了茶几上。晚上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又看到那封信,就拆开想看看银行又是在介绍什么业务,只见上面写着:尊敬的郝女士,闫先生于20年前在我们行租了个密码箱。签订的合同中约定,如果20年内,闫先生没有来取走所存物品,指定我行今年5月16日给您去函,请您接函后,持此函到我行办理手续,取走所存物品。郝丽娟很是诧异,闫风民搞的什么鬼,他在密码箱里存了什么呢?今天上午,她到银行办理了手续。银行的人打开密码箱的第一道门,第二道门需要她输入密码,可郝丽娟手中没有密码。密码会是什么呢?郝丽娟想起来,闫风民生前喜欢把她的生日当作密码,一试,果然密码箱开了。密码箱里是一个很精致的红油漆小木头密码箱,她用自己的生日一试,又对了。木头箱里放着一个1000万元的存折,存折下面是一封信。郝丽娟迫不及待地展开信,认得出是闫风民的笔迹:亲爱的丽娟: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没有原谅我。而我,已经离开多年了。当然,我犯那样的错误,不应该得到原谅。我愿意用生命来偿还。请你不要责怪秀秀,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一切都是我的错。存折上是一千万元钱。我死后,不知道公司会发生什么变故。两个孩子还在上学,你也不懂经营。但是,即使公司倒闭了,这些钱也可保你们生活无忧。替我照顾好孩子们。辛苦了!下辈子,我还等着喝你泡的茶。存折密码是我们结婚的日子。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阳光明媚,我们的世界无比纯净。娟,我又要回到那一天了,想想,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落款是:永远爱你的风民。(十)郝丽娟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将头伏在桌子上,肩头一起一伏。我把信折叠好,推过去,默默地坐着。从信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闫风民早已知道郝丽娟给他下毒。可他还是坦然地喝了那杯浓茶,陪着家人过好每一天,等待着生命最后时刻的到来,等着救赎的降临。这是一桩被害人事先知晓的谋杀案。一个男人对妻子要有着多么深沉的爱,才能做到这样呢?我猛然想起来,生日宴那天,郝丽娟去给闫风民碰酒时说的那句“你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以及闫风民临死前说“我好后悔”。这已经把郝丽娟的报复和阎风民的忏悔,表达得清清楚楚了。过了很久,郝丽娟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向窗外看了看。“谢谢您程队长!陪我这么久,听我絮叨个没完。看,天都黑了,我得回家,把茶杯找出来,给风民泡茶。”她站起来向外走,声音沧桑,“唉,人啊,这辈子作孽,下辈子赎罪。”作者:墙外行人电话:18937191381微信:63368189QQ:2772236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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