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冰释 发表于 2017-9-4 01:14:51

冰火两重天(原创·请勿转载)

我叫尹冰释,男,34岁,汉族,身高1.83,健壮的体魄里跳动着一颗麻木、冰冷的心,这对我另类的工作十分重要,因为我常常要面对徘徊在生与死边缘的人们,并且要在转念之间去决定他们是继续留在人间,还是去下地狱,所以,我只能时刻保持冷静,既便是看到血光迸溅…… 我不是职业杀手,我是自杀救助者。 我现在坐在一间酒吧的吧台上,盯着酒杯中跳动的火焰发呆,不,确切地说,连发呆都算不上,我就只是坐着,偶尔喝一口面前那杯叫做“赤练霓裳”的东西,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够吞下火焰,而且还是那么的沉迷其中。 于是,我任凭猩红色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胃里,竟然没有丝毫感到火焰的炙热,我苦笑了,为我自己的麻木。忽然,一种恐怖弥漫全身,我被突袭而来的颤栗吓呆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不清楚,也许是害怕自己的无动于衷,尤其是面对如同杯中酒一样猩红的……血液…… 那是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以前…… 34层大厦的楼顶,大风呼啸,我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的秃顶,大腹便便的男人。 “我他妈的不要活了!”那个男人的秃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油光。因为激动,他的面色潮红,我清楚,这是生命的表现形式之一。 “你想好了?你的妻儿怎么办?”我冷冰冰地问道。 “老婆、孩子算个屁,值个屁钱,老子一天就赔了2000万,2000万啊,我可以找多少老婆,生多少孩子,呜呜,一天啊,全没了,全没了……”他,号啕大哭。 我一向鄙视过分看重钱的人,尤其是为钱去死的人。所以,我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从微微翘着的嘴唇中蹦出几个字,说道:“好啊!哪你去死,好了!” 说完,我转身走了,头也不回,虽然,围绕我身边的一群警察诧异地瞪着我,眼神中充满迷惑,我却没有理会,嘴角又是轻蔑地一扬,冷笑着走了。 在下去的电梯中,我的头脑一个念头也没有,仿佛一张白纸,前所未有的空灵。 走出大厦门口的瞬间,我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片红光,猩红、猩红,绚丽,我甚至觉得很灿烂,也许生命的最后根本就是很灿烂。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无法在做这一行了,我失业了,我莫名的兴奋…… 想到这里,我喝了一大口酒,杯子已经见了底,于是,我冲着侍应生大叫着,我还要酒,我还想喝。 显然,侍应生和那个秃顶的男人一样听话,没过多时,把酒送来,我满意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觉得他和咆哮的刑警队长很像。 “他妈的,见鬼了,我要放松,我已经听了你一个下午的训斥,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小声地嘀咕着,耳边却又响起炸雷般的咆哮…… “你是个杀人犯,我要拘捕你……”刑警队长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他也是面色潮红着。 “我没有杀他。” “就是你,你!” “你没有证据,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在场的你的一群同事都可以作证,也包括你。”我说。 “但是,是你没有去挽救他,是你怂恿他跳下去!” “我挽救了,却无能为力……”我,停顿了一下,看看他的反映,继续说道:“法律上并没有关于挽救失败应该负什么责的条例,所以,我没有罪!” “你放屁!”刑警队长的面色更加潮红,额头的青筋紧绷着,他怒吼道:“你这是渎职,你这是钻法律的空子!” “渎职?我只是自杀救助者,我不是救世主!” 当我在酒吧中,再一次大叫出这句话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的脸“腾”一下红了。我连忙抓起我的外套,逃似的离开了酒吧。 空气中冰凉的气息让我感觉好了一点,我深吸一口气,胸腔中马上充斥了凉爽的惬意,刚刚的那点儿酒精,此刻已然顺着发梢散发出来,我甚至已经看到了我头顶的一团白雾。 那样的白雾,很熟悉,我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我想不起来,我就势坐在路边便道的台阶上,努力回忆着…… “你为什么要去死?”我问对面的那个女孩,此时,还是在一栋楼的露台,我站在离她3米远的地方,而她,坐在露台的边缘,双脚悠闲地在空中晃动着,我想,如果,换成是在花香草绿的郊外,我一定会以为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儿,但是,现在不是,现在不是在郊外,我是我,而她是自杀者。 “为情……”她淡淡地说道,声音轻的像柳絮…… “不值得,”我其实早已猜到她的答案,所以,接下去,我要慢慢地把她引导进我的思维频道,我说:“他不值得你为他去死!” “他值得……”她依旧是轻轻地说道,好似呢喃。随着言语呼出的一团白雾真的好似柳絮般飘散开来,转瞬即逝,苍白的如同生命。 根据已往的经验,我此时一定要让她相信“不值得”三个字,我按照常轨来评判她口中的那个男人,于是,我说:“你看,你在这里,你在为他要去死,而他,作为一个男人,让自己身边的女人——你,为他动了死的念头,他就是彻底失败的男人,彻彻底底的失败,他知道你现在为他要去死嘛?不知道?知道?” “他知道……”她还未及说完,我大声的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一大团白雾在我面前翻滚着。 “他知道,而他现在人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这里,哪怕是最后看一眼要为自己死的女人,更不要说是来阻止你,你看,你自己看,他值得嘛?” “他在天国……在等我……”她好像并没有在意我的长篇大论,依旧淡淡地说道。 “啊?”我心中吃了一惊,片刻,我明白了这次是不同于已往的,我放弃了心里早已烂熟的那套说辞,我思索着新的计划。 也许,是她看到我的惊讶,轻蔑地一笑,这是我和她在冷冷冬日中对峙了几个小时以来,她头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她说:“我已经写信给他,告诉他我要去找他,他会很高兴……” 我看到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眼眸闪现着一片晶莹,我能够感觉到她和他曾经的感情故事一定是甜蜜快乐的,我有点被她感染,我甚至幻想出她和他在一起开心的那段日子,虽然,我们是陌生人,但是,那样的感觉,我知,我有…… “你和他有过很快乐的日子,你们彼此深爱着对方,”我尽力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把语调尽量放得平缓,好似学着她说话的轻柔一般,和她“聊天”。 “嗯!我们很快乐,很幸福,我们不能没有对方……” “你失去了他?”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这句话,我决定要冒一次险。 “不!我没有失去他!”她大喊大叫着,全然没有刚才的那份娴静。立时,白雾变得浓密,我们因此在对方的视线中消失了几秒钟。 “那里只有我和他,那里有我们两个人的家,没有身边的一切纷扰,在那里他只属于我,只属于我……他本来是要和我一起去的,而我失约了……失约了……” 我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于是,我问道:“他独自去了?他抛开了他的家庭,抛开了你,不负责任地独自去了!” “不!不!你胡说!他没有抛开我!他的那个家庭是没有爱的,他只爱我!”她疯狂地大喊大叫着。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显示出成竹在胸的样子,我知道,人在冷漠状态下是无懈可击的,而一旦躁动起来,那么便露出很多破绽,我想,这一次,我能够解决她了。 “你只是他的‘另外’的爱,你并没有办法证明他爱你胜于爱他的家庭!” “我能够证明……我能够……”她大口、大口地呼出白雾,仿佛要以此来表明她的竭力,她喊叫道:“他是要和我一起去的……一起……我们约定好……一起……” “可是,你失约了,因为你不确定他更爱哪个!” “不!不!我没有失约……没有失约,我也喝下了药……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没有和他一起去……为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吐出一大片白雾,于是,我的眼里又迷失了她,也或许是她迷失了自己。 我缓缓地说:“也许……是他让你失约,他不忍看到你离去,在最后的时候,他换掉了药……” “……” 她沉默了,好像在思索,大颗晶莹的泪珠透过抽泣的丝丝缕缕白雾,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我可以选择让身后的警察趁其不备去解救她,我却没有这样做。理由只有一个,我是自杀救助者,我要让她彻底放弃自杀的想法,而不是让她单单失去一次自杀的机会,那样无济于事。 “他很爱你,”我决定加强我的“攻势”,继续说道:“他不忍心看你去,如果让他选择,他不会选择这样的结局,因为……” “什么?因为什么?”她急切地问道。 “你看,”我吐出一口白雾,缓缓说道:“生命有时候就像这些呵气一样苍白、短暂,你可能会沉浸在它虚无缥缈的变化形态中,但,你却很难立刻想到它是寒冷与炙热的相遇而产生的,好似,冰凉的现实世界和火热的内心想法,总是有很大的差异,冰火两重天,我们却在其中甘愿受着煎熬。” 她直视着我,没有言语。我不能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奏效,也惟有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 “你的身边有一团白雾,他的也是,他的家庭也是,所以,说不清,这份爱对你、他、他的家庭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我却及其鄙视为了爱情而放弃生命的做法,我觉得,你可以放弃一切,却要留下生命,因为,唯有生命,才是你的这段爱情的永恒见证,我想,这也是他没有选择你们一起死去的原因。” 当我说完这些话时,我看到她的眼眸中闪出一丝光芒,只是稍纵即逝,不过,我隐约觉得,我可能作对了。 “呵!”我故意笑出了声,有些轻蔑地说道:“你爱上有妇之夫,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开始,而你又要选择了这样一个错误的方式结束,真的很难说,你们是不是真的相爱!” “你住嘴!”她果然生气了,对我咆哮着叫道:“你可以鄙视我,你却不能怀疑我的爱情!” “好吧!好吧!我不去怀疑,可是,你现在、此时,对,就是我们说话的这一分一秒,你还爱他嘛?” “我爱,我当然爱……” “你拿什么去爱?怎样证明?” “我……” “别说你的爱无需证明啊!一束玫瑰花、一句甜言蜜语,都是爱的证明,可是你现在有什么?你,一无所有,除了,除了你的生命,如果你再放弃掉你的生命,你,死了,呵,你还能剩下什么去证明?他让你活着,就是要你见证你们的爱,直到很久以后……你自己选择吧……” 我记得当时我说完这些话以后就掉头走了,背后传来她的哭泣,我并没有回去安慰她,同时,对自己的做法,心里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知道,经过这样的宣泄,她会放弃掉一些东西,当然,我指的不是生命,但愿不是生命…… 胃里有股暗流在涌动,我不得不把双腿岔开,低头呕吐起来,还好,飘荡在便道周围的寒气,让这个夜晚没有太多人出来游荡,让我这个在今天以前,还算是敬业和成功的人,没有太丢脸。 “后来怎么着了?”我尽力克服呕吐后的眩晕,努力地回忆着,絮叨说:“记不清了,管TMD呢,去TMD第三者吧,只看重自己的爱,却不顾忌毁了一个家庭,自私鬼……” “我鄙视你!”我咒骂着,对着漠然、漆黑的天空做着手势。 可是,我能够鄙视爱情嘛?我不能!爱情本身并没有错误,无论你是爱、被爱,那一种情形的爱都没有可以鄙视的理由。 那么,我在鄙视什么呐? 我喝醉了!我自己搞不清楚,也许,我只是在鄙视内心的狂热和外界的冷漠交织在身体、思维之中的极其难受的感觉,是这样嘛? 不想了,不想了,我还要去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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