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手发布 发表于 2017-12-14 11:13:58

新作家:为何眼界开阔了,辨识度却降低了

徐则臣、双雪涛、张悦然、散文作者李娟等新一代作家,已经吸收了很多视为当然的不同的世界文学的资源,比如徐则臣写《耶路撒冷》,自然而然就把耶路撒冷召唤出来,他的人物谈恋爱,出国,在中国四处旅行等等,我很难想象在前一辈作家的作品中看到类似的自信,也是一种视为当然的写作或生活的模式。
因此,一方面你觉得现在这些作家面向世界的眼光开阔了,但另一方面,我觉得一个隐藏的威胁是,你逐渐觉得这些作品展现了他们和广义的世界文学的同质性。你逐渐觉得,我现在只是在中国的语境里,看到一个世界文学的缩影。在这个情形下,我觉得这一代作家在表现所谓中国特色上,可能不如前一代作家,他们的辨识度变低了。当然,这是单一和多元之间永远的争执。
在开拓议题上,我似乎觉得当代作家仍然在摸索的阶段。作家们所依赖的议题,在历史方面仍然是比方说“文革”经验、少年成长等,但在写作上又未必达到前面那些作家所给予的道德紧张感,以及生活本身的危机所带来的复杂的密度。
作家的眼界开阔了,一方面他的资源很多,在写作风格的经营上,可以测试、实验很多东西,不再带有原来那一代作家的生涩或者兴奋的感觉,显得很老练,但另一方面,你又觉得也许创作的过程里少了一点紧张的感觉。作品本身不必非要文字经营多么完美,故事说得多么精彩,才能感动读者,有时候不太完美的作品反而因为它的某种缺陷,让你有一个警觉,或者有阅读上的准备,感到他要讲的东西里面的张力或是压力。
作品的好坏其实很难只用纯粹审美的标准来判断,不是说你写得漂亮就是好作品。作家怎么巧妙地运用小说创作的媒体,仍然是作家如何面向生活本身的问题。世界总在那里,但生活是最眼前的,怎么在每天这样一个穿衣吃饭的人生里面去找寻那些刺痛你的,让你兴奋、刺激的东西,这是所有作家辛勤寻找的命题。但是,我们眼前的生活状态,未必容易给予刺激或刺痛你的材料。
在这样一个分众的时代,写作已成为众多传媒的沟通方式之一,选择文字作为手工业的作家们,已经是一个特殊的族群。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学热、文化热是一个特殊的历史现象,如今可见的争议和风光都逐渐归于平淡,既然文学的销路不见得永远那么受到重视,既然外在的压力仍然如影随形,也许“眼前无路想回头”,还是回归到最纯粹的创作局面,你得问自己能写出什么样的东西。一方面是对自己,一方面是对少数知音型的读者。
——王德威:《世界总在那里,但生活是最眼前的》,原载《单读15:我们的黄金时代》,台海出版社2017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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