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第三章
8这次聊天之后,我们俩人之间变得更加密切,几乎无话不谈,我们的约会地点就是我家的大枣树下。
有时她在枣树下画画,我坐在旁边看着她,这样能过一整天,有时我们靠在一起坐在枣树下闲谈,也能谈一整天。
一天午后,她问我:“如果我姥姥再回来,你还愿意吗?”
我说:“在爱上你之前,她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愿意。”
她坐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过了很久,她说:“为我写一首诗吧。”
我起身向屋里走去,拿来一张纸递给她,上面写着一首诗——《梦雪》。
凌风起舞谁作琴,空堆愁绪层层深。
失落人间荒凉处,偶遇止步赏寒人。
“偶遇止步赏寒人,”她轻吟完之后,说:“我觉得诗中的‘寒’字更像是你。”
我说:“我也有这种感觉,本来是想写你写完之后发现更像是写我自己。”
她说:“这说明我们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我说:“要不然今天我们也坐不到一起。”
她说:“我看过你写的很多诗,你有没有想过发表你的作品?”
我说:“没有想过。”
她说:“为什么?”
我说:“第一,我不想出名;第二,我不觉得自己的诗写的多么好;第三,我更不觉得我的诗有必要让别人看到。”
她说:“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不一样,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我说:“这没有错,我觉得你可以。”
她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做不到也没关系,能够这样和你相伴一生,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就像你曾经写过的一首诗,身既有死时,名岂得永生。任凭留谁心,终将入土坑。”
我说:“你能这么想那真是我的幸运,我以前最向往的就是陶渊明的快乐和林逋的洒脱,那是因为我为情所困。虽然我与他俩的文采差的太远,不过从今往后我只羡慕我自己。”
她笑着说:“那此时此刻你是不是应该写一首诗呢?”
我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一首诗:
半生未读几卷书,
了无趣味与世争。
兴起独吟无月夜,
意阑但求有人疼。
常闻英雄夺名利,
鲜有名贤树清风。
一朝江山一朝主,
谁堪万载倾众生。
9
又是一天清晨,我路过她住处时她正好从小巷中跑出来,老远就朝我挥手,等她跑到我身边时,我们并肩向前走去。
她问:“你为什么只走而不跑呢?”
我说:“如果有狗追我的话我会跑的很快。”
“哈哈……”她笑着用手拍我,这一刻,我醉了。
这些天来我们每天早晨都是在这里碰面,然后一起散步,一起回家吃饭。母亲这些天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她这么开心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结婚,虽然母亲她愿意理解我,但我明白她理解的特别辛苦。
吃过早饭,我得去地里看一看,孟雪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笑说:“小姑娘干过农活儿吗?”
她说:“你可别小看我。”
路上,我问:“一直没听你说起过,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她说:“以前我爸妈都是工厂的职工,五年前母亲得了乳腺癌,为了治病我们家欠了很多债,我也因此肄业。为了还债,父亲辞掉了工作,和几个朋友一起下海做生意,还好挣了不少钱,不仅还清了债务,还把妹妹送到了广州读书。”
我问:“那你为什么没去?”
她说:“我不想去,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我问:“那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她说:“现在没事了,她想帮助爸爸一起打理生意,但是爸爸坚决不让,她只好在家闲着,打打麻将打打牌。”
来到田间地头后,我问:“你能从这里找到快乐吗?”
她说:”我从不缺乏快乐,所以不用刻意去寻找,就像你的快乐一样是甘于平凡,而不是苦中作乐。”
她的话不能不让我感动,人若对了,一切都对了。
我们说说笑笑地在田间锄草,午饭时间到了,一起回家。
吃过饭后,她站在月季花前似乎在赏花,又似乎在想些什么。起初我坐在身后看着她,可她总有一种魔力,让我无法离她太远,我起身走到她身后抱住她,花香与人香混合在一起,何似在人间?
她笑着仰起头看着我,说:“陶渊明喜欢菊花,林逋喜欢梅花,周敦颐喜欢莲花,你为什么喜欢月季花呢?”
我说:“因为它美而不娇,凡而不俗。”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我说的话:“你的一句话让我突然爱上它了。”
“没有人能不爱这样的品质!”我说:“小雪,我想把我们的爱情写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我,说:“那我就做你的第一个读者。”
我低头去亲吻她,她等着我靠近。
就在这天晚上,我拿起笔写下了第一个字,第二个字……写到后来,我发现我们的爱情不是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那么多的情绪波动,它那么平静。
自从孟雪进入我的生活以后,我的时间概念越来越模糊,如果不是有节日的到来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我都不敢相信,认识孟雪已经快两年了。
我们就这样平静的相处,谈心、作画、写诗,没有意外没有争吵,没有大喜大悲,但是我们直到今天依然醉在其中。
10
在孟雪过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母亲在家亲手为她做了一个大蛋糕,等着她晚上过来为她庆祝。
昨天她对我说:“明天下午我爸妈为我准备了生日宴,所以晚上才能过来。”
我和母亲一直在家等着她,黄昏时分,我坐在枣树下看着她的画,一双软手从后面伸过来搂住了我的脖子,我闻到了一股酒味儿,我抓住她的手握进我的手掌里,她趴到我的背上贴着我的脸。
“你喝酒了?”我问,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喝酒,她趴在我背上闭着眼睛什么也没说。
母亲来到门口,看了一眼又回屋里去了。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话:“林秋,你说什么是爱情?”
我说:“爱情就是两个人愿意守在一起,就像你我。”
她说:“那又是什么让两个人愿意守在一起呢?”
我说:“有很多种因素吧,比如一个人的品质、才华、性格、美貌、金钱、地位等等都有可能吸引对方。”
她问:“那这些因素中,哪一个最重要呢?”
我说:“这个不能一概而论,因人而异吧。”
她说: “对,因人而异。”
我问:“你怎么啦?”
她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她才说话:“我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招了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助理,他俩的关系不正常,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年轻女孩儿还假惺惺的给我妈敬酒,可怜我妈还蒙在鼓里。林秋,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该不该告诉我妈?”她的泪水滴在我的手背上,一滴一滴就像下雨,而我却无力让它停止。
我说:“说与不说都是伤害,也许你妈妈早就知道了,你都看出来了,你觉得你妈妈能看不出来吗。”
她流着泪说:“你是说我妈她已经妥协了?”
我说:“如果换成是年轻时候的她,她肯定不会妥协,但是现在很难说。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金钱和地位带给他的自信高于一切,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年轻漂亮带给她的自信高于一切。”
她说:“我妈妈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抗争的资本,所以只能妥协,是吗?”
我说:”你妈妈有没有失去抗争的资本,主要看你爸爸到底有多在乎这些。”
她说:“他当然很在乎这些了,不然他为什么招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而不招一个老太婆呢?”
我说:“也许你爸爸看中的只是她自身条件带来的工作能力,并没有掺杂个人感情,也许你爸爸更在乎和你妈妈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
她说:“那你觉得我爸爸还有回心转意的可能吗?”
我无法给她答案,我只能沉默,外面的天越来越黑,我说:“我们进屋吧,我妈还等着我们呢?”
“那你背我。”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双臂搂着我的脖子,强颜欢笑。
我把她背到屋里,她从我背上下来,走到我妈跟前,挽住我妈的胳膊说:“伯母,真是太谢谢您了,跟我做了这么大一蛋糕,哪里吃的完?”
我妈笑着说:“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啥。”
我们一起在蛋糕上插上蜡烛,点燃后,我妈说:”孩子,许个愿吧!“
孟雪十指交叉在胸前,说:“我二十岁的心愿就是嫁给林秋,我要嫁给林秋!”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就像当年的她一样,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11
她决定把我们的事告诉她的父母,我既期盼又害怕这一刻的到来。我期盼她做我的新娘,又害怕世俗打破我们之间的这种宁静,但是那又能怎样呢?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在她生日过后的第二天,我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她,第三天清晨我散步到她住处的时候,见她从小巷中走了出来,她的时间总是掐的那么准。
她说:“昨天我跟我爸妈说了我们的事,他们的态度我不用说你也能猜到。”
我说:“你打算怎么办?”
她说:“他们不同意我就等,一直等,等到我老的嫁不出去了,他们就不会反对了,你愿意等我吗?”她看向我。
我说:“我愿意等你,多久都愿意等。”她笑了。
她说:“过不了几天,我爸爸肯定会来找你。”
我说:”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说:“他肯定会说很多难听的话。”
我说:”我理解,所以我受着。“
孟雪的父亲果然来找我了,那天我和孟雪坐在枣树下聊天,听到有汽车的声音,停在了我家门口。
“是爸爸!”孟雪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门口,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强体壮,膀大腰圆,戴着墨镜的年轻人。
孟雪的父亲气势汹汹的走到孟雪跟前,生气的说:“你真给爸爸长脸。”
孟雪毫不示弱的说:“我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丢脸的事,倒是你干的那些龌龊事,才真是见不得人。”
“你……”孟雪的父亲气得脸都青了,伸手要打孟雪,我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孟雪的前面。
我说:“你要是有气的话,就冲我来吧。”
“你他妈的是谁呀?”孟雪的父亲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你比我都大一岁你知道吗?你他妈的还想娶我女儿,真是他妈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孟雪大声说:“爸,你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张口骂人,闭口骂人,你还是我爸爸吗?”
孟雪的爸爸说:“就因为我是你爸爸我才气不过,你的眼睛是不是瞎啦,你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又老又穷,你怎么能够看上他。”
“爸爸,”孟雪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行吗?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林秋,对不起,我先走啦。”说完,她哭着跑出去了,我赶紧追了上去,我在巷口拦住了她,将她搂进怀里:“哭什么呀,不就是骂我几句嘛,没事的。”
她一直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安慰她说:“你真的不用道歉,这不怪你,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还以为你爸爸会直接拿刀砍死我呢,他没有砍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她用手拍我。
我说:“不哭了啊!”
“你真的不怪我吗?”她泪流满面的看着我。
我说:“当然不怪你啦,爱还爱不过来呢?”
她说:“那我爸爸呢?”
我说:“也不怪,谁让他是你爸爸。”
她说:“还不如不告诉他们。”她又趴在我怀里痛哭起来。
孟雪的父亲来到我们身边,厉声说:“把她带到车里。”
两个年轻人立马上前把孟雪拉到了车里,孟雪的父亲一脸鄙夷的看着我,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的谈一谈。”
我说:“我随时都可以。”
他说:“那好,今天晚上八点,我在一叶茶楼等着你。”
我站在巷口看着车渐行渐远,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觉得我快要失去孟雪了,想到这儿,我的呼吸突然变得很困难,好像有人瞬间抽走了我身边的氧气。母亲走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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