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盛 发表于 2018-3-15 11:02:26

张炜谈《艾约堡秘史》:用纯文学描写当下,难!

在迈入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的这个春天,茅盾文学奖得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张炜“十年磨一剑”,推出的心血之作——长篇小说《艾约堡秘史》,已由中南传媒旗下的湖南文艺出版社于1月出版发行。张炜以近三十万字的篇幅,深度关注中国巨富群体的个人生活和精神世界,正面透视改革开放40年,为中国原创文学再添新的注脚。

每一部长篇, 都要酝酿15年以上

“每一部长篇,都要酝酿15年以上。”这是纯文学创作的“张炜式倔强”。

1988年,《艾约堡秘史》的“种子”在张炜心中开始萌芽。

2008年济南书博会,让张炜与“老友”——湖南出版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中南传媒集团董事长,文学评论家龚曙光邂逅重逢。这一次,龚曙光伸出了“橄榄枝”,他想向张炜“私人订制”一部长篇小说。张炜欣然接受,并决定把“私藏”了多年的《艾约堡秘史》作为一份“厚礼”赠送给这位文学上的挚友。“出版湘军”掌门人龚曙光更是拿出最大的诚意,亲自为张炜的这部力作担任图书责编。

作为《艾约堡秘史》的责任编辑,龚曙光读了作品不下十遍,他这样评价作品:“《艾约堡秘史》首次以文学的方式正面透视改革开放四十年的社会现实,以犀利的笔力直面社会暴富阶层的生活与灵魂,以诗意与切肤的文字剖开了一个暴发户既强横又虚弱、既骄奢又枯冷、既丰富又苍白的发达史、心灵史、情爱史。小说表现了经济骤变时代中国社会四十年的经济缝合与人性的撕裂,从财富的匮乏之殇到财富的盈足之殇,经济发展与自然保护,资本膨胀与人性的迷失等等为人关心的话题。”

最难的是用纯文学的方式写当下

记者:《艾约堡秘史》的构思始于10年前,为什么现在才写出来?小说聚焦暴富阶层是怎样考虑的?小说塑造的淳于宝册这个人物形象非常有意思,集中了这个时代的很多精神困境,他是否有原型?

张炜:龚曙光在大概10年前要求我写一个超过《古船》的作品,碰到他这么一个才华四溢的人,我就不敢写了,我一直没有交稿。我写长篇没有一个少于15年的酝酿。这样的长篇出来以后,它是有重量的。仅仅一两年、两三年甚至四五年的思考,这个作品肯定是写不好的。

那么,我就把1988年开始思考的东西,冒险写出来。1988年的时候,我在外边走碰巧遇到了一个老板,我一看这不是我十几岁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文艺青年吗?那时候,我们彻夜谈文学,他说他家里写了好多稿子,大概七八百万字,一个都没发表,在当年来讲我非常惊讶。我这次看到这么大一个老板,我立刻想到我们当年彻夜未眠地谈文学,我就觉得这不是一个老板,是文学中人,我问他写的那些作品怎么办?以后还写不写?他说,“那好办啊,我有的是钱啊,我以后还要写一点,我把我过去写的东西,用小牛皮烫金的书封包起来。”他的文学雄心,令我觉得这个人对我是有吸引力有魅力的人,超出了一般化的老板的抱负。

对于这个暴富阶层,我写起来很难,我一直做这方面的准备。阅读了很多这方面的书,并接触了一些所谓财经方面的人,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生活、爱情乃至于家庭和睦等细节,这是很复杂的情况。

记者:这部小说写作的难度在哪里?

张炜:写当下太难了,并且用纯文学的方式写当下,更难。因为当下有几个表述是很危险的。一是企业家。说到企业家,大家心里都会出现影视、小说中塑造的形象,已经概念化了,所以把当代的企业家写成真正的不是概念化的企业家很难;第二是爱情。爱情不能写,你看我们的影视剧包括很多小说,爱多得不得了,围绕企业家和爱情都有现成的一套体系和模式。对于对文学要求非常高的那部分纯文学作家而言,企业家是不碰的,就像不碰武侠一样,爱情也不会写。大量写企业家的爱情,对不起,那是一种自杀行为,太危险了。如果你找不到自己的语言和个人经验,写这样一个主题非常困难。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画家,我说,“你是北方画家,咱这儿没有水牛只有黄牛,你怎么画水牛?”他跟我讲,“黄牛不入画。”我想了很久,进入文人画、现代水墨画的都是画水牛的,水牛是大肚子大脚,好画。那么,就像画黄牛一样,想要写好当下的企业和爱情,个人表述、概念化的词语,全都要粉碎了,要拿出你自己的表述。我就是带着这样的恐惧、谨慎去寻找自己的语言,走入真正意义上的个人和自己,这个意义太重了。

记者:中国很多的大作家,会写中篇写不了长篇,能写短篇写不了中篇,但您是中篇、短篇、长篇、诗歌等几乎所有重要的文体都有代表性作品,完成了自己作为一个当代作家完整的文体系统,您是怎样看待写作的?通过《艾约堡秘史》想要表达什么?

张炜:讲到我写得多,其实我是这样的。我非常爱文学,我把文学看得很高。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是封闭的,每一个大的作品写完我的身体一放松就完了,我真的就觉得我活不久了,每一次写作都有那样的感觉。但慢慢缓过来,慢慢进入下一个生命流程,我又变得生气勃勃了。现在,我还在写作的热度里,脑子里一片浑浊,但我期待你们从这部小说中能读到自己。我觉得这里边的每一个人物,都能找到我个人。

前年,我在一个学校讲读陶渊明的几个感受。何为风度?何为尊严?这些东西,陶渊明纠缠了一辈子。我们要活得好,还要有尊严,在座的包括我自己都觉得很难很难。

再就是,有了钱、有了权、有了地位,有些东西你不相信,我就想把敏感的东西调过来,让他重新相信爱情,相信正义可以有,尊严可以讲。这样一部书在社会层面当然很冒风险,但冒风险最大的还是语言和技术。

来源:河北新闻网 宋燕 张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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