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盛 发表于 2018-3-21 12:05:37

再乱搞下去,中国武术真的要沦为广场舞了

[摘要]现在一些武术界的乱象就是一些没有真功夫的人名利双收发大财,而有真功夫的武术家却默默无闻,受苦受穷,不被关注。


真正的武学系统、武术技击的传承正在不断缩水成为表演和套路乃至某种骗局。中国武术与世界竞技体育的差距正在越来越大。中国武术正出现一种“外表上的巨人,内核上的侏儒”的怪圈。
近日,一则“徐晓冬KO咏春拳丁浩N次”的视频再次让“打假狂人”徐晓冬火遍网络。
上一次,雷公太极的创始人雷雷代表传统武术出战格斗狂人,结果被打得头破血流,这一次丁浩代表咏春上阵,最终也未能为传统武术挽回一点面子。
传统武术究竟能不能打?传统武术与现代搏击的差距到底在哪里?传统武术的出路又在何方?
带着这些问题,冰川思想库刊发作家、上海市武术协会会员吾非羊撰写的文章,在给大家讲述当今中国“武林秘闻”的同时,也尝试为中国武术的出路作一番探索。
文章有点长,请诸位耐心阅读。
每天清晨六点半,83岁的上海武坛泰斗严承德走出家门,跨上破自行车,骑到三公里外的复兴公园教拳。
1950年,15岁的严承德被父亲送到复兴公园学拳,跟老师——中国现代著名武术家褚桂亭先生学习形意拳、八卦掌、太极拳和刀剑。67年间,他从未中断练武,在复兴公园度过了少年、青年、壮年,进入了老年。
看着自己的师父褚桂亭离世,师兄弟们也纷纷老去或去世,严老师自己也成了耄耋老人,而徒弟们也进入了五六十岁的年纪。
对于中国传统武术传承的现状,严老师忧心忡忡:“学武,要花时间,要下功夫,要吃得起这苦。”
“我年纪大了,最大的愿望是在身体状况还可以的情况下,把我从褚老师那里学到的武术,毫无保留地教给想学的人。”严承德最大的愿望,是想徒弟们能把褚桂亭武术的传承基地办起来,一来,大家不用天天在公园练拳,二来,能可持续地发展和传承武术,让武术像复兴公园冬青树上的树叶一样,不断复兴,长盛不衰。
但事实却不尽如人意。两年前,严承德让两位徒弟去上海某区体育局申请政府扶植,但负责接待的一位领导给他们的答复是:
区里的资金也很困难,体育局对传统武术的工作导向很明确,重点工作是监管气功功法类项目,把几种功法锻炼团体集中起来管理,防止出现危害社会和群众的事件。
其次,要扶植能去参加全国比赛的重点项目以获得名次。
而各种传统武术,在体育局看来就和广场舞一样,广场舞大妈用完的公共场地,传统武术爱好者就去使用,放任自由,自身自灭,体育局没有精力和财力去扶植。

海派武术家严承德(右)与徒弟
获得了这个答复后,严老师的愿望,算是暂时破灭了。
中国武术,这个曾对中国人而言,充满了神秘光环和美好向往的竞技精神和格斗美学的载体。撇开影视剧神乎其神的飞檐走壁和万夫莫敌的画面,撇开各种光怪陆离、真真假假的“武术大师”,真正的中国当代武术是究竟个怎样的状态?
现实的答案,是残酷的。
武术,究竟是持久传承还是逐步衰弱,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武术,究竟还能不能打?这是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武术,由于不能可持续发展,陷入生存困境,乃至失去格斗功能,而被淘汰出世界竞技格斗之林,更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武术从能打变成了不能打
传统武术,除了传承青黄不接,不受重视的问题。一个最严重的问题在挑战着武术——当代中国武术的实战性问题。
有武术爱好者曾给我讲述过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故事——一位上海郊县的形意拳拳师,曾多次获得全国和上海地区武术比赛冠军的“某某武术达人”,在一次为家庭琐事引起的肢体冲突中,被他练散打的儿子两个摆拳打倒在地,不堪一击。
无独有偶,上海另一位练习心意六合拳的拳师在一次与社会人士的肢体冲突中,被人打得深度昏迷,用救护车送进了医院,鼻青脸肿地躺在了床上。
武术不能打,几乎成了外来拳种,这是拳击格斗乃至一些健身房“肌肉男”对待武术的刻板印象。但是,实际上,武术本来不是这样的,造成武术不能打的原因也是复杂而多元的。
李忠明,原上海市嘉定区武术协会负责人,改革开放后上海武术散打运动最早的运动员和教练员之一,民国“武圣”孙禄堂的第三代武术传人。

上世纪80年代初李忠明与老武术家王禧奎先生在练习
时至今日,李忠明仍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隐匿民间的几位民国武术家的身手。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教他形意拳的区建奇师父,就是一位身手矫健,深不可测的人。
“区师父是我隔壁邻居,我知道他会打拳,就拜他为师学习武功。后来才知道,区师父是广东人,曾是汪精卫的贴身保镖,解放后由于这些复杂的历史问题,区师父长期隐匿在民间。”李忠明回忆。
这些老一代实战派武术家还包括教李忠明武术散手的孙禄堂弟子王禧奎、武术家孙存周的学生吴茂之、旧上海的职业保镖易子平。
“这些老一代师父们都是会打的,但非常低调。这是因为各种复杂的历史问题,他们在解放后不适合大规模公开教授武术。”
所幸的是,李忠明老师从这些民国武术家身上学到了他们的武术精华,加上他自己从现代格斗散打中吸收的特长,彼此结合,将传统武术的技击进行了消化吸收和再创新。
在一次对抗演练中,60多岁的李忠明用传统武术在5秒内击倒了一名年轻力壮的练习自由搏击的青年。“真正的武术,肯定是能打的。但是,目前武术技击失传的断层正在越来越严重。”李忠明说。
李忠明回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上海武术界组织了一批老一代武术家集体开会研究武术的段位问题和武术的标准化问题,请了通背拳名家杨邦泰去,杨老当时在会场上就抱怨说,如果拳不能打了,还谈什么打拳?”
而通背拳大师杨邦泰先生的徒弟顾鹤云老师说:“后来,我师父在晚上编写拳谱时,心力交瘁突发意外病故,在弥留时一根手指头还指着地上不愿瞑目,看着我们说不出话来,可能这是他老人家放心不下我们这些徒弟和武功传承的问题。”

历史上的中国功夫对阵西洋拳术画面:1943年,蔡龙云在擂台上击败俄国拳师马索洛夫(照片由上海报界摄影记者康正平拍摄)
顾鹤云目前已年近六十岁,目前在为没有青年人愿意吃苦练习凶猛的通背拳而忧愁。
上世纪中叶,上海曾聚集了一批著名的著名武术家,如查拳的王子平,形意拳的褚桂亭,少林拳的蔡龙云,八卦掌的姜容樵、王壮飞,太极拳的傅锺文,心意拳的卢嵩高等,由于特殊时代的原因练就了一身好功夫,这批老一代武术家创造了上海武术的辉煌期。
上海武术的底子可以说是很扎实和丰富的。但是,随着老一辈的去世和历史原因,武术技击的传承在不断缩水。现在,跟随他们学习的第二代也慢慢老去,进入了退休的年龄,而新一辈的没有起来,传统武术格斗的内容不断在打折扣。
其次,武术格斗的发展环境也在变化着。
“在乱世,人人自危,需要武术来自卫。但是到了和平年代和法治社会,武术的攻击性势必要减弱,这就造成了武术发展的困惑,大家不喜欢打来打去,这要付出高额的法律和经济的代价。于是,武术界就来强化武术的健身和表演功能,弱化技击功能。所以,当代武术遇到的最大问题,一个是传承问题,一个是实战问题,还有一个是武术的发展环境问题。”一位上海老牌武术专业机构的资深人士表示。
武术的技击正在越来越衰弱,一些拳种变成了纯粹的有氧体操运动或健身舞蹈,或者被一些不会打,但喜欢“吹师门”“吹祖先”“耍嘴炮”的武术爱好者把武术吹成了一种近似于民间传说的故事。而传统武术拳种也从一百多种(据1984年上海地区统计的数据)衰退为几十种。

但是就在这种武术的低谷期,一些假武术大师却在浑水摸鱼,大行其道。这就是上文所说的,当代武术的发展环境问题,主要是混乱。
从“水清则无鱼”到“一潭浑水,浑水摸鱼”
这几年趁着“健身热”“中医热”“养生热”“国学热”的东风,传统武术也因这股“混搭的东风”从原先“水清则无鱼”的状态变成了一潭浑水的状态。水一旦浑了,就有人会“浑水摸鱼”。
一首打油诗这样描写:
“当今武林太荒诞,不修真功练秀拳,铺天盖地假把式。大师高人随处见,互相吹捧提名气,一心一意只为钱。私设门派很简单,都是天下第一拳。供个牌位抬门槛,编点材料成家传,身披八卦持佛尘,俨然大仙下凡间。师父自吹徒弟喊,唯有自己是真传,功夫深浅尚不提,为啥练得膝盖残?腹中大球天天转,陶醉胜似抽大烟,神功无敌俯天下,就是不敢战泰拳。”
形象地讽刺当代中国武术的一些现状和一些人,如吹嘘、作假、行骗、花拳绣腿、误人子弟、装神弄鬼等等。
在2017年四五月份的一场武术界的风波中,北京一位自由搏击教练将一个上过央视节目,将自己包装成的“太极拳大师”的传统武术爱好者暴打。而在另一位自称是“世代武术之家”自创“某某太极”的“大师”,主动挑战这个自由搏击教练,结果当比武开始时,这位“大师”选择了报警。
如上海一位几十年练习心意六合拳,练石锁、铁砂掌和散打,在马路停车场教拳的许师父向作者所抱怨的,现在一些武术界的乱象就是一些没有真功夫的人名利双收发大财,而有真功夫的武术家却默默无闻,受苦受穷,不被关注。他们还要自掏腰包担负传承和传播传统武术的责任。
这不但有损武术的长远发展,对真正的武术家来说更是很不公平。
一个充斥伪大师和没有了江湖道义的武林
赵飞,80后,上海青年武术家,以教授传统武术为生,他既是传统武术的继承者也是假武术的受害者。赵飞这十几年的习武,教拳生涯,可以说是当代传统武术从业人士生存和困境的写照。
赵飞从小喜欢武术,后来在父母的资助下,加上自己打工赚钱,开始拜师学艺练习传统武术,考段位和参赛获奖,之后自己开始教拳。
赵飞曾与人合开过武馆,但后来不开了。现在,他自己租借了一间大概30平方米的训练室,放了些刀枪剑戟棍和沙袋。他一边教授儿童武术、辅导学员参加武术段位考试和教一些白领学习传统武术,自己一边继续深造传统武术。“学生们在周六、周日会来得比较多”。赵飞说。
最让赵飞气愤的,是假大师教假拳的事儿,因为他自己就是假武术的受害者。“前前后后拜了好几个老师学习传统武术”,“有的是好老师,教真功夫,而有些拳师基本是骗钱”。
赵飞指的“有些拳师”是缺乏“江湖道义”比较急功近利的人。
比如,一位名家之后的拳师前前后后问赵飞要了三万块钱,教了他两套没有实用价值的花拳绣腿和枪法。
另有一位“某某派大师”,也收了一笔高额费用,教了赵飞一套花拳绣腿。据赵飞称,之后这个拳师又收了赵飞的学生学艺,两人为此闹翻了。
“你教假拳的事儿不谈,老师抢了徒弟的学生,这种事儿太不道义”。对世风日下的武林,赵飞愤愤不平:“这样做人,也太过现实了吧……”
高额的费用学不到真功夫,这成了传统武术的一个怪相。相反,一些号称神秘的“绝世武功”又成了敛财的工具。
据一位湖北籍青年武术家透露,他2007年开始向某太极大师学习太极拳,就发现这套神秘的太极拳体系的实战性并不强,而十年来的拜师费却水涨船高。到了今年,拜师费“行情”已涨到10万人民币。
交了拜师费,逢年过节要孝敬师父,每次去学习要缴费“孝敬师父”,开会要缴费“支持门派发展”,动辄成千上万元。
之后,大师的亲属又暗示徒弟们要买其他“衍生产品”支持师父和门派发展。“他们要我出几千美金买衍生产品支持支持,我不干。
后来,由于其他的一些原因,他们看不惯我,师徒关系一刀两断,于是他们就把我开除了”,这位湖北青年武术家愤愤不平地说。“走了也好,我本来就感觉没有学到真功夫,都是套路。甚至他们在电视上演练一些所谓的散手技击对抗,也是事先由动作设计和导演排练好的套打动作。几时出拳,几时躺倒,都是设计好的。”
“你不能打,就承认不能打,别说自己如何厉害,这些假大师是先把自己催眠了,认为自己的花拳绣腿很厉害,再催眠他的徒子徒孙,把没用的拳法吹成有用的,陷入到自欺欺人和欺骗他人的境地。”

拜师仪式
正是一些假武术骗子利用了大众对武术的神秘和好奇,利用传统武术系统涵盖“道、医、学、武”模糊混合的特点,钻了武术定义不清的空子行骗。
比如,用绳子拴鸽子来表演“太极雀不飞”,用师徒配合来表演“隔空打人”,用人体力学来表演“千斤坠”,或手劈有裂缝的砖块来“劈砖”,或显示一个自己手掌上的肉球表示“练气”,或者高举 “神功”和“文化”、“养生”大旗来坑蒙拐骗。
而武术发展环境的混乱和生存的不易,让一些曾经接受过正规武术训练的人也变得急功近利,世风日下,乃至出现一个武术“大师”上厕所都要上“霸王厕”的丑事——有一位“大师”在景区上厕所,得知要收费,“大师”立刻恼羞成怒,拿出名片向厕所阿姨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某某某武术大师!怎么能问我收费?”
“传统武术还没有一种大规模的、快速的、流水线化生产的产品模式,营销和生产还停留在落后的状态,没有形成规模化生产。其次,传统武术没有一种类似拳击、自由搏击等国际化、市场化的重竞技项目的商业赛事比赛。这就让武术在可持续发展上遇到了问题。”一位从事空手道教学的教练陈远对作者表示。
由于传统武术的盈利模式不清晰,盈利方式有限,市场化和产业化营运能力不足。一些人为了将自己的武术经验急于变现,又缺少合理的市场化和产业化渠道,难免就会出现师父抢徒弟的生源,或者不断向徒弟索要高额回报这样的事。
有识之士在苦苦坚持和努力,复兴真正的武术
但是,一批武术界的有识之士还在咬紧牙关,苦苦坚持,探索出路,来证明当代中国传统武术的努力和实力。
每周六上午,在风雨沧桑的上海东宝兴路上的“上海精武体育总会”内,这里见不到霍元甲,也没有陈真和独臂老人,也没有空手道馆来砸场子要中国人吞下“东亚病夫”的牌匾。只有张健坐在简易板凳上教他的学生取材自太极拳的“柔性自卫术”。
张健,60后,上海精武体育总会传统武术研究中心形意八卦太极传承基地主教练。2014年起,他用业余时间编写了一套以太极、通背、形意拳为主,结合摔跤、擒拿等元素的“柔性自卫术”,并自筹资金推广。
“不能说传统武术不能实用,这几年我一直在研究用太极拳等传统武术中的技击、招法和功法,编写了一套《保安员自卫术》(又称《柔性自卫术》),经过公安部门和保安行业协会的检测,现已选用为保安员职业培训教材和考核项目。这套自卫术适合普通人学习使用,易学易用,以控制和阻拦对方实现自卫,又不具备伤害性攻击动作。这也是符合传统武术的自卫哲学的。”

上海精武体育总会
张健说完就开始演示,当笔者用上步直拳进攻时,张健则用太极中的“棚捋挤按”的“黏连术”将本人“缠绕”住并破坏了身体重心,让我东倒西歪不能动弹。
“武术,不能打是不行的。我想如果以后条件适合了,可以大家发起众筹,定期举行合法合规的传统武术擂台赛,以发现传统武术技击人才和爱好者,刺激传统武术技击的恢复和再造。让更多的武术人才有合法的渠道展示本领和武艺,将气息微弱的中国传统武术摘掉‘不能打’的黑锅。同时,用擂台的方式去假存真,优胜劣汰,删选出真正的武术高手。”张健坐在简易板凳上,瞪大了眼睛激动地说。
但是张健不知道,这种传统武术擂台赛在其他地方其实已办了好几届。
2017年10月6日,一场激烈的武术擂台赛——“第五届全国意拳交流大赛之意拳散手王中王争霸赛”在山东临清举行。临清意拳搏击队运动员陈超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4秒内将对手击倒在地。这是临清意拳选手连续第五次在全国意拳大会散手比赛中获胜。
在随后10月7日的“中国意拳对日本空手道搏击大赛”中,中方再次派出临清意拳选手陈超云、陈超武等三位选手对战日本空手道选手仓特大、黑江佑太、那霸一世,最终,中国意拳选手以一胜一负一平的成绩,与日本空手道选手打成平局。
当裁判宣布结果时,在一旁的陈超云等选手的教练兼老师——临清大成拳(意拳)学会会长陈明,内心激动不已。“这些娃娃是我一手发掘和培养起来的,从娃娃就开始练习意拳。”陈明说。

意拳王中王冠军陈超云与世界自由搏击羽量级拳王邱建良
意拳,又名大成拳,一种接近现代搏击格斗的传统武术拳种,由中国现代著名武术家王芗斋先生于上世纪中叶发明,以中国传统武术形意拳的训练和打法为主,消化吸收了现代拳击、中国式摔跤的优点,结合而成。
可以说,意拳是中国传统武术向现代搏击运动进化过程中的过渡型拳种。由于其简单务实、实战性强曾名噪一时,涌现了像姚宗勋、卜恩富、王选杰、姚承荣等优秀的实战武术家。
陈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练习意拳,曾先后随王芗斋之女王玉芳女士、意拳名家姚承光等学习意拳。在前后三十多年的意拳训练过程中,陈明发现,与现代搏击、拳击、散打等现代格斗技击运动相比,传统武术由于其虚招多、速度慢、腿法少、实战性差等原因与现代格斗运动产生了较大的距离。
“意拳发展至今,仍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一些老师在搞散手对抗时不真打,只把推手当作终极目标,时间久了,别说一般学生,就是当中的佼佼者在对外交流时,也是吃亏不少,若是希望上擂台,那更是天方夜谭。当然,有的也尝试上擂台,自身功夫水平虽然有限,却还不虚心向外界学习,结果是负多胜少,好不容易赢一场,则是由于对手的水平更差。”
“当年,为了能使意拳与现代擂台搏击融合,姚宗勋先生进行了大量的实践,他将西方拳击的训练方法与意拳结合,使意拳在技术风格、训练理念等方面都有了很大的发展,才有现代意拳更大的发展空间。可是,在意拳发展的同时,别的搏击运动也都在积极改进和提高,所以意拳如果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话,实际上原地踏步也已经是落后了。当代意拳要想发展必须与现代散打、泰拳、巴西柔术等相结合,才能更加完善。”陈明认为。
为此,他尝试先通过传统武术训练方式打好基础,再结合拳击、散打、泰拳等现代拳种的优点来改造传统武术,并从娃娃开始培养和训练。这条艰辛的道路,一走就是几十年。

2017第五届全国意拳交流大赛暨中国意拳对阵日本空手道搏击现场
“我自己在水务局保卫科工作,业余时间几乎都花在了练拳和培养意拳人才的事情上。好在家里人下海经商办了企业,给予了我很多的支持。这几十年,我砸锅卖铁办了武馆和武术组织,推广意拳和培养选手参赛,目前实现了‘以武养武’的模式。我自己虽已打不动比赛,退居二线了,主要做做后勤工作,现在只要孩子们有出息,打出好成绩,我再苦再累也值得。”陈明说,“培养出优秀的意拳选手,就是我目前最大的成绩。”
中国武术人,要从神话和幻想中回到现实中来
矫羽,80后,上海青年武术家。目前,以他为主的一批70、80、90后武术爱好者在上海天山公园内定期举办的“武术实战会”,坚持了好几年。
矫羽也到处奔走,在电台和报纸等媒体上介绍武术技击和训练法,希望有更多的80、90后能加入到复兴传统武术技击的队伍中来。
关于武术的生存与出路的问题,矫羽思考了很久。
“我感觉武术最大的问题是,这种格斗运动的生存环境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武术实战的发展空间变小了,由此引发了种种乱象。这些又会导致另一个严重的忧患,就是中国传统武术格斗的水平与世界格斗搏击运动的差距将越来越大,可以说人家现在是在跑,而我们是在爬。”矫羽说。
“我的师爷在解放前是高级保镖,在那种残酷的乱世,逼着他们学习各种武术擒拿格斗技击术,各种击杀对手的手段和手法以获得生存。但是到了和平年代,这些类似断喉、撩阴、插眼、反腕等技击术,没有了使用和实践的空间。武术格斗失去了现实的基础而开始想象。于是,武术变成了表演、舞蹈、充斥了大量的表演化和仪式化的东西,乃至加入了各种哲学、养生、医术等杂家内容。这些使当代武术变成了繁荣假象背后的虚弱,就是不能打了,不能技击了。所以,作为武术人,我们首先要面对现实,端正态度,发现差距,反省自己,理清思路,寻找出路。”

2017第五届全国意拳交流大赛暨中国意拳对阵日本空手道搏击现场
“首先,我们要面对现实,了解中国武术的格斗技术目前和欧美、日本等现代格斗搏击发达国家的差距。一是他们健全和发达的格斗竞技人才的培养、训练、选拨和比赛模式,二是他们不断在创新的格斗技术。在此基础上,中国武术界要打破目前一团江湖的文化和四分五裂的门户之争,团结一心来学习和改造。”矫羽说。
“其次,要理清武术的概念和定义,把武术中的武道哲学、健身养生、医道救人、实战技击的定义分别划分清楚,不要混淆。武术,最基础的是它的搏击术,在搏击的基础上再有健身养生、医道救人、武道文化的演化。如果武术不会搏击而谈养生和文化,就犹如不会游泳的人去跳水,没有基础和源点。很简单,如果武术就是健身,何必来学武术,你可以去踢球、跑步、游泳,效果是一样的。”
“武术界要积极吸取西方搏击运动中的技术和传统武术的技击相互结合,设计出一种适合现代都市人练习的竞技对抗技术。不能自以为是、闭门造车、拒绝改革”。
这几年,矫羽的教学方向就是为武术爱好者创造对抗训练的条件,让他们掌握基本对抗技术,如对抗中的时间差、击打的距离感、抗击打能力、反应能力等。
在矫羽狭小的拳馆中,他的学员正在练习格斗。这些学员中有车祸后颈椎受伤的病人,有的是手无搏鸡之力的姑娘,经过几年的学习,他们恢复了健康并学会了形意拳技击等技击术。
“我车祸后撞坏了颈椎,成天戴着颈椎支架感觉自己成了废人。现在我完全恢复了健康。”一位学员说,之后他与作者一起练习抱摔,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让人抵挡不住。

“另外,我们还缺乏一种尚武文化。武术中的这种尚武文化是充满了健康、激情、速度、阳光和正能量。” 为此,矫羽一直在街道、学校、电台做公益的武术文化和历史讲座,向大众介绍和推广中国传统武术文化。“中国的武术人,要从神话和幻想中回到现实中来。”
易困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当采访完最后一位力主武术改革的武术家后,我感觉到中国武术的严峻形势,似乎让人又不禁想起30多年前的一幕。
1979年,曾在抗战期间在嵩山少林寺入室学艺的日本僧人,后到日本推广少林武术的日本少林拳法联盟会长宗道臣大和尚回到祖庭少林寺归山朝拜。看到浩劫后的少林寺破败不堪,僧人也只剩下年过古稀的德禅主持、行正和尚等老僧13人,会武功的少林武僧几乎绝迹。
此情此景让宗道臣大和尚痛心疾首,几度落泪。
有鉴于少林寺和少林拳几乎要断代的状况,宗道臣向中国政府提出,请中国选派青年到日本学习少林拳,延续火种,学成后回国复兴少林武术。这一幕对于一个有着数千年格斗竞技史的武术大国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悲剧。
39年后,虽然中国武术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其泡沫化的表象繁荣的背后却掩饰着虚弱的现实,此情此景与宗道臣大和尚在1979年看到的破败少林武术在本质上有着一些类似。
1979年的武术是物质和人才与传承上的奄奄一息,当代的武术是在尚武精神、格斗技术和可持续发展上的衰弱无力。虽然,各种中国各地的各种武馆和健身房不计其数,但很多在教习着各种华而不实的花拳绣腿。公园、社区、广场上的拳友成千上万,但是很多在做有氧健身操。
而武术比赛和考场上,甚而在电视上、舞台上,擂台上,被淹没在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动听的音乐、优美的假动作和色彩艳丽的服装之下的武术,正在逐渐失去其尚武和搏击的核心意义。
真正的武学系统、武术技击的传承正在不断缩水成为表演和套路乃至某种骗局。中国武术与世界竞技体育的差距正在越来越大。中国武术正出现一种“外表上的巨人,内核上的侏儒”的怪圈。
2017年,虽然中国武术在经历了某些武术打假风波后陷入了谷底,但也正是这次风波暴露了武术在这几十年所积累的许多问题。
正如狄更斯在《双城记》中说的:“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这篇文章的意义则如上文所说,中国武术要面对现实,端正态度,发现差距,反省自己,理清思路,寻找出路。这,才是当务之急。
如李忠明老师所说:“中国武术要有独特的武术技能,要吸取教训,不能故步自封,自以为是,要向国外武术界好好学习。各门各派要有一个复兴武术的共识,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训练方法,要传帮带,不能有门户之见,各派要献计献策,要贡献绝技绝招,共同努力。我想不用5年,中国武术一定会改变面貌的。”
易困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或许,在遭受了2017年的磨难之后,2018年开始,积极反省和自救的中国武术才能迎来下一个希望的春天。
*本文删节稿原载“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库”,原题为《徐晓冬消失200余天后 中国功夫如何回归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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