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作品遭遇“三观审查”:还能不能好好读书了
最近,《英国病人》、《包法利夫人》等经典文艺作品涉及“三观审查”的豆瓣短评,在网上引起了广泛讨论。比如,在电影《英国病人》的豆瓣短评中,很多提到不认同本片“三观”、“婚外情”的评论得到不少网友的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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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作家福楼拜的经典小说《包法利夫人》的短评中,称包法利夫人为“爱慕虚荣的白富美”、“女文青”等评论也获得了很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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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还有众多名著也遭遇了此类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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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汤达的《红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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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斯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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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博科夫的《洛丽塔》
这类评价并不是近期才出现的,也绝不局限于这几部作品。从古希腊神话到《红楼梦》,古今中外众多名著都难逃“三观不正”的数落,但透过这样一个看似宏大实则狭隘的标签去观看文艺作品,则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包含在这些作品中的广袤意义和可能性。
在对这些评论的讨论中,很多人认为是如今社交媒体的形态导致了这种现象的发生。由于整个环境的快节奏,人们想要迅速了解一本书、一部电影或者一个从未涉足的领域,最好的办法便是给它一个标签。近几年在网络上一浪接一浪的流行语便成了最好的标签方式,从“高富帅”到“玛丽苏”,从“绿茶婊”到“直男癌”,这些词语本身是对一类现象或者人物诙谐精微的阐释和讽刺,但一旦它们被做成印章随意戳盖,精微的含义被刻板地固定甚至压缩,津津乐道的讽刺也成了刻薄的无端指责。前段时间,偶像剧《流星花园》的女主角杉菜也被盖上了“绿茶婊”的章。
而一旦从这些迅速入门的捷径去观看作品,或者把这些悬置于其他意义之上,作品的丰富性便被消解。就拿电影《英国病人》的原著小说来说,当女主角凯瑟琳在沙漠的洞穴中写下:“我们在一个真实的国家中,而不是地图上描绘的那些有边界的、以统治者命名的国家之中……我想与你、与朋友们走在这样的地方,走在没有地图的地球上”,它所包含的对战争的反思和对人孤独底色的描绘都足以撼动人心。然而,这些作家通过作品所要体现的宏大意义,都被“三观不正”、被简单的标签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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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病人》
不难看出,被“三观审查”的文艺作品,大多有不伦之恋等情节。文艺作品对“不伦”的表现是对人类激情的描绘,同时也是对人生种种道德困境的展示,其魅力就在这种困顿却热烈的情感中得以放大。而另一方面,文艺作品并不一定是经验的。苏珊·桑塔格在一次采访中说:“我不相信有‘人类经验’这种东西存在。有各种不同的感受力,有各种不同的对艺术的要求,对‘艺术家是什么’也有不同的自我构想。艺术家认为有必要做的事情是,给人以经验的新型态……艺术家是这样的人,即他挑战被接受的观念,或者给予人们关于经验的其他信息,或者其他阐释。”文艺作品应当是对不同的可能性的展示,可以是最日常的一种,也可以是最极端的一种,是创造性地而不是刻板的。
《苏珊·桑塔格谈话录》
除此之外,对文艺作品的审查不仅限于“三观”,一切标签化的叙述都是我们应该警惕的。近几年文艺作品的评论门槛降低,“演技”、“故事”、“人物塑造”等词也就成了每个人评价时的惯用词语,比如刚刚遭遇过三观审查的杜拉斯的《情人》,在网友的短评中出现了指责作者的逻辑与叙事的评价,且获得了短评中最多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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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评价一部文艺作品的标准是多元的,很难界定,不论是“演技”、“逻辑”还是“故事”,都不过是作品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更不能以此作为衡量一切文艺作品的标准。并不是每一部作品都要有完整跌宕的故事情节,立体真实的人物塑造,创作者可以突出自我风格而牺牲故事,可以展现特定形式而弱化人物。意识流文学对内心的体察、存在主义文学对人生荒诞的展现,如果都用这些标签去衡量,恐怕也无法领略到作品所真正传达的意义。
我曾经上过一门小说课,在最后一节课上,老师给一学期课程的结语是:文学不是在说“应该是什么”,而是在说“也可以这么去看”。所有的文艺作品也应当如是,我们热爱文艺作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们拓宽了我们的生命,让我们能够在有限的时间中获得了尽可能多的关于美、关于激情、关于人类命运的体验,如果戴着贴满标签的眼镜去打量甚至束缚这些作品,则不论是对于作品还是对于我们自身,都是一种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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