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则录安宁3
一处城池被攻陷,杀红眼的敌人,不断在城中烧杀抢掠。四处皆是哭喊惨叫声,街道染上了血色,屋舍火光冲天,随地都能看到尸体,城中化作人间地狱。
几日过后敌军撤退,满城狼藉。
残垣断壁的瓦砾中,瓦砾被人从下大力的掀开,下面是一个地窖,差不多十岁男童从里面爬出来。
男童跌跌撞撞往城外走,他的父母姐姐全被杀死了。他浑浑噩噩只知道要出城,不要在待在这里,因为随后还会有恶疾在城中扩散。
走出城不远,他被来捡漏的宰室主给抓住了。
颠簸数日,走走停停,一路上又有不少男男女女被抓住做了奴隶。他们最后挤在一个狭窄黑暗的地室。
男童刚经历生死又一路颠簸,来到宰室没几日就生了高热。他迷迷糊糊中看到了自己姐姐,抓住姐姐的衣摆跟她诉苦。
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没在宰室,而是在一间华丽的室里,躺在暖榻上。
进来的侍女一看他醒来,忙转身出去;不一会,进来一个似仙子的红衣女子。
女子问:“你可有不适?”
男童摇摇头后,问道:“我在哪里?姐姐是谁?”
“这里是‘倾安城’,你在城主家宅里,我姓温唤棋婉,不过这里所有人都唤我舞城主,你可以唤我温姐姐。”女子抚摸男童头道:“你又叫什么名啊?”
“我姓沈名洛斌,家人都唤我洛儿。”
“你叫洛儿啊!好名字,以后你唤我姐姐,我就唤你洛儿。”
温棋婉怜爱的看着沈洛斌,手抚上他的眉眼。
沈洛斌被温棋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羞着脸,道:“姐姐你不要一直盯着洛儿看!”
“洛儿长得好,姐姐想多看看。”
沈洛斌在城主宅安定下来,成了‘倾安城’里的洛少主。他慢慢知道了这座城是温棋婉用一舞换来的,人们还给了她另一称谓‘舞倾城’,不光她的舞姿世间少有,容貌也是倾国倾城。
温棋婉在沈洛斌好后,给他请了不少老师来教导,有文有武;沈洛斌很努力,在这乱世他只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而比这些还要重要的就是他想快点长高,因为他现在才在温棋婉胸口,遇到下雨天二人出门,总是温棋婉撑伞。
每日除了读书识字,练武,沈洛斌还会去‘棋挽院’偷看温棋婉练舞。
日子平淡的过了四年,‘倾安城’最重要的节日‘兰夜节’快到了,它不仅仅是祭拜婵娟和星空,向着织女乞巧,获求婚姻美满的节日,还是‘倾安城’舞城主的生辰。
沈洛斌想在生辰那天送给温棋婉一件上好皮裘;留下书信,一人骑马往东北方行去,来到‘雪离国’边境的雪狼谷。
雪狼皮毛雪白华丽,并且保暖、轻便、耐用是做皮裘的上好材料;不过雪狼都是成群出现而且凶残嗜血,人们一般猎杀都是整队出行。
沈洛斌去了三天三夜,才回到‘倾安城’;一进城就到城中最好的成衣店,把几头雪狼交给店主,要他赶紧裁制。
店主看着沈洛斌一身血,忙点头答应,保证在‘兰夜节’前完成。
沈洛斌得了答复,骑着马一路回到城主宅邸。
进了宅邸,吩咐侍从们准备洗浴水;一番清洗后,沈洛斌坐在榻上给自己上药包扎伤口。身上有不少雪狼抓咬痕迹,其中一条抓痕从左肩延伸至腰腹。
上好药,穿上灰黑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流云纹,头发绑上云纹发带,收拾妥帖后,起身去找温棋婉。
宅里的侍女看着越发俊美异常的沈洛斌,每日见了都面带羞涩。一路行过的沈洛斌,所遇侍女无不面颊羞红眼含柔情。
进到‘棋挽院’中,发现戴着羃篱的温棋婉正与衣着华丽男子在室里坐案聊事。温棋婉在一舞成名后,除跳舞外就只有与相熟人前不戴羃篱,去其他地方都是戴着羃篱的。
沈洛斌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偷听,不是他爱偷听,只是想多了解温棋婉身边的人和事。
那人放盏,道:“舞城主,这荈诧汁也喝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句话啊!”
“你用何来换我舞?”
“我不要舞,我要你的人。”
“你有何资格言此话?”
“客气些你是城主。”那人嘲讽的笑了声,又道:“不客气些你与卖笑卖身的鸨儿有和不同,这城是你以一舞在五国之主那卖身段得的,而当初城中运作的资金是你入幕之宾天下富商欧阳瑾给的。”
温棋婉听了那人的话很平淡,喝了空手中端着的荈诧汁道:“然后呢?你用什么来换我的人呢?”
“安宁!如果你从了我,‘倾安城’还是像现在这般简单平静;若你不从,‘倾安城’将永无宁日。”
温棋婉将喝完的杯盏放到案上,道:“你说过的人都曾想过把我据为所有,可他们最后都只拥有我短暂时刻。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不够强!”
温棋婉摇摇头,道:“五位国主每个人都想把我私有,可拥有我就得打败其他四国,为一个女子弄得民不聊生,不是一个国主该做的,他们最后决定每年来‘倾安城’看我一舞;而天下富商欧阳瑾我只提了两个要求,他就退步了。”
“你提了什么?”
“一是我要他全部身家,二是他一生只能有我一人。”
“是个男子都做不到你提的。”
“所以你一不是天下之主,二又做不到那两个要求;你没有资格得到我,请你走吧!”
室里服侍的侍女,请那人离开;最后男子还一边走一边不服气的喊道:“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后悔的。”
温棋婉看着人消失后感到很无奈,几乎每月每年都会有几个这般疯狂的人来找她。
温棋拿下羃篱,道:“洛儿,看够了就出来吧!”
在沈洛斌一进院温棋婉就感觉到他的气息了,现在送走了无关紧要的人,也该叫他出来训训了。
沈洛斌走进室,来到温棋婉身旁,挨着她坐下,撒娇道:“姐姐,洛儿回来了。”
“一声不说,留书就走;你知不知道姐姐很担心的。”温棋婉刮了下沈洛斌的鼻子,道:“快说,这几日去哪里胡混了?”
沈洛斌挽着温棋婉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上,道:“洛儿去给姐姐寻生辰贺礼了!”
“每年生辰姐姐都会收到许多贺礼,那还要你送啊!”
“他们是他们的,我的是我的。”
温棋婉侧头看向靠着自己的沈洛斌,抬手抚他的脸,道:“洛儿最好的贺礼就是好好的待在姐姐身边,不要让自己受伤,不要流血。”
沈洛斌不懂,他是男子怎么可能不受伤、不流血;不过现在身上的伤是一定不能让姐姐知道。
‘兰夜节’期间城里很热闹,城主宅邸五国之主全派了几个使官来送贺礼,天下富商欧阳瑾则亲自来贺。
欧阳瑾而立之年,身形富态匀称,慈眉善目眼神柔和总是笑脸迎人,和人说话也是好言好语,让人对他生不起厌恶来。
当沈洛斌从别人口中得知欧阳瑾与温棋婉的事时,他非常妒忌这个男人;可正真看到人后,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弱小和幼稚。
那几日温棋婉忙的抽不开身,沈洛斌想着等过几日,人都走光了在将自己准备的贺礼送给她。
节日过后,人群渐渐散去,城中又恢复往日平静。送走宅邸各路人后,温棋婉好好的休息了两日。
在温棋婉休息好后,沈洛斌在二人吃完晚食,在院中纳凉消食时;他把自己准备的雪狼皮裘拿出来送给温棋婉。
温棋婉看都不看雪狼皮裘,而是忙问道:“你去‘雪狼谷’了?”
“嗯,洛儿给姐姐准备的,姐姐喜欢吗?”
“你有没有受伤?伤到哪里了?”
“没事!一点小伤,现在都好了。”沈洛斌又把雪狼皮裘抔在手中,道:“姐姐喜不喜欢?”
“以后不要再做这中危险的事了。”温棋婉接过沈洛斌手中的雪狼皮裘,道:“姐姐很喜欢!下次再犯,姐姐可要罚你了。”
“姐姐心疼洛儿,一定不会罚很重的。况且洛儿长大了,以后总会受伤的。”沈洛斌讨好的笑了笑,又道:“姐姐,洛儿最近学了套枪法,我练给你看。”
还没等温棋婉点头,沈洛斌就去找自己的长枪,回来就在院中耍起枪法来。
温棋婉看着已初成少年的沈洛斌,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不时心中又暗想:落儿如果还活着,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
转眼来年的阳春三月,沈洛斌快满十五,到了束发的年纪。温棋婉忙着准备衣服鞋袜配饰,还有当日要用到的发簪。
沈洛斌做好每日功课,想找温棋婉,可找了一圈也不见人,问了管事婆子才知道她去成衣舍了。
三月是个爱下雨的季节,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外面就下起雨来;见外面下雨,沈洛斌拿起伞就往外走。
走了一刻,来到城东温棋婉常去的成衣舍,远远就见温棋婉在里面。
收伞进舍,沈洛斌道:“姐姐,洛儿来接你了。”
戴羃篱的温棋婉点点头。
沈洛斌撑开伞,温棋婉走入伞走;两人肩并肩走在下着雨的道路上。
沈洛斌道:“以前都是姐姐给洛儿执伞,现在洛儿也可以给姐姐执伞了。”
戴羃篱的温棋婉没有理会,一阵微风吹来,带起羃篱。
三月过七日,沈洛斌束发之日。
二人都没有长者或亲戚,为沈洛斌的束发只有落到温棋婉身上。
沈洛斌穿上温棋婉为他准备服饰,散着发危坐在席上;温棋婉在他身后拿起木梳给他束发。
木梳子梳理着沈洛斌的头发,温棋婉手握头发,把脖子后面的头发向上梳理。
梳理通后,右手握紧成把头发底部,左手顺势拧头发,把发拧成发束,把玉簪横在头发根部,再把拧紧的发束盘在簪子上,盘了几圈,最后把发尾塞入盘着的发髻中,拿上发带绕在发髻与簪子上。
束好发,自然是庆贺,不管是城中人还是宅中仆役纷纷可入席吃宴饮酒。
宴会从午时一直吃到天暗,温棋婉有些微醺,让婆子扶着自己回室躺躺。
当沈洛斌从祝贺的人群中出来时,找不见温棋婉身影;忙借了个由头离开,一路就往‘棋挽院’走。
问了门口的婆子,知道温棋婉是喝醉了,在榻上躺着。沈洛斌挥退婆子,自己一人走进温棋婉室里。
温棋婉在榻上闭眼小憩,沈洛斌走进坐在榻边,细细的打量着榻上人的五官。温棋婉好看的眉皱了一下,沈洛斌抬手抚上皱着的眉头。
温棋婉眉头舒展,可沈洛斌抚在上的手却没有收回;手从眉来到粉脸颊,流连许久,尽忍不住探下身去,在粉脸颊上蜻蜓点水般轻吻一下。
沈洛斌心中似战鼓雷鸣,脸若火烧;见温棋婉没有动静,大着胆子向那光泽饱满的红唇而去。
还未挨近,只听红唇清唤道:“落儿是你吗?”
沈洛斌忙停下,身微退;见温棋婉眼眸微睁,似睡似醒。
温棋婉又道:“落儿,你知道姐姐很怕吗?”
“姐姐怕什么?”
“怕岁月!怕它行的太快。”
温棋婉每说一字一句,清香的酒气都会轻轻扑打在沈洛斌脸上;他知道温棋婉还是醉着的,他一直都是跟在温棋婉身后,只看到她的美丽与聪慧,却从不知她心中所想。
沈洛斌回道:“姐姐为什么要怕岁月?”
“怕我去太早,‘倾安城’还没能力自保。”
“姐姐想太多了,你还有洛儿,洛儿会帮你的。”
温棋婉醉眼朦胧的抬手在沈洛斌鼻上刮了下,道:“落儿你还小,帮不了姐姐。”
沈洛斌握住温棋婉的手,道:“我不小了,我一定会帮姐姐的。”
温棋婉笑了笑,道:“不小了!不小了!我们落儿长大了。”
说完这句话,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沈洛斌将温棋婉的手放在脸上轻蹭,道:“落儿会帮婉儿的!只要是婉儿想的,洛儿都会做到。”
最后沈洛斌在温棋婉红艳的唇上浅尝一会,起身离开了‘棋挽院’。
第二日,沈洛斌提出自己要远游;温棋婉想了许久,最后点头同意。
带上路引、地经、钱财和一些换洗衣物,沈洛斌跨上马看了看温棋婉,策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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