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非 发表于 2018-8-18 18:31:50

式微,不归(壹)

第一章    为王疏圃曲池,下畹高堂。兰渚莓莓,石濑汤汤。珍树系实,轻叶振芳。奔龟跃鱼,有祭吕梁。洛阳城,王宫书苑。
    庭院深沉,鸡鸣过后,古树下一个青袍老者,须眉都已映成碧绿,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安详悠闲,正负手而立,静静地瞧着面前的少年舞剑。
    那少年荡剑在手,圈转疾出,剑若霜雪,周身银辉,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少年一舞,足不沾尘,轻若游云。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毫发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良久,只见他收剑于鞘,突然抬头笑道:“伯舅,剑练得久了,我倒是深谙诸葛孔明宁静致远的意思了。”青袍老者微微一笑:“世子修成归来,又钻研了些武道,也是时候了。”这是太子傅安阳,数年来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今夜的加冠大典。—世子言清的加冠之典。少年深然,抬头瞧了瞧树梢,转而横移几步,望着那初起之日,万瓦宵光,重檐雾收,日晖青琐殿,霞生结绮楼。
    天地间一片静寂,红尘中的喧闹烦扰,似已长久未入庭院。午膳时,喝完了两盏酒,安阳已经把今夜大典的前后礼程从头又想了一遍。他的酒一向喝得很慢,思想却极快。今天是世子言清第一次执掌王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可以算是件轰动中原的大事。纵然盘踞于洛阳周边的魏国已是疲弱,建立这个政权的丁零族人已是分崩离析,可有朝中股肱之臣一日,就会有机遇,有生机。现在—朝中半数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言清身上。他有着世家长子的身份,又是经历了六年汉学洗礼的士人,丁零族乃至魏国所有人的命运都系在了他一人身上。强敌嵩国犯境,诸郡告破,兵士疲软,人心涣散,这即是魏国格局。“草兔猎狼,当徐徐图之!”这或许即是他的格局。魏政务殿。乐声四面起,官吏两面开。
    一拢罗衣,玄文云袖,头发以竹簪束起,高挑优雅的身材。
    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
    他的脊背很直,好似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他转身立于王座之旁,群臣矫首,有官吏身穿绣绿紫长袍,双手摊开帛纸,高声朗读道:“魏王世子清,历十年历炼,姜桂之性,奋发有为。居尊贵之位,济弱扶倾,克勤克俭,不以诤言为忤逆,不愧不怍,非异人任,有此才德,境民为之顿首。而今河海荡谲,风云乱起,世子当尊魏王之位,领我军民,再复昔日繁盛之景,顺时顺命,天之娇子!”
    此言之后,清顺理成章,执掌王权,进而锦袍一摆,威居王座之上,群臣顿首,参拜之音齐声入耳。
    坐身王座上,言清坦然自若,丝毫没有局促慌乱。此刻,他平静清晰的开口道:“今外有强敌环视,内有诸事方安,当此存亡之际,寡人申明朝野:奇艺,国中大臣,各司其职,一律不动,国政仍由相国杨彪统摄。其二,王弟言昫常年戍守北疆,数年劳苦,赐封靖王爷,总领北境兵马。其三,由相国杨彪、尚书令翟璜主持开仓济民之礼。”众臣齐声高呼:“臣等遵命!”言清起身走至杨彪面前,深深一躬:“相国年迈苍苍,为国尽力,言清深感不安。寡人今赐相国为弘农侯,出入政堂,无须参拜。”杨彪感动振奋,躬身为礼:“老臣受先王大恩,为国尽心,分内之事也。”言清心中一热,又环视正殿高声道:“其余诸事,按往日规程进行。散朝。”闻言,众臣拜去,许多老臣心中激动,迷糊混沌的老眼们渐渐明亮了起来。眼前的这个青年君主,确实有一种令人折服的从容与自信,由得他们信赖与守候。

昙非 发表于 2018-8-20 07:01:03

第二章    失利
天那么高,空气中却贯穿着肃杀的气息。
  古城以外,魏军营寨。
  右将军杨恽头戴缨帽,腰系宝剑,脚穿一双虎皮靴,正望着东境地图发呆。就在几个时辰前,年仅二十二他奇袭古城,预谋得当,一举摧毁了嵩国大寨,斩敌先锋嵩霖,令帐下将佐无不敬佩。
  而这只是他人生的第一场战役,他的手仍有些抖颤。战前,他曾将所有的战阵兵法冥思了一遍,有的放矢,才有此大胜。可跟进的嵩国主将麻秋,是嵩国国主嵩韬手下最亲信的人,也是他手下最危险的人。
旁人论及时,只道他文武兼备。武及关张,他用刀割破一个人的喉咙时,就好像农夫用镰刀割草般轻松纯熟;他用谋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时,百般计策都无一个重样的。
杨恽一直知道,麻秋比嵩霖更危险。
冥思良久,杨恽静了下来。但是他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说出句很奇怪的话。“看来,”他说,“只能等麻秋出招了。”
正在这时,小斥候慌张来报:“启禀将军,据探查:古城西侧山麓隐有旗帜张扬,虽不多,却渐有俱增之势。”“何种旗帜?”杨恽已是镇定自若。
  “氐族朱雀旗,边角有一‘麻’字。”
  杨恽眼波微闪,一脸凝重,“命令前军收缩防线,后军向汝南靠拢。”
  几个时辰后,古城火起,三军震动。军中都尉任龙惶惶而来,道:“敌方突骑焚我粮草,火势已大,军士正在扑救。”“敕令右军回城巡防,不可乱了军心。”杨恽不急不忙道。
  还未等到将令下去,斥候已自东南西北四面而来,争相说道:“前军突遇骑兵撞营,我军以命相搏,损失惨重。”“汝南城遭遇敌军攻袭,半个时辰即被拿下。”“左军主将突遭行刺,一刀毙命,现左军混乱不堪。”“右军遭遇猛烈攻击,已渐抵敌不住。”
杨恽心中一紧,他自知毫无应变之力,唯道:“传令三军,徐徐向宛城退去。”是时,又有斥候自阵前奔来,呼道:“前军防线崩溃,请将军极速撤军!”
  话音刚落,远处银光一闪,刹那间斥候人头落地,一人自尘后走出,身后百骑骁勇奔前,直朝着中军大寨而来。杨恽积压着血性大起,操枪而起,不顾左右阻拦,迎着敌军疾步而去,“众军与我拼杀!”
  左右军士无不感染,纷纷拔剑操戈,跟随者主将浴血奋战。
  双方拼力死战,骑兵势快,兼有气势之盛,交锋数合,许多魏卒早已毙命当场。杨恽长枪舞动,挑死几员校尉,一跃马上,疾弛向前。
  对方统领也不再闲着,银光一闪,只见一把精巧而细的长刀破风而出,恽挺枪而战,对方刀锋所向,二人马上斗了十余合间,对方刀锋急变,反手出刀,借势打击,伴随着强有力的挑飞声,杨恽长枪掉落,肩头一刀,被直直地踹下马去。任龙领军死命夺回,对方也未追赶,沿途遭遇了五六次伏击之后,杨恽方领着残众回了宛城。
    王宫书苑。
  指下按着一张奏丞,言清脸上满是不快。禁卫军统领岑冲巡查归来,一见此景,忙问道:“初掌王事,何事如此忧愁?”
  “杨恽南征宛城半月,奇袭古城,大破嵩国西境防线,斩其将嵩霖,不料敌将麻秋驰援截后,杨恽不察,功亏一篑。”言未尽,脸上失落之色尽显。
    “嵩国以军武立国,氐族人又素善枪棒箭术,对比之下,我朝人才凋零,有此战果,已是万幸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切勿烦忧。”岑冲久在洛阳,自是深知其中强弱之处。
“那此事转机却在何处?”言清眸子里的忧郁霎时隐去,忽地道:“明日随我去北邙山,我要去见见老叔父。”岑冲闻声一怔,犹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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