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蜻蛉 发表于 2018-8-27 15:35:22

乱夜(二)

本帖最后由 上邪蜻蛉 于 2018-8-27 15:35 编辑

回去的路程感觉如此短暂,不过在车中稍作歇息,便听得车外轱辘停止了转动,车夫跳下车,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玄墨用手轻叩车门道:“殿下,回府了。”
“玄墨。”车内传来公仪寒的声音,带着微弱的愉悦之意,玄墨心中安然,殿下已很久未曾有过这样的好心情了,这一年来,殿下无时无刻不注意着听风楼的动静,每日都命探子将拂衣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若非如此,恐怕将拂衣送去听风楼地第二日,殿下便会忍不住把人带回来。
“殿下有何吩咐?”车帘自内部被撩开,玄墨一抬头便看见拂衣的脸近在咫尺,不禁向后移了身。
“你按着拂衣的身形,寻一位相似的女子,明日有用。”待拂衣下了车,便见公仪寒紧跟着从车上下来,丢下这句话,他便搂着拂衣进了府,脚步急切得很,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哎,这才刚回来,便如此迫不及待了。也难怪,殿下等这一刻,等得着实久了。玄墨心下叹一声,认命一般再次出府按交代办事。
今夜之事传出后,明日朝会圣上必定会借题发挥,向他索取两件东西,一件,便是他手上的兵符,另一件,眼光下移瞟向眼前人儿,是拂衣的命。思及此,眼底寒意顿生,搂着拂衣的手劲不由得大了些,倏然停下脚步,牵扯着拂衣也停了下来。
狐疑地看了看这阴晴不定的主子,下一秒就被打横拥在怀中!“殿下!”双臂急忙环住那人的脖颈,略微受惊。
嗯,还是这样能让他心安。敛去眼中瘆人森寒,享受着软玉在怀的触感,心底的波动更加难抑了,大步流星地走进内室,带上门,扯下罗帐......
夜色醉人,却不及春宵一刻。罗帐之内,旖旎之景,令人沉醉。
他着实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此时如发了疯一般,根本无法克制,拂衣雪白的肌肤上,满布青紫,低吟阵阵自红唇溢出。
如此姿态映入眼帘,更是撩得公仪寒情欲盛起,越发得不可收拾,生生折腾了一夜,无人安眠。

“待她醒了,给她备些膳食。”上朝的时辰到了,他得好好去演一场大戏。着人仔细吩咐一通府内的事务,瞄了眼罗帐,脑中浮现出昨夜伊人撩人的反应,心中莞尔。片刻后,收了心神,换上平日阴寒的神色,大步跨出门口,“走吧。”
玄墨伴随左右,仔细伺候着自家主子上马,瞧着那神色虽乍看下与平常无异,但眼底却染上了不同以往的欢喜之色。到底还是拂衣厉害,果真是心尖上的人方能哄得主子心情大好。想想过去一年,主子似鲜有舒畅之时,也只有听闻拂衣消息的时候,面上阴沉方才好一些。
哎,心中默默为二皇子与那孟常大人默哀,谁让你们动了主子的心头肉,自求多福吧。
“玄墨,要你找的人已准备好了吗?”离宫门大开只盏茶功夫,他得确认这出大戏的关键道具是否已经备妥,可不能坏了今日的戏码。
“主子放心,全数备妥。”拂衣身形清瘦,在这太寰之中,与之身形相似的女子实在太多,很好找,只是这易容却非他擅长,着实费了些功夫。
“时辰到!上朝!”城门之上,尖锐的宦官之声高呵,话音落地,只见宫门缓缓而开,发出沉闷的声响。百官皆步行上前签到,随后便有序入场,通往朝殿的路上,众皇子并行,身旁,公仪昭一脸笑意未有丝毫异色,而跟随其身后的孟常,看向公仪寒的眼中尽是惧意。
“三弟,听闻昨夜孟大人冒犯了听风楼的姑娘,触了你的逆鳞,为兄替他向你赔个不是。”等候皇帝登朝之时,公仪昭忽然发声,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为殿内所有人听到。堂堂一位皇子,竟为了风月女子为难朝廷命官,当真是一笑话。公仪昭此举便是要点燃战火了。
“皇上驾到!”可不是巧了,这方刚语落,皇帝便来了,谁知道他是否听得了方才的话,又听得了多少?看样子,这公仪昭是算准了时机,既让圣上闻得这一荒谬之事,又让他无法自辩。心下冷笑,这么多年,还是这些招数,竟丝毫未有长进,真可令他有些失望了。
“吾皇万安!”殿下众人骤然噤声,纷纷向殿上圣颜行礼问安。
“免礼吧。适才朕听到安王所言,可确有其事?”龙椅之上,九五之尊铿锵话落,殿堂之下,鸦雀无声。无人敢接话,安王和睿王,无论是谁他们都不敢得罪,亦得罪不起。
“怎么都不吭声啊?”大片黑压压的头低垂着,仍旧无人敢开口。正待不耐之时,公仪昭站出,毕恭毕敬道:“禀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弟看上的人,被孟大人无意得罪,自是令三弟不快,小惩一番也无可厚非。只是孟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三弟因一风月女子便卸了孟大人一臂,实属有些不妥,是以儿臣才会......”话说到一半便止了,后面的意思即便不说出口,众人也明了,安王这是要借着早朝,向睿王发难了。
“哼!”座椅被重击发出砰一声,声响不大却足以震慑众人,“简直荒唐!睿王!你身为皇室子弟,又身负重任,朕对你给予厚望,如今你却因一介风月女子重伤朝廷命官,如此不分轻重,是非混淆!朕怎能安心将兵权交予你!”
看看,果不出所料,一开口便意欲收回兵权,嘴上似要为朝官讨个公道,却连一言半语的关怀亦没有。见此状,兵部大臣权真武首出位列,铿锵回道:“皇上!睿王殿下是太寰难得武将奇才!自其掌兵权以来,兵部上上下下皆心悦臣服,军队治理亦是井井有条!如若为了如此小事便削了殿下兵权,军心不稳啊!”
“笑话!重伤朝臣是小事?这次睿王殿下能因私欲伤孟大人,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又因私欲就领兵......”话至此,其意不言而喻。
“领兵如何?”冷冷开口,一直不言语不过是想看看这些酸腐文臣会如何嚼舌根,却奈何左不过还是那么几句,实属无趣。
公仪寒森冷的眼神令人胆颤,安王身边的文臣不过被扫了一眼便不敢再言语,只得低下头,默默退回安王身后。
“齐大人莫不是想说,下次若再有相似情况,本王怕是会领兵造反吧。”不急不缓地吐出这句话,引得众人噤声不语。
“放肆!”皇帝胸口急速起伏,确是被气得不轻,如此离经叛道的反言!不可饶恕!
“父皇莫恼,儿臣不过是将齐大人的意思补全,否则这话说的不清不楚,更遭人口舌。”给他们的戏台已经搭够了,现下该轮到自己了。瞟了眼对面安王势力,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来人,将人带上来!”沉声下令,不一会儿门口便出现玄墨的身影,其怀中,还抱着一抹倩影。细看去,可不是那听风楼拂衣么!
“这...”殿上,众人皆不得其意,除了安王。
“老三,你这是作甚!?”
“儿臣昨夜伤了孟大人之后,总觉心有不安,纵然儿臣的确看中拂衣,但她再出色,不过一介风月之女,孟大人亦不过是说出了心底的话,何以被惩。思来想去,还是儿臣昨夜饮了些清酒,脑子不清醒,方才行差踏错,得罪了孟大人。这不,儿臣今儿就将这拂衣带来,送与孟大人以表本王的歉意。”公仪寒大手一挥,玄墨便将手中女子放下,退出了朝殿,在外静静候着。
“胡闹!”皇帝闻言,朝殿是何等地方,怎能容一风尘女子随意进入!不禁又要发声呵斥,却被半道截住。
“父皇,儿臣知道此举不妥,但若不这么做,怕真如齐大人所言,在外人眼里,儿臣好歹不分,是非混淆。别人可不比父皇这般了解儿臣,届时给儿臣扣上个谋反篡位的罪责,儿臣可担待不起。”呵!他还不了解皇帝吗?他这个父皇,极爱面子,即便他要收回兵权,也定是要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非因害怕儿子篡位,这要是传出去,周围列国只会讥讽他无能,不仅教子无方,治国也无能才会导致皇子意图谋反,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呃...”果然,皇帝被睿王此举一堵,便一句话也吐不出,再回头想想方才齐修一番话,分明就是暗谕他治国无方,教子无度方才令老三有领兵造反之心!顿时面上无光,怒从中来,龙颜震怒道:“朕的儿子,个个至孝至忠,纵此番行为有些偏颇还轮不到你们这群臣子乱嚼皇子舌根!”此言一出,齐修等文臣立马吓得五体伏地,瑟瑟发抖。
“孟常!”圣上点名,孟常怎敢怠慢,立刻匍匐上前,头也不敢抬,“皇,皇上,臣在。”
“老三有意致歉,你且看如何办吧!”言下之意,睿王已经拉下脸当中给你赔礼了,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这...”孟常此时可真是失了方寸,不停回头看安王反应,却见安王没有丝毫帮助的意思,顿时心如死灰。若要了这拂衣,睿王指不定之后要怎么对他,若不要,这,圣上之意....今日真是天要亡他啊!
怎料此刻,那“拂衣”惊慌失色,急急起身:“我不要!我不要!”,惊叫着向承重的梁柱一头撞去!顿时血光一片,香消玉殒。
“这....”公仪寒冷眼瞧着这一切,一脸惋惜道:“孟大人,这可怪不得本王了。拂衣原本性子就刚烈,本王此举当真令她万念俱灰,寻了短见。您看,她这一命可否抵了本王卸你一臂的怨?”
一命抵一臂,如若他孟常再不知足,便是真活得不耐烦了。遂急忙向睿王叩首谢恩:“睿王殿下此举,臣心存感激,受之有愧!”
如此,一早的乌龙便如此落幕,圣上想要的兵权未收回,安王意欲打压睿王的算盘也做了水漂,唯有睿王,保住了想保的,教训了该教训的,下了朝,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府,心心念念的人儿现在应当起了。“拂衣姑娘,睿王殿下吩咐了,待您起来,定要叮嘱您将早膳用了。”侍女们端着食盘在门口候着,看着拂衣在镜前梳妆。
放下手中木梳,抬头环顾四周,这屋子里的摆设同一年前一样,丝毫未动,恍然间她竟感回到了从前。但转眼再看向那床榻,凌乱不堪,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心下轻叹,终是回不到从前了。
“我不饿。”一语出,见候着的侍女们脸色皆变,哎,怕是公仪寒下了令,若她不用膳,怕是不会轻饶了这些女孩子,罢了,不为难这些可怜女子,“将早膳放着吧,我会用的。”
侍女们松了口气,遂小心翼翼地将吃食摆上桌,然后便恭敬地退下了。看来,是个好伺候的主子,虽然面上冷了点,总归没有为难她们。
真心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拿着玉箸拨弄了半晌,也未入口一二。抬头望向窗外,已是巳时时分,想来那位爷也该下朝了。
正想着,只听门外些微响动,随后一道人影便挡住了光线,抬眼看去,逆光的轮廓格外伟岸,虽看不清神色,但从散发的气息上看,应是心情不错的。
“睿王殿下。”放下手中玉箸,站起便要拂身行礼,却被一手按住肩膀,硬是压着坐了回去。
“殿下,这不合规矩。”若是从前,她绝不会在意那些个繁文缛节,但如今,她对着他却是再也无法不去顾及这些。
手上一顿,“你何时在乎过这些?”低头端详这张日思夜想的脸,昨夜只顾着自己的欣喜,未仔细观察,这一年,她消瘦了不少,眉宇间不见了当年的不羁,倒是多了几分惆怅。这一认知让他心中有些抽痛。
“以前不在乎,是属下年少无知,如今历经种种,也应该懂得尊卑秩序为何。”当年的不顾及,换来亲人殒命,坠身风月之所,如今若还像当初一样,可不愚蠢之极。
眼前的人,低着头,避过他的眼神。他在她身旁坐下,一手勾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拂衣,你可还在怪我。”当年之景,历历在目,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时候改变人的,便是那一霎那的事。
“殿下说笑了,属下怎会怪您。一切皆是属下咎由自取。”眼瞳中的光芒已不如当年闪耀,字字句句透着拘谨。
“拂衣。”放下手,眼底闪着愠怒,他怒她不懂他的心思,怒她的冷淡。身在帝王家,自小他便懂得帝王之位,必定脚踏万骨,血染白衣,她是他亲手培养的人,如何取舍难道还看不透吗?!
兀然的寒意席卷全身,光听声音她便知道,他发怒了,身子不由得轻微一抖。
“你是本王的人,应当懂得本王做事的原则,也应当知道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公仪寒不再用“我”字自称,而是以睿王的身份令斥,委实是动了怒。
“属下,谨遵睿王教诲。”拂衣起身,单膝跪下,行了睿王影卫之礼,敛了情绪,冷声而道。是了,她方才又不懂规矩了,不该对睿王殿下无礼的。
“你!”腾地一下起身,身下座凳因他激烈的动作而倒地,看着她垂首低眉的恭敬姿态,胸口怒火更甚!
“好!好!既然谨遵本王教诲,那你现在便去教武场好好与众将士切磋直至本王满意为止!毕竟一年未动武,本王希望你的功力莫要退步才好!”语毕,便拂袖而去。
教武场,少说也有百余人,真刀实枪地一一交手过招,纵然她武艺过人,体力怕也是吃不消。公仪寒摆明了是要惩罚她不识好歹,不会见好便收。
闭目叹了口气,利落地起身,换上一身练武简衫便向教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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