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游魂(之八)
绍兴乡下。一只乌篷船,在不足三十米宽的河道里,悠然地荡漾着。
河道两边遍布开着黄花的浮萍,中间只留下三米多宽的清亮水道,供来往游船穿行。
船工戴着江南水乡的卷檐毡帽,古铜色的赤脚蹬着船桨。
姚静在红卫兵大串联期间,响应中央文革拉练串联的号召,与班上几位同学,从北国春城,徒步走到革命圣地延安;这次她第一次到水墨江南来,对水乡一切景物,都感到很新鲜。
她总想伸手去划湛清的水面,几次都被我制止:“水很深,危险!”
“瞧不起人,不是,”她得意洋洋地说:“本姑娘曾参加过市游泳比赛,还拿过冠军呢!”
我“啊”了一声,暗想:“在我面前夸耀水性,你不是江边买水吗,本人曾多次横渡过千米开外的三岔河呢!”
我发现,只要不谈政治,她有时很有女人味儿。她的女人味儿,表现在爱吹吹呼呼上。我一直认为,女人没有欺骗目的的吹牛,有时倒显得十分风趣可爱。
不过,那种风趣可爱的女性出牛,在她身上却发生了巨大的异化。她的自吹自擂源于她妄自尊大,她先天丽质,聪明伶俐,这些强项渐渐地把她娇惯成不可一世的劣根性,好像天下一切荣誉和奖赏,都应该归她独占。她既容不得别人所长,也受不了自己所短。她有一个不可理喻的毛病,就是自己出错受辱时,总想在别人身上出气。
乌篷船靠岸后,已经夕阳西下。在落日的余晖中,一群刚收工的社员,正说说笑笑地围拢着一对交配的猪。
姚静从来未见过这种场面,只见一只小黑公猪,趴在一只大花老母猪身上,折磨得母猪哼哼直跑,而社员们却个个泰然处之。
她大为不解,拾起一根木棒,一边去追打公猪,一边喊道:“那个小坏蛋把大猪欺负得叫苦连天,你们怎么眼看着,谁都不管哪!”
一听她这话,社员都愣住了,过一会儿,众人才醒过腔来,爆发一阵轰然大笑。
姚静更感到莫名其妙,悄声问我:“他们笑什么?”
我顿时满脸飞红,小声说:“快离开这儿!”
我不容分说,拉着她就走,身后送来一阵排山大海的狂笑。
“我做错什么了吗?”姚静似乎也觉得自己哪不大对劲儿。
“我的司令啊,你的玩笑可开得大了!”走到无人处,我告诉她,刚才那一幕,是公猪和母猪的正常交配,就像夫妻晚上的夜生活,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姚静一听,紧咬着下唇,脸色煞白,半响不语。
我知道,闹出如此大笑话,心高气傲的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为了缓解她心头的羞愧,我又领她在村边转了一圈,意在散散心。
路过一块稻田,姚静指绿茵茵的稻苗儿问:“这是麦子吧?”
“不是,是稻子!”我小心地回答。
“稻子可以磨面粉吗?”她又问。
“可以倒可以,不过,一般都是用麦子磨面粉。”我回答更加小心。
“那么,稻子用来干什么?”
“磨大米呀,稻子磨掉外边硬壳子后,就成为煮白饭的大米了”我继续小心和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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