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传奇(之十五)
要不是亲眼得见,我绝不会相信,在省会级的大都市,竟然还存在如此肮脏、落后的被现代文明遗忘的棚户区。 那里没有硬质的铺装路,所有道路(如果把通往各家各户夹缝空间称为道路的话)都是泥土的,晴天尘土飞扬,人们得戴口罩,雨天泞泥翻浆,人们得穿水鞋。 密密麻麻,油毡纸盖顶的低矮民房,曲里拐弯、高低不平的小胡同,把城市最丑陋的一面,泄露得淋漓尽致。如果把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的市中心区,称为文明的孤岛的话,那么,这片贫困落后、肮脏不堪的棚户区,就是一片垃圾的海洋。 在这片垃圾海洋中,有一朵小小的浪花,那就是唐英老先生的家。 尽管唐先生事前给我画了详细的地图,我还是接连敲错了三家门,连道三次歉后,我信心完全动摇了,在一扇草绿色的房门前,我停住了脚步,屋里传出京胡声。 这时,一位身材苗条满头银发烫着大波浪的老太太,说她是“老太太”,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因为那是亵渎美的有眼无珠,其实,她是一位秦怡式的“终生不衰”的大美女,她打开房门,很有礼貌地问道: “先生,您找谁?” “您好,我找唐英先生,” “啊,快请进!”她客客气气地把我让进屋里。 使我意想不到的是,在这片垃圾地区,竟然珍藏着这样一个清静、典雅的小屋。两居室的小屋子布置得很艺术,反应映出女主人的生活的品位和情趣。 屋中间有一个小画案,一张喜鹊登梅的画稿,正在进行中。 唐英老先生闻声从内室走出,手里拿着一把京胡。 “啊,是您,稀客、稀客呀!”唐老先生慌忙不迭地介绍说:“这位就是我新结识的好友刘教授!” 大美女连忙鞠躬,说道:“初次见面,请您多关照!” 听到这句标准的日本话,不用再往下介绍了,我就知道她是谁了。只不过,她那双一点儿也不见老的传神的大眼睛,再也寻觅不到青年时忧郁欲哭的影子。 唐先生说,她是省老年大学绘画班的高才生,近来又对国粹京剧着了迷。 他们得知,我也是个京剧迷后,简直如获至宝!那对老夫妻当场献艺,一段贵妃醉酒,配合得相当默契! 我的一段京剧小生《绿荫记》,使伊藤芳子欢喜若狂,大大方方给我鞠一躬,说是要拜我为师学唱京剧小生。 京剧艺术使他们对人生充满了无限遐想,对未来生活充满了美好向往。 至于归国后的遭遇,现实生活的处境,那还用说吗?一切尽在不言中(此处略去18000字!)。 重要的是,人类没有抛弃他们,文明没有抛弃他们,命运没有抛弃他们。这对幸福的老夫妇,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手牵着手潇洒地老下去——悠然陶然地步入神境……(全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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