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谈青年:写作旅途中的别样分享
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的召开,为青年作家和青年文学工作者们提供了学习交流的良好机会。围绕“文学与时代”、“文学与现实”、“文学与媒介”、“文学的创新”等话题,青年作家们分享了各自的看法。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生活,一个时代也应当有一个时代的文学。现时代的现实生活,对于青年作家的创作而言,具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缺乏现实感的文学作品很难让读者产生共鸣,优秀作品总能在具体的历史条件下表现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复杂关系。青年作家胡竹峰谈到,文学就是要写人们的现实生活。青年作家应当书写当下,要让文学表达现代人真实的复杂经验。青年作家把自己放在当前的文化背景下去创作,将自己深切的体验化为文字,以文学勾勒生活,以文学彰显艺术的光芒。青年作家的创作在格调和局面的处理上还需要加强平衡,并提高自身的人文修养,继承和发扬传统文化。希望我们这一代的青年能够保持创作力,写出与前辈不一样的东西,创造出崭新的文学世界。
“文学需要呼唤真实而强烈的激情,也应保持适度的理性。”青年作家纪红建表示,真实是报告文学的生命,这一属性决定了报告文学作家必须扎根在现实生活中。惟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坚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青年作家才能健康成长,才能创作出既有时代精神、又有思想深度和生活温度的作品。青年作家要将个人情感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关注这个巨变的时代,以扎实细腻的笔触,探索国家发展、民族复兴和人类命运等深刻的现实话题,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做人民心声的传递者,向世界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
一个作家的个体成长与其所经历的生活和所处的时代息息相关。青年诗人白玛央金认为,扎根生活,扎根脚下的这片土地,让写作具有时代高度,把凝聚一个时代的生活、情感与精神植根于文字之中,才能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对于一个青年写作者来说,这应当是在创作过程中孜孜以求的东西。当下各行各业青年人才辈出,尤其是文学创作队伍越来越壮大,这得益于国家的重视,得益于各级作协的大力支持和关心,青年创作者应该珍惜这样的机会,不仅在写作中彰显个性,更要承载社会责任,尽心竭力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勇攀文学高峰。
越来越多的网络作家介入到现实题材创作之中。青年网络作家骷髅精灵谈到,纯文学与网络文学之间并非不可调和、相互排斥,网络文学也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参与到时代生活之中,其创作素材同样来自于日常生活中的积累。青年作家能够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创造出打动读者、不负时代的作品。当然,目前尚需在深度和高度上有所加强,而逐渐兴起的网络文学评论也可以对网络文学创作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推动网络文学更好地发展。
近年来,新媒体已经渗透到社会信息的方方面面,成为时代生活的一部分,对文学创作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青年作家石一枫认为,没必要太看重媒介本身,新媒介平台并不是内容创新的保证,如果看到的全是千篇一律的故事就不会感觉新鲜,只会感到越来越陈旧和乏味。归根结底,能写出对生活的新认识和新观念,才是文学意义上的有效创新。青年给文学带来的应该是朝气和敏锐。文学创作要求作家对世界葆有现实主义的眼光,同时怀有浪漫主义的情怀。现在的青年写作如果说存在问题,可能恰恰是太容易认同生活的规则和文学的范式,变得像一群好学生。期待通过会上和作家朋友的深入交流,起到相互促进的作用。
作为一位“95后”写作者,青年作家张闻昕表示,青年能给文学带来新的可能,不应局限于写出个人的喜怒哀乐,还应发掘群体和时代的共同情感。青年创作也不应只把视线集中于文学本身,还应从历史、哲学乃至数学、物理等其他学科中探索观察文学的新视角。青年写作者应当汲取中国与世界文化的优秀养分,致力于开辟文学创作的新领域,尤其是孜孜不倦地努力塑造出时代新人,为攀登文学高峰作出应有的贡献。作为互联网时代的一员,年轻一代在网络上了解个体、了解社会、了解世界,获取了源源不断的写作素材。但在创作中,必须处理作者想法与读者想法之间的矛盾。新媒体写作所指向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吸引尽可能多的读者、满足读者的阅读欲望,但文学创作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个人的创造,这就要求写作者做出智慧的取舍。
青年作家冯与蓝谈到,文学创作离不开现实土壤,新媒体的发展恰恰可以作为一个鲜明的时代标记进入我们的文学创作视野,它本身就是创作题材的重要部分。现在,越来越多的青年意识到阅读和思考的重要,各种线上读书会层出不穷。“我们正在用新媒体的力量来支持自己的阅读和写作,所以我对文学的未来始终抱以乐观的信念。”
创新是文艺的生命。如何保持创造性,是所有青年作家都面临的重要课题。青年作家曾皓说,对青年作家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摒弃浮躁,敢于试错,在千千万万人群中,在风格各异的各种写作道路中,遵从内心的选择,找到一条适合个人气质并能展现自己创作个性的道路,阔步向前。
期待更多思想火花的碰撞
“能成为青创会代表是很高的荣誉,也是对我创作的鼓励。”第一次参加青创会的作家董夏青青难掩激动的心情。自大学毕业后到新疆至今,董夏青青一直在部队工作,平日少有机会离疆与同龄的专业文学创作者们见面交流。“一个人在一地一处生活久了,视野难免受到局限,我很期待在青创会上听到不同文学观点的碰撞。比如,以前曾听过一位青年作家说文学要接地气而不是接地皮,我就觉得非常生动。”董夏青青表示,此次参加青创会,恰好能近距离和大家探讨创作方法,拓宽思考维度。与会代表们就文学创作发表观点,必定不乏具有启发性的精彩表述,通过聆听大家对“写什么”和“怎么写”等问题的个人认识,反观自己的短板。同时在会上能听取前辈作家的讲话与发言,对于自己寻找未来写作的思想方向也大有帮助。她希望通过交流,帮助自己走出创作的舒适区,进一步拓展创作的题材、内容、形式和手法,为文字找到求新求变的切入口和继续前行的坦途与大道。
同样来自新疆的作家毕亮对此次青创会饱含期待——期待优秀同行的发言能给自己更多的启发和参照,也期待讨论时能有更多火花的碰撞,因为从新疆的伊犁到北京参会,“中途的几千公里不仅仅是一种空间的转移,更多的可能是文学观念的转变”。面对新疆这座文学的富矿,作为一个成年后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写作者,毕亮说自己一直需要面对写什么和怎么写的问题。虽然生活在新疆的十几年中还未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但毕亮深知对于生活的融入还远远不够,于是,近两年来,他利用工作之便,一头扎进了新疆各族人民群众中,了解他们,熟悉他们,走近他们,融入他们的生活。“生活是创作的源泉,在不多的几年写作经历中,我越来越感觉深入生活对于写作的重要性。”毕亮表示,此次能参加青创会,对自己也是一种难得的契机,“面对众多优秀的同行,我要做的是学习,是反思,这样的反思也会促进创作的转变。这种转变有两种可能,一种也许将之前的推倒重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变得更加坚定。”
此次参会,青年诗人贾浅浅带着自己对于诗歌创作的思考而来。她表示,我们无法选择身处的时代,但可以选择以开放的心态来看待和理解时代。从诗歌创作角度而言,诗是一种“模糊逻辑”之上的描述——它除了描述现象和心情、感受和体验,还描述思想与精神之上的“世界的未知部分,或不可言说的部分”。很多时候,诗人或者作家试图用独特的语言来处理材料——扭曲、延伸、积累、吐纳,以表达和呈现内心对隐而不见的事物的触摸,从而使作品饱含意趣;也往往通过直击心灵的东西,拨开被人心遮蔽的未知之物,颠覆人世共享的认知模式,恢复真理的纯粹与本质。她认同父亲贾平凹在《文学的大道》中的感慨:“这个时代的精神丰富甚或混沌,我们的目光要健全,要有自己的信念,坚信有爱,有温暖,有光明,而不要笔走偏锋,只写黑暗的,丑陋的,要写出冷漠中的温暖,恶狠中的柔软,毁灭中的希望……人类的生存任何时候都存在着物质和精神的困境,而重要的是在困境中突破。”贾浅浅认为,面对社会生活以及人性的种种考验,作家可以缄默,也可以笔随我心,去找寻语言的火光、刀刃、琴弦、眼泪,而切不可在心绪的自我消费中作茧自缚。在创作上,作品语言对现象的把握尽可粗暴,但必须让读者在文本中体验到作家的心灵自觉和可感之物。有时,语言之榖随时会吞噬诗性,但诗人只需敞开心灵,让语言穿过。总之,不要让具体的事物死于内心的教条。“艺术领域里人人都能独辟蹊径。”贾浅浅表示,心灵、情感、想象力,会让作家怀着缺陷而追求自我拯救,“有什么理由不让未知的事物与语言磨擦出节奏与温度呢?”
同样带着思考心态来参会的还有宋小词。2013年,她代表湖北青年作家参加了第七届青创会,此次她代表江西青年作家参会。“这是青年文学写作者盛大而又隆重的节日”,同董夏青青一样,宋小词也将参加青创会看作是一种荣誉,同时也是一次与全国各地的青年作家交流讨论文学的机会。面对当下的中国文学创作,宋小词时常会有一种忧虑——所谓的纯文学会不会止于这一代青年作家。她表示,面对网络文学不容小觑的气势与力量,恪守传统文学的写作者在当下是落寞的和孤寂的,有时候呕心沥血创作的小说,发表了都不知道读者在哪里,有谁在看,这样想,心里还是有一些伤感的。尽管对某些作品质量不高却读者甚众的现象表示疑惑和担忧,宋小词也认为,网络文学好像更为开放,作者可以通过读者留言评论,真真切切看到作品另一端的读者,了解那些真实又中肯的评论。此次参会,她希望能够听到不同的意见激烈交锋,因为在交流与碰撞中才会产生智慧的电石火光,从中寻找上述问题的答案,这对文学创作是非常好的营养。
做新时代文学的参与者和见证人
创作与批评是文学的车之两轮、鸟之双翼。近年来,在中国当代文学的批评现场,以“70后”、“80后”为主的青年批评家队伍逐渐扩大,并逐渐成为中国当代文学批评中最活跃的力量。这一代青年批评家大部分受过专业训练,且多是高学历获得者,这样的学术背景使他们的文学批评非常具有辨识度,明显区别于前辈批评家。青年批评家们对文学怀有极大的热情和热爱,在面对与文学现实相关的理论命题时,也能积极关注、热情参与。中国作协设立的“客座研究员”制度,发现并培养了一批学术背景深厚、贴近文学现场并有志于文学批评的青年批评家,本届青创会代表刘涛、李振、项静、王士强等都曾是客座研究员。
1982年出生的刘涛其人其文都有一种古典的气质。多年来,刘涛一直倡导文学批评应该具有整体视野,不仅要广泛阅读文学作品,更要深化自己的知识结构,“突破时代知识结构局限,拓展视野,把握中西文化大格局”。来参加此次青创会,刘涛首先想到的是青年一代的责任。他说:“古人说,四十而仕。仕为任事。青年是任事的准备阶段。水之积也不厚其负大舟也无力。青年积累不够,未必堪任大事。今日所积,要理解古今之变和中西之变。走进历史,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走向世界,理解更大范围的历史和现实。”
近年来,作家如何突破个体生活和个体经验的局限,与具体的时代生活发生联系,是文学界普遍关心的话题,也是本次青创会中批评家们热议的话题。李振认为,当代青年作家在这几年里呈现出新鲜、开放、强势、持久的创作态势,不但让读者们看到了年轻写作者对个体经验持续、深入的挖掘,还让人们看到了他们对此前较少涉足领域的大胆开拓与尝试。他们有着对所处时代独特的认识与表达方式,有着对一代人精神世界充分的敏感与好奇,有着对写作途径及文学形式永不满足的探索。他认为,青年作家们的创作正在逐渐形成一种独特又多元的文学新气象,虽然其中可能存在着种种问题或不足,但这种文学气象的形成就是一个青年作家不断成长的过程,这时我们应该有更多的耐心,对青年作家及其创作给予更多的包容和体谅,成为一个新的文学时代的参与者和见证人。
作为一位女性批评家,项静的文字既有学理的渗透,也有情感的温度。近年来,项静还尝试文学创作,出版有小说集。对她来说,不论批评还是创作,写作是用文字表达自我。在她心目中,理想的写作就是不做大而无当的预计和展望,“诚实”地写出自己精神上的困惑、局限,把在现实中体验到的东西在写作中尽力表达清楚。在她看来,评论是公器,而不是个人臧否,对一个作家或者某个作品的关注固然重要,更重要的,评论是文学氛围和生态的撑持者。评论不是批评家的特权和规定写作,它有诸多层面的参与者,每一个写作者都是批评家,有交流就有品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从而形成一个博弈和协商机制。项静坦言,青年批评和写作存在的问题肯定很多,比如参与生活赋形的能力,参与时代难题、推动思想的能力,都不是那么令人满意。她理想中的文学和批评的关系是砥砺前行,凝聚更多的社会关注。
王士强多年来密切关注、深入参与当代诗歌创作,在他看来,当前的中国社会正发生前所未有、波澜壮阔的历史性变革,这对于文学发展而言既有机遇也有挑战。青年无论是与社会的变化还是文学的变化都有着天然的、密切的关系,既是这种变化的承载者,又是新的变化的推动者,青年即未来。对于青年批评家群体而言,在当今的社会语境中面临的困难有很多,生存压力、价值焦虑、学院体制的束缚等等,但是,惟其如此,更能凸显出文学批评的价值,一个时代在召唤属于自己的批评家。他认为,青年批评家应该持守文学的“本心”“初心”,需要有对于文学的担当和责任感、使命感,需要耐得住寂寞,需要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毅,如此,才可能为文学的健康发展更好地做出贡献。
1978年出生的曾念长与改革开放同龄。作为一位学习社会学出身的青年学者,同时又是一位有文学创作和文化记者经历的作家,曾念长将社会学概念引入了文学场域的分析,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与文学批评、文化社会学研究及文化批评等方面都颇有建树。在谈及此次参会的感受时,曾念长首先想到的是“青年”一词的意义。他认为,把“青年”和“改革开放”两个关键词放在一起,让他感到一种特别的意义。“40年来,中国社会的巨大变化都在我们身上留下了鲜明印迹,借助这次青创会,我们可以深入交流同龄人的精神成长史,探讨我们这代人如何重返时代现场,让我们的创作和批评进入当代中国最前沿的经验领域。”
写作旅途中的别样分享
文学薪火相传,创造生生不息,一代又一代青年作家在青创会中汲取前行的动力,向中国文学更加灿烂的未来挺进。他们虽擅长不同技法、驾驭不同体裁、拥有不同风格,却都同属于一个想象共同体,他们都同样热爱文学、热爱创作。他们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场盛会中,分享自己写作旅途中的所见、所思、所想——前行的路纵然漫长,还好有闪耀的文学之光;创作、批评纵然艰辛,还好有同好者互相鼓励欣赏。
这是“80后”作家马伯庸第一次参加全国青创会。近些年,马伯庸陆续出了不少书,例如《帝国最后的荣耀》《三国机密》《古董局中局》《长安十二时辰》等,他对历史知识、古董文物的熟稔和亦庄亦谐的文风赢得了读者的喜爱。在他看来,任何一位作家的写作经历,都是一次寻根之旅。作家需要在持续不断的创作中思考、碰撞、沉淀、反复震荡,令隐藏于自己内心的一丝最原始的乡愁缓缓浮现。每一部作品,都是这缕乡愁的一处投影,作家们总是情不自禁地奋笔疾书,希望能够将它看得更清晰些,就像浮士德呐喊的那样:“多么美好呀,请让我停留一下。” 小而化之,所谓的“根”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成长经历与童年记忆;大而化之,所谓的“根”,则是整个中国几千年来凝结成的一个庞大的想象共同体。马伯庸善于挖掘历史叙事中暗藏的细节,却又像玩心奇重的孩子,偏爱天马行空的感觉。他认为,中国历史与传统文化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值得我们用一生去探索和挖掘。但文学创作者和考古学者的使命并不相同。学者们的使命,是努力还原那段过往;而文学创作者的使命,则是帮助历史摆脱古老叙事的桎梏,赋予它们以现代意义。任何一本历史小说,从来不是单纯讲述历史本身,而是从历史中挖掘与我们现代人能产生共鸣的要素。尤其是在时下,历史小说的创作更应该具有鲜明的时代意义,让古与今以一种艺术重构的方式有机地联系到一起。用他的话讲,“我们寻根,归根到底,不只是为了挖出那截古老的根系,而是为了让高大的树冠连接到最深的根基,从中汲取养分,从而茁壮成长。根愈稳,树愈茂,反之亦然。”
网络作家唐欣恬回忆,上一次参加青创会还是在2013年,那一届的平均年龄是35岁,当时她低于平均年龄4岁。转眼5年过去了,她毫不避讳地告诉记者,此次参加青创会她最直接的感受便是“时间催人老”,这种感受在网络文学领域尤其明显。据统计,2017年网络文学作者年龄在36岁以上的仅占11.8%。不过,在文学创作方面,“老”意味着使命感和责任感的增强。唐欣恬谈到,十几年前坐在电脑前热血沸腾地敲击着键盘的网络作家,如今仍热爱这份职业,却脱离了稚嫩,除了注重一些热血、浪漫的设置,或抒发一己悲欢,更对作品的品质和内涵有了进一步追求。身为一名专注于现实题材书写的网络作家,唐欣恬看到越来越多同行响应习近平总书记“文艺只有植根现实生活、紧跟时代潮流,才能发展繁荣”的号召,对现实题材创作兴趣渐浓,大批瞄准社会热点、文化传承以及讴歌改革开放40年伟大成就的作品,都在紧锣密鼓地创作中。唐欣恬呼吁,趁年轻,网络作家们更要主动地触摸社会发展中的痛点,发觉新一代年轻人在成长过程中的迷惘与困惑,并通过网络文学诸如作者与读者的即时互动、阅读方式的便捷等优势予以恰当的反映,最大程度发挥网络文学的价值。
以散文、随笔、评论见长的黑龙江作家王若楠,视文学创作为自己情绪的出口、一个与自己和解的通道,她感激文学让她庸常的生活多了些可以回味的蜜、可以牢记的情。王若楠谈到,今天的青年作家拥有更多的选择、更宽阔的视野、更自由的创作空间,巨变之下的生活远远比想象来得更精彩,作家笔下的世界也开始变得更加富有层次和魅力。可如何提炼这精彩的生活,书写当今中国人面临的巨变与坚守、浮华与迷茫、幸福与苦难、责任与担当,又成为现下青年作家创作上越不过去的必答题。她愿意用自己的笔,去慢慢回答它,带着最初爱上文学的那颗初心,沉下身、静下心,用时间慢慢打磨自己、打磨文字。
在青年诗人戴维娜看来,新一代的诗人与时代之间的关系不再是简单粗暴的“反抗”,她更愿意用“拌嘴”和“调情”来形容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戴维娜结合程巍的研究谈到,维多利亚时期那些贵族,用一整套从头到脚,从鲸鱼骨到燕尾服的穿衣打扮,来对抗当时刚刚兴起的平民趣味。穿衣服背后是宏大的社会阶级的斗争。根据这位英美文学专家的研究,那时候的贵族要“在镜子前做长达三个小时的史诗般的斗争”。某种意义上,写诗可能跟穿衣服是一样的。一群思想马戏团里的演员,每天早上为创作新的诗行而醒来,为一个灵敏而杰出的句子奋斗终生。这种奋斗,跟镜子前的奋斗一样,都是试图用一行诗、一个词、一个字对抗世界中的单调和粗鄙。享受语言的人,能享受更深层的亲密关系。戴维娜谈到,诗跟人之间,其实有一种很性感的关系,而这种性感体现在,永远拒绝一种语言的肥腻中年,抵制一种老态龙钟的语言状态。写诗,就是从语言的熟人社会到陌生人社会。它是奢侈品,也是日用品。诗人需要永远地重新发明汉语,发明爱人,发明信仰。
“90后”作家苏笑嫣接到参加此次全国青创会的通知深感荣幸,她期盼着能在会场上听到资深前辈的教导,与各位青年作家们探讨文学阅读和创作上的经验,借以打开自己的视野、拓展个人创作的边界。苏笑嫣谈到,自己成长在一个最好的时代,一个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大为丰富的时代,但同时困境也在于此,面对眼花缭乱的欲望、持续轰炸的信息,青年作家更要静下心来、不断取舍、拒绝诱惑,既要以体验者的身份感受时代和生活,又要以旁观者的眼光去看待和挖掘故事背后的人物精神、心理状态,进而去表现一个群体,甚至是一个时代的侧面。而这种追求必然是有难度的,如何自我平衡、如何深入挖掘、如何运笔展现等等,是新时代对青年作家提出的考验。
“新文学”与“青年品格”
从《翅鬼》到《飞行家》,不到10年的时间里,双雪涛用5部作品展示出自己持续的创造力。写作对于双雪涛而言是一件自然发生的事情,“作家观察生活也是为了生活,顺便写作,这样比较自然。”东北雪原、天赋异禀却命运不济的人、潦草困顿的生活和若隐若现的凶杀事件,东北作为一种素材,在双雪涛的作品中散发出独特魅力。正常生活然后正常写作,这份朴素成全了他的创作。双雪涛在自我培养与自我审视之间不断进行折返,他说:“得到的东西多了要自省。”
如今提及张怡微,人们已经不再往她的名字前加上任何青春期意味的标签。当一个人用最职业的态度来审视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时,任何抓人眼球的标签都是不负责任的。《细民盛宴》《樱桃青衣》等作品的出版,已经让张怡微的写作进入了一个新的常态。张怡微出生在上海的工人新村,这些工人新村是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的“零余者”,在市井中生存,热闹、零碎,也成就了张怡微小说复杂的温度。她说:“我也一直在思考多面向的上海。”
已出版《名提》《三叉戟》等十余部小说的吕铮,主业是一名警察。作家和警察这两种身份互作追问,柔与刚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完美糅合。“抓差办案”给了吕铮大量的写作素材,而这些素材也直接叩击着他对生活与人情的理解。“谎言到底分不分善恶,有没有所谓的善意谎言”,“我们一生为之懊悔的原罪,是不是需要去偿还”,“作为执法者的警察,到底是机器还是人”等问题在吕铮笔下呈现为鲜活的人物形象,因为这种丰富与厚重,他的作品被多次改编成影视作品。他说:“创作每一部长篇的前提就是找到一个要去追问和回答的问题。”
来自武汉的唐诗云是近年来逐渐崭露头角的青年作家。作为一名记者,她曾在采访文学大家的过程中被多次触动,如今她在自己的创作中,不断尝试去厘清一些文学母题。“文学就是把自己不一样的感受传递给别人的过程,一种输送。”敏感、随性,她在小说中自如地摸索活着的密码。她说:“文学,让我学会原谅生活。”
来自浙江的汪芦川是此次参加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代表中年龄最小的一位,正在读高三的汪芦川在良好的文学氛围里成长,已经写作并发表了许多散文。虽然年纪轻,但她对写作的思考一直在进行着,被问及写作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时,她说:“在文字里留存过去的我的全部供未来翻阅。”
双雪涛、张怡微、吕铮、唐诗云、汪芦川,这些名字列在一起就给人一种属于青年人的生机与创造力。文学新面孔的出现必然意味着新的文学样式与内核的出现成为可能。
被问及如何理解文学的“新”时,双雪涛说到,“新的真正含义不是新来的,而是有不一样的东西,或者说,新本身就是一种激进的意思,如果是青年但是方法和思维还是老一套,那意义不大,我们的传统里有不少好的东西,但是新的生活要求人有新的体会,这里面一方面是艺术层面的事情,一方面是胆色方面的事情。”吕铮谈到:“‘新’就是‘推陈出新’。在小说创作中,我让自己有些洁癖,珍惜羽毛,不去跟风写作。一是源于我的职业,警察工作严谨,做事总要经过冷静的判断,不会盲目跟从;二是源于我的写作状态,我现在还是在起步或者进步的过程中,这不是谦虚和低调,而是确实如此。我在发表完12本长篇小说之后才真的觉得,自己开始懂得什么是小说了。所以我努力让每一部新小说都与过去不同,不去重复做‘套娃’工程。”张怡微认为,“文学和青年本来就是很近的。五四文学、伤痕文学、先锋文学很多都是青年文学。青年有参与世界和反思的热情。”
如何理解与创造不同于过去的文艺作品是时代赋予每一代青年人的职责,也是在这个人生阶段的一种助益性思考。如何理解“新”与如何创造出具有新气象的文学作品,这种持续不断地自我叩问会让青年作家们在创作道路上走得更远并且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对于何为青年品格,这几位作家也给出了自己的理解。
唐诗云说到,“对于创新和尝试来说,具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才愿意更多尝试冒险。这也是一种青年品格。我尊重那些在文学道路上一直创新的前辈,虽然从自然年龄上来说他们不算青年了,但是,在文学意义上,还是我们的青年同行者。我自己在开始写作的最初,曾经也以为成熟和不再稚嫩是我进步的最大意义。现在才发觉,这是一种向后的进步。创新才是文学永恒存在的真谛。”汪芦川回答说,“青年就是在新时代用新视角审视世界,并用文学表达新观点的人。”吕铮说到,“青年品格”就是永远保持成长的态势与进步的空间。在谈到独特审美、成熟人格与写作的关系时,双雪涛说到:“独到的审美是必要的,这个涉及对世界和对文学的认识。成熟的人格可能略微模糊一点,因为世界上最成熟的人格可能是最无聊的人,所以人格还是要有趣一些,当然最好也通世事。”
吕铮有着广泛的兴趣爱好,在工作与小说创作之余,他还进行词曲创作、旅行、观影。他说,一个有意思的人才能写出有意思的小说,小说呈现出的是作家生活中的冰山一角。“我觉得热爱写作,会使人变得年轻,永远有求知欲,永远有一颗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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