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金庸的小说最好地体现了中国人的梦
我和他交集并不多,曾经请他吃过饭,也邀请他到我们大学做过演讲。给我的最大观感是他的儒雅,比我们更像大学教授。他的重要性,从文学角度来讲,我认为他是打通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间界限的作家。金庸的作品因为最初是为了办报、为了有读者看而写的,这是通俗文学产生的机制。随着时间的推迟,这些作品慢慢成为了文学经典。
许子东
但我要强调他另一个更重要的涌向。金庸的作品产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好是中国文化中断、遭遇最大挫折的时期,那个时间是中国传统文化气若游丝的阶段。金庸可以说是对中国文化传承贡献最大的人,因为他的小说流传性、影响力无人能及。当然一些学者和其他著名作家对中国文化传承也有很大贡献,但影响力没有金庸这么大。可以说,金庸是传承中国文化香灯的人物。
此外,金庸的小说最好地体现了中国人的梦,没有一个作家像他这样这么广泛地阐释了中国人的白日梦。这个“梦”包含几个层面:第一中国人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追求幸福,大部分作家要打破中国人这个梦,比如鲁迅就严厉地批判过中国人的奴隶性。还有很多文学作品呈现的是严酷的现实社会,你想要幸福,光靠自己个人的努力是不可能的。有太多沉重的东西在你之上,随时可以倾覆你。但金庸告诉你,你可以有幸福。
第二,金庸在小说里告诉你圆梦的途径,就是你的本领,你只要武功好,就可以成为大师。这一条对于挣扎在各行各业的人来说,都是很大的鼓励。所有的事情都是奥林匹克,只要你努力。而严肃作家会告诉你,不是你好好学习就可以天天向上的。所以说金庸的小说是男人的童话。
第三层面,怎么打败别人?金庸告诉你,是“忠、孝、节、义”,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郭靖为什么厉害?为什么得到这么多助力?因为他是好人。
百年之后,什么作家可以体现中国人的精神,金庸会是一个,有待时间验证。
但值得一提的是,金庸在造梦,另一方面他又在解构梦。比如《鹿鼎记》的韦小宝,韦小宝其实没什么武功,就是一路很幸运。我个人最喜欢《鹿鼎记》,颠覆了他之前所有写的小说,梦是美好的,但也是虚幻的,这两个意思都很重要。在《鹿鼎记》中,金庸沿着鲁迅的方向解构了中国人的国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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