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魂铃
消魂铃碧绿的地面,黝黑反光。
无数花瓣从天而降,鲜花瓣里,夹杂着玉屑与冰珠。纷纷扬扬。
光线更黯淡,重重的纱帘飘荡起来,内外翻卷。
有暗香盈袖。
丝丝缕缕的香气,从四周逼过来,连着蛟人的蜃气,把这凡尘的富贵屋屿变成了海上的仙岛。
“你不是敏敏”男人说,“敏敏有太多欲望,她不是龙人,她彻底是个凡人,她自然奢求凡人的一切。”
“您为什么到尘世来?”敏敏问。
“你为什么来?”男人慧黠地问,“你是蛟人,为什么到尘世来?”
敏敏低下头,良久没有出声。
“我到这个尘世来,”男人说,“我为了爱情。”
“我们的寿命这样长”他说,“我看着世人短短百年,却如此有滋味,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每一种情绪,都美得像刀,让人崩溃,痛苦,流泪。”
敏敏依然垂着头。
“我为了爱情而来,”他接着说,“觊觎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只有困在这里。”
“如果,您爱上了凡人,您也会成为凡人吧?”
“真是小姑娘。”男人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一点一点展开了,像一朵秋霜里的菊花,轻轻荡漾,“我爱上了龙人,哦,太平得母亲,但是,她不爱我。”
男人怔怔出着神,他的瞳仁里,有一个妇人的背影,这背影在试穿石榴红裙。
“我来到这里,成了尘世位置最好的人,凡人称呼我天子陛下,把我想像成天人。”
“您本来就是天人。”
“是呀,小敏敏。”男人说,“我成了天子,我也没有得到爱情。”
男人眸子中的女人,她在哭泣,她把石榴裙珍重地锁起来,有人帮她剃发,青丝一束一束落到地上,风儿吹走了她们。
“我爱上了她,她是残疾的龙人,她额上的天眼被封住,她没有龙人的本事,她不算龙人,她是残缺的龙人。可她这样美丽。”
男人又躺下去,他转眸看着敏敏,叹息道:“你可真是个小蛟人,这么小,这么天真可爱。敏之在哪里找到的你?”
他伸出手,拉起敏敏的手,又叹息到:“贺兰哪里比得你?她有太多欲望,她的父亲是凡人,母亲也成为了凡人,她具备龙人的美丽,可终归是凡人。”
“这些凡人啊!”他喃喃到,“他们究竟想得到什么?名?利?色?还是爱情?我实在搞不明白他们。”
“太平呢?”
“小太平?”男人皱着眉头,“小太平还小着呢。她肯定会有凡人的欲望,也肯定会有凡人得快乐和痛苦。”
“我管不了这么多事了。”他低声说,“我很快就会老去,很快就会死去!我觊觎了别人的东西,凡人的生老病死会找寻我,我会成为骷髅,慢慢化掉。”
“您可以去荷花经络轮回吧?”
“没有必要了,敏敏。”男人说,带着一丝疲倦,“我知道疲倦了,我懂得累了,我也懂的心跳的感觉,我看到了你……”
“你和我的妻子一个模样,都这么美丽和善良。”男人说,“贺兰和你不一样,她把自己献于我,只是要得到权利,她哪里爱我呢?我没有权利了,我对权利没有兴趣,我的妻子爱权利胜过了爱我们。”
“贺兰到哪里去了?”
“当然是死了。”
屋中响起音乐,音乐好像从深海里来,钻出厚重的海水,呻吟着进入屋中,被残酷地圈住,到处激荡,不得解脱。
花瓣雨大起来,大朵大朵的雪花,向地面扑来,在地上并不融化,很快成了冰晶。
敏敏冷起来,敏之刚刚出去时,把白狐鹤氅留给了敏敏。
敏敏钻进鹤氅,把脚丫缩进来。
有一人从天而降。
此人身着绯衣,腰系白绫,浑身缠满铃铛,金铃细小,声音却清脆好听。
此人赤足,在冰面跳舞。
倏而旋转,倏而跃起,仿若天魔艳舞,他在屋内穿梭,绯色的长衫,衣袂翩翩,风华绝代。
敏敏看着他,这舞者是敏之。
敏之像一只蝴蝶,穿过了花丛,带来温暖之气,冰面破裂,小草萌芽,百花盛开,敏之又像一股寒风,暴烈地吹着,百花零乱,枝叶横斜。
敏之又像一朵白云,悠闲地飘荡,使得云里的冰晶成了冰凌,又成了雨滴,毛毛细雨,缠缠绵绵,在天地间挂上了丝帘。
“他爱上你了,敏敏”男人说,“敏之爱上你了,他想得到你的爱情,他愿意成为凡人。”
“可我不是凡人。”敏敏说,“我是蛟人,虽然,寒哥哥说我有天疾,说我的眼睛是凡人的眼睛所化,但是,我生活在深海里啊!”
“你不能再潜海了,傻丫头。”男人说,“敏之的父亲是凡人,但是他不是凡人,人类的生育古怪得很,贺兰是个凡人,敏之却是个纯粹的龙人。”
敏之在跳舞,他身上的金铃俏皮地颤动,悠扬地唱着歌。
男人又躺下去,在金玲脆甜的声音里,仰天睡去。
花瓣飞舞,冰雪缭绕。
屋中蜃气减弱了。
横梁上垂下的鲛珠温润。
雾气朦胧里,敏之向敏敏走来。
“什么是红尘啊?”泠泠停住笔,“爱情这枝花,在这纷扰的红尘里,能否结出甜蜜或者苦涩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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