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缘
红尘缘二哥脾气极好,他一直引导我,我跟他比较亲密。三哥总是嫉妒,褒贬我没良心,忘记我小时候,拿他当大马的事了。
可是,有一次,我把二哥惹急了。
我心眼多,会看眼神,很乖巧,但是性子执拗,平时,没人来惹我,我哭起来会撒泼,怎么也哄不好的。
我和小狗子去上初中,他置了新自行车,每天,载我去上学。
他在门前停下车,大长腿支住车子,按击车铃,我跑出来,蹦上车子后架,他蹬起车子,向前奔去。
“胖胖又胖了啊!”他抱怨,“大婶还偷好料给你吃!小肥猪,肥的噜。”
我没有理他,我知道,从小,只有他一个人喊我“胖胖”,别的人赤裸裸叫我“胖子”“胖贼”,更恶劣的,是叫我“小肥猪,肥的噜”,有一群不靠谱的哥哥们,我能怎么样?我只有习惯了。
我们一起长大,他变得刻薄起来,小时候,百依百顺的铁腕跟班,长了自己的心眼子。
我个子矮,眼睛不好,老师安排我坐在前排,他个子高,只有坐在最后排。
他和三哥一样,不擅长英语和语文,我总觉得,他把聪明用在了别处,注意力也移到别处。
我的新同桌是个男孩子,这人很好学,经常请教我。我擅长学习,轻轻松松拿到全校第一,尤其擅长数理化,英语是满分,语文可以考到一百多分。
新同桌和我讨论新学的定理,他的见解独特,让我茅塞顿开,我们有共同的话题。
小狗子从不和我讨论学习,但是他会抄我的作业,我狠狠批评他,不厌其烦给他讲题,他歪着眼睛看我,晃晃脑袋,“嗤”地一笑,继续抄写习题。
难道那时候,这个傻狗子就知道,他会在十九岁离开胖胖,再也不能回来?
下午放学,新同桌和我讨论习题,我们有许多做法,越讨论越高兴,小狗子站在门外,按了好几次车铃,我哪里听的到?
教室忽然静下来,气氛诡异。
我抬起头,小狗子黑压压压下来,把我笼罩在阴影里,然后,他伸出大长手,拎住我脖领子,像提小猩猩一样,把我挒出了教室。
敢拎我脖领子的,只有二哥,但是,他只拎过一次,妈妈就给了他好几擀面棍,爸爸也好好教训了他一番。
我早已忘记被拎脖领子得理由。我只记得,我在地面撒泼,不肯起来,小狗子怎么也殃及不好了,二哥来了。
二哥先哄,然后再骗,我依然嚎啕,哭的喘不上气来。
“二哥,不是我惹胖胖的!”小狗子说。
“我知道,你也惹不了她”二哥说,“女孩子哭这样,多难看,跟哥哥回家吧?这小脸跟猫脸一样。”
我没有理他,继续大哭。
二哥皱了眉毛,说:“你到底惹谁去了?谁敢欺负你啊?”
听了这话,我更伤心了,难道,我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我忽然想起来原因,我把二姐的白菊花弄断了,她给了我一巴掌。
那白菊花这么漂亮,水晶球一样,开的像小狗子得大脸蛋子,我不过闻闻,她就折断了,二姐养了好多天,这花刚开放,就落到尘土里。
我不是故意的,我伤心地想,可是这朵花就断落了。
二哥蹲下来,试图抱起我,我撒了赖,又重又胖,把他折腾一身汗,他使劲抓住我,把我放在肩膀上。
我的确佩服我二哥的脾气,他生生没着急,而且,他还说:“小肥猪,肥的噜!卖小猪拉,卖小猪拉!小狗子,你买小猪吗?”
“买买买!”小狗子说,“二哥,胖胖又胖了,你别摔了她啊!”
我铁了心折腾,和二哥对着干,把鼻涕唾沫抹了他满脸满身,踢蹬着腿,把二哥折腾了一身汗。
我二哥气急了,他把我放下来,一反手,拎住我脖领子,滴流家里去了。
我哭得声嘶力竭,大声喘息着,小狗子跟在后边,拿着我的小鞋,忧心忡忡。
“二哥,胖胖喘不过气来了,二哥,你轻点啊,轻点!”
二哥叹了口气,说:“小狗子,老妹子不能宠的,再宠就宠疯了!”
“是是是,二哥!”小狗子说,“老妹子很懂事的,很懂事啊!”
二哥又叹口气,把我扔进屋子,趁妈妈没有回来,就逃之夭夭了。
如今,我已经这么大了,小狗子竟然拎着我的脖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拎出教室。
我被拎得喘不过气来,他把我扔在车后架上,发疯似地骑车子,专门骑崎岖的小路,我怕被甩下去,只好抱紧他的后腰。
又是傍晚,夕阳西下。天边没有一丝云,艳红色的天空,竟然出现了星星。
小狗子没有吭声,我只能看见他的后颈和耳朵。
他是个极其漂亮的少年,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他的眼睛,是典型的凤眼,长而且大。和减哥哥一样漂亮。
少年低着头。
我搂着他的后腰,忽然红了脸。
三哥在谈恋爱,这个粗豪的男子,掉落在爱情里。
他变得不一样了。每天都洗脸,刮胡子,把上衣整理干净,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有时候,他吃着饭,会愣神,然后,傻乎乎地乐了。
我的心跳了起来,轻轻重重,缓缓急急。
到了胡同口,我急忙要进家了,小狗子却跟了进来。
我打开书包,拿出文具,准备写作业。
他坐在我身边,呆呆地,突然抬头看我。
少年的眼神纯粹,如同朗星。
他的眼睛忽然热切起来,他看着我,眼睛要滴出水来。
我慌张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个胖胖,是个小肥猪,又是个黄毛丫头。
“狗子哥”我说,“狗子哥……”
“胖胖,”他说,这少年迟迟地说,“你这么优秀,又这么漂亮,……”
晴天霹雳啊,我是有名的“黄毛丫头”“胖贼”“小肥猪”,从没人说我“漂亮”!
少年的额头抵过来,和我的额头贴在一起。
我们心跳如鼓,青春的邵华被命运的手剔骨抽髓,爱到深处,也痛到深处。
后来的情殇,我却不知道他埋骨何处。
夭折的孩子,不会葬进祖坟,日子这样过去了,我踏进红尘,皈依红尘的法则,背叛了他,和丈夫十年恩爱,他已经碎成了星星。
如今,我又踏足红尘,午夜梦回,他执着而来,持叮铃铃的铁链,要把我禁锢在少年的梦里。
梦里水乡,波浪翻滚,少年的情人,他踏浪而来。
上天!如今这爱又轮回而归!雪花染白了我的发,这满把的华发,还能再添加多少青霜?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