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时 的 灯 火
文 / 王子军
夜幕降临，霓虹闪耀，灯火灿烂。大的都，小的城，莫不如此。这是现代发展的硕果，激荡人心，但又了无特色。每及此，便会想到儿时的灯火。
出生成长于鲁西北平原。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落，地处县城南约十公里。家在村子最底头，破旧的三间堂屋，坐北朝南。北墙中央，有一个木窗，与房门形成南北通透。风从那个窗灌进来，盛夏时的清凉，寒冬时的凛冽。我从那个窗看世界，眼前的世界，未来的世界。透过那个窗，印象最深是远方的灯火。
窗下放着床，每晚睡前，习惯趴在窗台上，朝外面望一眼。漆黑的田野，漆黑的夜。有一天，突然看到隐隐约约的灯火，宛若远在天际的繁星，闪闪烁烁，又宛若富有生命的火龙，游动不止。隆冬时节，草木已不再茂盛，庄稼已收割入囤，空荡荡的平原，什么也遮蔽不住。所以，远方的灯火变得不再遥远，星星之火显得那么灿烂。自那时起，那片灯火成为深夜的陪伴。
那是县城公路车流的灯光。对儿时的我而言，那里是最远最远的世界。那忽明忽暗、生生不息的灯火，成为心中美丽的记忆。
老家经济不发达，但温饱尚可期。父老乡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典型的田园式生活。但自从有了那片灯火，改革的春风吹拂大地，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加快了，人们有了更多的向往和期待。
每个灯火的后面，都有一个夜行人，都有一个故事。有的为倒腾买卖，连夜奔波。有的为亲朋团聚，急急赶路。有的为远赴他乡，匆匆夜行。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诠释着活着的价值，积聚着奋斗的激情。同时，他们饱尝酸甜苦辣，品尽人生百味。每每回想起来，就会感叹自我的安逸，感叹自身的懒惰，思绪随之天马行空地飘扬。
很小很小的年龄，就开始见到生命的无常，出生、死去，疾病、痊愈，周而复始，循环不停。甚至还远未长大，便不断思考自己的死亡，想象死后的情景。尤其在严冬的夜，蜷在背窝里，到处都是黑暗，就像死亡弥漫周围。总担忧再也见不到下一个黎明，再也无法到达那萦绕心头的灯火，总想让时光永远停滞在那一刻。儿时的记忆中，还常想自己会何去何从，想十年后是什么样子，从小学想到中学，从中学想到大学，从求学想到工作，一直在想。慢慢长大后，明白了不少事理，也多了许多烦恼，这是人生的规律。儿时的幼稚，儿时的单纯，恰恰映衬出幸福的童年，不愿让时光轻易从身边溜走。同时，不断憧憬未来，真想看看高楼大厦，真想看看灯火阑珊。
那片灯火，是黑暗中的光明，看到它，就有了前行的目标，知道要奔向哪里，也会拥有追寻的力量，拥有进取的源泉。长大后，我也曾不断夜行，在慢悠悠前驶、久久到不了终点的火车上，看沿途村落一片沉寂，人们已酣然入眠，感到他们格外幸福。但也在想，在那静寂的深夜，会否有一个孩子，会否有一双眼睛，正在隔窗凝望我所在的灯火？
后来，追寻着那片灯火，到县城读书，真正明白了人生的意义和航向。第一次到市里，是为参加奥化竞赛，看夕阳西下时悠闲下班的市民，顿时心生艳羡。第一次乘火车，是到省城上大学，随车轮与铁轨的触击而心潮起伏，感叹现代文明的巧夺天工。最后落户京城，楼更高了，灯更亮了，眼界更开阔了，但依然难忘那儿时的灯火。
儿时的灯火，就像“小桔灯”，伴我走过逝去的光阴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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