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 - 写手之家 - Powered by Discuz!

文/蓝色雪神

一）
      很多年以后，我开始把那段生命叫做前生。并且早已经习惯了轮回。
      当我拖着沉重的锁链，缓缓的踏过那条轻飘飘的木桥时，我仿佛看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婆，在那里守着一口大锅熬汤，那种汤叫孟婆汤。
“不想忘掉吗？”远处传来她和蔼的呼声。
“忘掉？”我一愣。这几十年的春秋，千万年的山盟海誓，这一碗汤，就要忘掉么？
   孟婆在一瞬间飘到我的眼前，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她比我想象的还要老。
   她指了指桥下的流水说：“知道这弱水三千，为什么这么毒吗？那是轮回的人前生的苦难化成的。你想带着前世的苦难，继续下一世的轮回吗？”
   我望了望眼前的弱水，没有回答。只是我心里在想，不知道她曾经在这奈何桥上，有没有选择忘记？
   孟婆转眼间又回到了那口锅前，她用扇子扇着，就像是在夏天里乘凉，我想起了我的祖母。
   突然之间，我心里有了一个疑问，孟婆有没有忘记她的往事？这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太婆，怎么会在这里熬孟婆汤？
   她端着一碗汤又飘了过来，对我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喝下这碗汤吗？人生苦短，他们巴不得忘记前世的悲苦，下一辈子投胎做个幸福的人，你又有什么回忆不能忘却呢？”
   我闭了闭眼，仿佛这几十年的事情，突然一下子涌上心头，看得无比的清晰：
   我看见她大喝我一声：“喂，你这人好有趣，上辈子是唐僧他妈生的吧！”
   我看见她紧紧的抱住我说：“猪，如果真的有奈何桥，你到底喝不喝孟婆汤？”我眼角湿润，对着她说：“我不喝，我灰飞烟灭也不喝！”她把头埋的紧紧的，眼角湿润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我仿佛听到她说：“你要喝的……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我看见她在车上，滴滴的抽泣，我呆在原地，久久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泪流满面。这一刻我才知道，她在车上不停的对自己说道：“猪，原谅我，忘了我吧，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我要先走一步了，我不会喝孟婆汤的，就算是灰飞烟灭也不会！”
“下辈子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要先走了，你要好好活。我要投胎做你的女儿！”看到这里，我再也不能看下去了。原来我的女儿是她，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来爱我。
   只是她终究还是喝了，我的女儿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我就这么守了一生，在她走后的两年，我捡了一个女婴，从此两人相依为命。

二）
   心里的故事在那一瞬间真相大白，我拼命的回忆。却开始逐渐模糊起来，我知道，在我回忆那些画面的时候，我接过了孟婆递来的汤，喝了一口。
   我好像在梦中，梦见我的女儿，在医院里趴在我的身上，哭着叫爸爸，爸爸。我想安慰她一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依稀中，我仿佛听到，孟婆对我说：
“我记得几十年前，也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像你这般踌躇，她不知道该不该喝这汤。她在喝孟婆汤之前，她只有一个请求。
   可惜阎王没有答应，她想做你的女儿。她苦苦的哀求，还差点全身掉进这弱水河里，她的脸被弱水烫伤了，从此以后，她就变成了一个老太婆。
   阎王爷虽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但毕竟还是给你找了女婴为伴。她知道你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所以……
   但是她也不会爱上别人了，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永远不会。
   她向阎王爷要了另一份请求，她要做孟婆。等到上一任孟婆退任之后，她就上任。只为在这里等她的心上人，再看一眼。劝他喝下这口孟婆汤。”
   我仿佛疯了，我的记忆开始全部空白，我只记得她一个人，她永远的样貌，并不顾一切的抱住眼前的这个人，任时光流逝，任青春老去。我抱着抱着，仿佛听到她说：“猪，这几十年，我每天都在熬孟婆汤，多么想喝一口啊，就此忘掉。可是我又怕你忘不掉我，怕你不喝。我爱你，猪。”
   孟婆碗撒落一地，像幸福的花儿开放一样，桥下的流水依旧，可是我已经全都不记得了。

三）
   在两名牛头马面的带领下，我缓缓踏过奈何桥，没有回头。我不知道身后的这个孟婆是谁，我问马面大哥，他说她是孟婆，一个煮汤给人喝的老太婆，你喝了他的汤，前世的回忆都忘掉了。
   我哦了一声，向前走去。
   她还站在那里，步履蹒跚的站在那里，久久的站在那里，像前世的我伫立在她远去的车旁边一样。
   只是，我心里仿佛一阵唏嘘。
   很多年以后，我投胎做了一个书生，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黄泉路上，那个熬孟婆汤的老太婆，趁着牛头马面不注意，自己也喝了一口，投胎去了。于是，我们这段故事，就真的完了。
   我们没有来世，来世已经是另外的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