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偶像母亲 - 写手之家

生我母亲的是外公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我现在九十多岁高龄的外婆，一个天生聋哑并且在外人眼里的傻婆子。据说外婆是在娘胎里给病着了，从生下来就不是个正常的孩子，有时候命运对一个人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外婆没有足够幸运，因此作为一个不健全的舞者，在人生的舞台上真是难以舞出优美曲线的。中间关于外公外婆的辛酸故事在此也不愿多言，总而言之，自从有了我母亲，外婆的母爱就一刻也没有停歇过，直至今日，九十多岁的外婆还把五十多岁的母亲当作小孩子一样疼爱，虽然即便母亲也常常不明白外婆打着手势嘴里呢喃的言语寓意，但我们心里明白着，外婆所做的任何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都会是为了母亲和我们好，我们的世界很大很丰富多彩，而外婆的世界里却只有我们。在外人看来，外婆依然是他们嘴里的傻婆子，我们很爱外婆，但我笃信，外婆爱我们更甚。

爷爷奶奶不在了，我父母就成了我们这个大家族的大家长了，逢年过节的只要都回去就都喜欢聚会在我家，每逢此刻，母亲就要张罗着二三十个成员的吃吃喝喝，这也是她最开心的时候，每一天，她起的最早，寝的最晚，母亲从来没在我们面前说过累，我们眼里的母亲总是乐在其中的忙活着。母亲是一个非常单纯可爱的人，常常像个孩子，她闲下来一起聊天的时候，就像个开心果，任何话题到她这里总显得妙趣横生。村里的人总说：你们怎么总是那么开心啊，隔了条街都能听见你家传来的大笑的声音。家族里的成员无不打心里的喜欢跟她聊天，表弟从小到大最常说的一句话：大舅妈最搞笑了，她说什么都觉得好好笑。
是的，跟我妈妈聊天，可一点儿也不乏味。

妈妈一个人忙活事的时候嘴里永远都是哼着小曲儿的，那小曲儿哼的别提有多欢快，有时我在她身边，常常也能不经意间感染到这份快乐，这让我很好奇，一个没在校园呆超过一年并且也从来不听音乐的人，哼的到底是什么曲子呢？但回头想想，小时候妈妈还教过我们几个唱歌呢，印象最深刻的是那首“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和“九九艳阳天”。前者是在妈妈工作的地方，那时候我们几个最喜欢跟妈妈一起上班了，记不得当时几岁，总之是入校门前，除了爱吃她单位里分给她饭盒里的饭，我们更爱在妈妈的工作间墙上用粉笔写写画画和妈妈教我们唱的那首“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她顺便就着歌曲教育我们拾金不昧的精神，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唱着，教着。
记忆中听过最动人的歌声就是妈妈当时唱的“九九艳阳天”，她教我唱这个的时候经常是在厨房的灶边，边生火做饭边教我唱这首歌，这一幕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其实她当时教我的时候并没有唱上过一整曲，也许那也是她知道的全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妈妈的歌声宛如天籁。
妈妈是个脾气极为婉约的人，也是天生的乐天派，我想要做这样子的人，但无奈她的这个好基因并没有让我在母体传承，我倒是把父亲的怪脾气接收的滴水不漏的，因此我把妈妈当偶像一样崇拜。
印象深刻是在我们小的时候，常常可以听到看到村子里的大人骂架，争水争地的吵的不可开交，恨不得抄了家伙事就开打起来，可我妈妈从来不跟人争吵，哪怕那个村里面最无理的“恶婆”连夜间把妈妈辛苦种了一地的菜都拔掉了，她非常生气也没有跟对方开骂。要知道，那块地可是我奶奶种了半辈子的呀，那个“恶婆”说是她的就当是她的了，争了左邻右舍又来争我家的了，这可把当时年纪小小的我和弟弟们恨的牙痒痒的，我们说：“妈妈，我们这就去把她家地里的菜也拔了吧。”妈妈严厉制止了我们，我们非常的不解，并且在心里骂了那个“恶婆”一万遍。妈妈说：“地是咱们的不能让，菜被她拔了，咱们可以再种，但若是咱们也去拔了她的菜，这就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人家无理，咱们不能，冤冤相报何时了。”瞧，这个没有文化的妇人却懂得这些大道理。虽然最终那块地还是被“恶婆”无情的占去了，但是母亲说：咱不后悔。
妈妈很少一本正经的教育我们如何做人，不必刻意，她却每时每刻都在以身作责。
身为小孩子的我们常常也会骚动，即便不欺负别人，也会有被别人欺负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弟弟被人欺负了，我于是打算去揍那个人，后来被妈妈知道了，她问清了原委，确实错在他人，妈妈不但不生气，反倒叫弟弟去跟那个同学和好，我们很不明白，问妈妈：“为什么别人欺负我们，错在他人，却要我们忍气吞声，这样别人更加要欺负我们了。”当时奶奶也在场，她们的解释是：“人家要欺负你，打你，你就走开，别让人打，人家要是骂你，你也别还口，让他骂，他自知无趣自然以后就不骂你了，人家要吐口水，你就伸手接着，手嘛，井里面洗洗就干净了，口水是人的精元，金贵着呢，千万不要吐回去。”这段话我记忆非常深刻，甚至当时的情景我都历历在目。

奶奶留给我们的这个“口水金句”我还要传承给我的子女呢。还有一次，小弟弟在外面跟人打架了，不到十岁的孩子，伤的挺重，当时妈妈看了都默默流泪了，但她还是不问原因的就要去厨房里面拿柴棍子打弟弟，是我和大弟弟制止了（长大了才明白，其实当时妈妈不是真的要打弟弟，不然小小年纪的我们又怎么拦得住呢），谁知后来那个始作俑者的妈妈还带着他的宝贝儿子来我家讨个说法，当对方母亲看到我小弟弟的伤和我母亲谦和的态度的时候，便羞愧的领着儿子回家去了。小时候的我们很羡慕别的孩子可以被妈妈当成宝贝一样，受了欺负可以万般爱抚并且领着去找“仇人”说理，很幸福。可我家不是，如果在外面惹事了，妈妈会不分是非的先教训我们再来说理。当别人每每提及我母亲的孩子而啧啧称赞的时候，我们又非常感谢妈妈，因为那些宝贝孩子可没这样的殊荣。
妈妈教育我们的礼貌是重中之重，小时候的我们，即使是经过的叫花子，我们也会根据外表年龄喊个称谓打招呼，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总是第一时间去请爷爷奶奶和邻居八十多岁的祖婆婆来家里吃，不用吩咐，我和弟弟们看到家里做了好吃的自然就去请去了。有时候老人不舒服妈妈就让我们端过去，我们不会在老人家还没吃的时候就提前尝试，哪怕当时想吃的口水直流。深刻的培养了我们特别于敬老人的性格，直至今日。

乐于助人也是妈妈的本性，但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她被骨刺折磨了整整二十三年，这是我近两年才知道的时长，也是近几年才知道她患有严重的骨刺，对于骨刺的痛我不能有切身体会，但是我知道尖锐的东西刺进肉里那种疼痛的滋味，医生说：“你妈妈身上骨刺是那种痛的十倍。”听到医生的断言时，我真的听到了我自己的心被撕裂的声音，在我们面前，母亲从来没有表现过她的痛楚，我们是多么不称职的子女啊，多希望她身上的痛能够转移到我身上，哪怕一天也好，让我体会一下伴随着母亲二十三年的剧痛，可是这也只能是个天真的想法。医生说了，这种病只能养，不能再干重活了。好在母亲现在也比较听话了，懂得我授意给她的劳逸结合了。但是她还是偶尔会帮村里那个身体不好的妇人挑东西，从山下挑到山上再下一座山回到家，我知道后，严厉的责备她：“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不能挑担子，干嘛还那么傻。”妈妈说：“她的身体更不好，手术台上切了一个肾，再也不能挑重担了。”我没有再说什么，与母亲相隔遥遥几百公里，不能时刻相伴左右，已是惭愧，只能叫她知道分寸，我们在外面也很担心她的身体。（题外话，她帮的那个妇人正是村里那个“恶婆”的儿媳妇）。
我没有如同母亲那般温婉的脾性，也不具备她身上那种天生的乐天派，所幸的是母亲把她的善良基因遗传给了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珍贵，原因是很多人把这种善良当成了傻，那又如何，执拗如我，有些错，我愿意犯一辈子。现在的骗子无所不用其极，使便各种手段，身在农村也不可避免，偶尔会有些自称是极需要帮助，背井离乡，身无分文的人上门乞讨,有的说某某地方需要建惠民的凉庭、寺庙等等，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妈妈都会捐些钱，即便确认了对方是骗子她也不生气，她说：“如果对方真是当时所描述的情况，那咱们也算是救急了，如果不是，那不是更好吗？至于那些说建惠民建筑的，如果是真的，也算是表示了我的小小心意，如果不是呢，那这份心意老天也会看到的。”可是妈妈你却忘了，你每次施给别人的那一张张五十元钱对你而言，来的是多么不易。你忘了，你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种了一个季度的菜，到出售的时候，每天天未亮便摸黑去采摘，弯了几个小时的腰摘了百来斤，费劲力气挑下山却只能卖个二三十块钱。但此刻，你却把你的小小心意说的那么轻松，我的傻妈妈。

母亲从来不吝啬她的赞美和表扬，常常对于我们小小的优秀表现加以肯定，欢喜之心溢于言表。记得八九岁光景的时候，为了给父母一个惊喜，于是我叫村里面比我大的姑娘教我煮饭，当时我家刚买了个压力锅，那时候能拥有压力锅算是很高大上的了，按照当时的经济条件来说，价格也不便宜。然而，饭做的算是成功了，至少熟了，可是我们把锅架出来的时候，因为太烫了，被我们直接摔在了地上，其中的一边把手给摔断了，我即心痛，又害怕，我觉得妈妈一定会责怪我的，说不定还会打我，于是我在脑海事先想好我要怎么去解释这一切。父母从地里干活回来了，我悻悻跑过去认错，出乎我意料的是，父母不但没有半点责备我的意思，并且在心疼我有没有被烫伤之余，还对我大加赞赏。看着父母脸上抑制不住开心的笑容，我因为终于可以为他们分担家务而感觉非常骄傲。顺便说一句，因为煮饭的时候没有控制好量而煮了一大锅饭，我们一家人五口人吃了两天，爸爸妈妈说：咱们家英英第一次煮的饭，剩饭都好吃的不得了。别提当时的我有多自豪了。即使现在我都是奔三的年纪了，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表扬我，所以我也常常乐此不疲的向妈妈讨赏，比如说我做菜的时候我比较喜欢突出菜的“色”“香”，因为“味”不好拿捏。每次我做好一道菜，都要满心欢喜的喊妈妈来看，我说：妈妈，你快看，我做的菜好看吗？妈妈总是很配合的答到：哎呀，真是好看，你真厉害。一次次这样，不厌其烦的。对于弟弟他们的表现亦是如此，也许我们也因此而亲妈妈更多一些吧。

2016/07/23
昨晚妈妈给我打电话，她又在喂鸡呢，我们家的鸡比我还宝贝，一日三餐妈妈伺候的准时准点的，妈妈总是习惯在给鸡喂晚餐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看着它们吃东西之余，跟我开开心心的聊上十几二十分钟。
我说：妈妈，家里还喂鸭子了吗？我听到了鸭子叫声。
妈妈说：那是咱家那只黑色老母鸡在唱歌呢，她总爱有事没事唱上一段，这家伙呀，虽然长得好看，可是凶着呢！
我在想，这不有点是我的写照嘛，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其余都占，爱唱歌，偶尔也凶。
我说：妈妈，现在咱家有几只鸡啦？
妈妈说：现在不多，加上鸡宝宝18只。
在我来看，这个数目已经很多了好吗？
妈妈说：这几天鸡宝宝长痘子，有些鸡宝宝眼睛都看不见了，现在天天一只只喂药喂食，见了很心疼。
我说：妈妈，鸡宝宝多大啦？
妈妈：再过五天，它们就满三个月了，一斤多了呢！
她能记着它们的生日，就像记住我和弟弟们的生日一样，听妈妈说这些鸡宝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自豪感。真是的，每次从山上干活回来这些鸡就一大群的蜂拥而至的去迎接妈妈，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妈妈左右回家，她总是每年每年的把鸡养的健康魁梧，尤其外表，毛色，真是好看的一塌糊涂。
跟妈妈的聊天永远都是很愉快的，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妈妈笑的像花儿一样灿烂，哪怕妈妈说现在家里干旱的那些地都挖不动了，新种下的菜都蔫了，她依然很乐观，在妈妈这里，负能量几乎为零，我很爱我的妈妈，我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