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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希望的边缘人 [打印本页]

作者: 周旋云    时间: 2019-10-7 12:54
标题: 希望的边缘人
8
    虽然拥有李彩霞海绵般的温柔,但我仍是一夜辗转反侧,心里想着黄期豪,生怕他又要挨打受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而仇人竟是儿子的老师,我猜想不出黄阿爸会生发出怎样感嘅,但有一点可以保证,他定会喝得铭酊大醉,借酒浇愁发泄压抑,不用说,期豪是出气对象。
    早上一到学校,我立刻找到黄期豪,急急地询问他:“你阿爸昨晚喝醉了没有?打你骂你了吗?”
    黄期豪两眼通红,大概是哭的,或许是没睡好,他摇着头说:“阿爸没喝酒,也没打我骂我,可是阿爸哭了,抱着我,哭得很伤心。阿爸说老师您看不起他,阿爸害怕您也会看不起我,他要我告诉您,如果您若因为他而看不起我的话,他绝对会对您不客气。”
    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回去告诉你阿爸,我并没有看不起他,更不会因他而看不起你。期豪,你再跟阿爸讲,老师对不起他,等老师有空时一定去看他,负荆请罪请他原谅。”
   “老师,您得罪我阿爸了吗?为什么要向他道歉?”黄期豪不解地看着我问。
   “以后你会明白。”我难堪极了,忙转换话题,问,“期豪,跟我说实话,他真是你亲阿爸吗?”
    黄期豪立即收敛了面容,低声说:“是的。”
   “好学生可不能说谎。”我加重语气,故意板起面孔,“我再问你一次,他真是你亲阿爸吗,期豪?”
    期豪犹豫一会,突然他理直气壮地大声说:“是的,是我亲阿爸。祝老师,我要回教室上课去了。”
黄期豪不等我回答,转身径自走出了办公室,我想怎样又不好怎样,眼瞪瞪地看着他离开。我把椅子斜靠着墙壁,两脚搁到办公桌上,半眯着眼胡思乱想开去。
我惊讶万分,一个男人那么轻易哭了。他神经也太过敏了吧?难道现实生活中他常被人看不起吗?说我看不起他,真是天大误会,我一向自轻自贱,只能够看不起自己,哪里有什么本钱看不起别人。他未免太自卑了吧?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果真是期豪亲生父亲吗?期豪说他还有一个死去的爸爸,又是怎么回事呢?阿公有什么来历,以及有着怎样不为人知不堪回首的往事?阿姑那一年出了车祸,看样子她丈夫去世很久了,也许小男孩是她儿子,而小女孩果真是她生养的吗?……
疑团一个接一个来,却无从得到解答。我想事情决不会简单,背后肯定隐埋着复杂过往!问问老刘去吧,也许他会晓得来龙去脉。所谓老刘,是期豪初一初二时班主任刘建军老师。
放学之后,我没像往常那样急着下班,而是把刘建军请到办公室。因为我们平日交际少,所以老刘一头雾水,迫不及待地问:“祝老师,有什么事啊?”
“我向你求教啊,近段时间来,黄期豪那小子令我很头痛,不是旷课就是迟到,我不晓得要拿他怎么办才好!他以前也经常这样子吗?”
“哦哦,期豪是个可怜孩子,他很不幸。祝老师,你上他家看一看吧,我想你马上会理解并同情他。”刘建军于我对面椅子上坐下来,拉开架势准备长谈。人们常说人老话多,我看不见得,老刘是反正,他并不老,才四十出头,他是典型女人婆,只要你起头一句话,他会让你轻易收不了尾。
   “我去家访过,对黄家家境只有两个感受:一是震撼;二是困惑。”我隐瞒了车祸,若说出来,我敢保证用不着明天,今日最后一刻前,全校师生均会晓得,对播散丑闻,老刘会任劳任怨,不辞辛苦地亲口传达给每一个人,他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本事。那么我在学校会不好混,明争暗斗的园丁们会幸灾乐祸地指着我后背大加贱骂指责,即使他们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比我更多。
   “为什么震撼?又为什么困惑?”刘建军歪着头笑问我,“难道之前你不晓得期豪家境么?关于期豪家庭情况,我对学校同事讲过怕不下于一百次了吧?你都没往心里去么?”
   “我向来粗心大意,而且记性特差,老刘你大人大量切莫见怪。”我不好意思地说,“老刘,你可不可以再给我详详细细地讲一遍?”
   “你要我讲些什么呢?关于龙江水,恐怕讲它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刘建军笑咪咪地说。我暂且相信老刘并无恶意,但他那神情令我很不舒服。
    “龙江水?不,不,我向你了解关于黄家家庭情况以及黄期豪亲人的一些情况。”我以为刘建军要扯到不相关的人头上去,赶紧声明说。
    刘建军停住笑,研究似地瞅着我,以怀疑口吻说:“你有去家访过?你骗人吧?祝老师,我们为人师者首先要做到自己不说谎。”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心中狠狠地骂道:该死的家伙,自己天天编造谣言散布小道消息,猪八戒倒打一耙,今天竟教训起我来了!但是我嘴上笑问:“老刘,你什么意思?”
   “你去家访连学生阿爸也不晓得?”
   “你不会说什么龙江水是期豪阿爸吧?”
   “根本不用我说,事实明摆着!”
   “老刘,你是不是弄错了?黄期豪阿爸怎么会姓龙!”
   “有什么大惊小怪,还有让你更意外呢。黄期豪阿公姓林,阿姑姓柴,表弟姓赖,叫赖期峰,表妹姓胡,叫胡期秀,阿姑老公姓白,期豪死去的那个阿爸姓揭,还有一个姓赵的,不晓得和黄期豪是什么关系。”
   “不,不,我要再次提醒,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怎么会是一家人呢?”
   “你既然有去家访过,现实看见了,你敢否认那不是一家人么!”
   “老刘,你肯定他们真是一家人?”
   “祝老师,你认为他们是两家人?”
   “不,不,我是问他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龙江水真是黄期豪亲生父亲吗?龙江水与阿姑真是亲兄妹吗?阿公与龙江水真是父子关系吗?两个小孩真是阿姑骨肉吗?”
    刘建军立刻收敛住得意洋洋的笑容,有些沮丧地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敢确保一点,龙江水决不是黄期豪亲生父亲,黄期豪亲生父亲叫揭仁勇。”
   “你当了期豪两年班主任,你又经常去家访,所有这些你没探问探问?”我不可思议地说。
   “祝老师啊,实话跟你讲,我就是因为对期豪一家充满好奇才经常去家访,要不我吃饱撑的自找累啊。我也拐弯抹角询问过,但该死的龙江水警惕性高,守口如瓶,不肯吐露只言片语。曾经有一回他打算告诉我了,可是我不敢接受他提出的条件。”
   “他向你提出什么条件?”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我得接过担子挑起来。我想我自己家有老有小,哪里还有能力照顾他们。”
   “老刘,你还晓得些什么?”
   “哦,他们全家都是客家人。龙江水还是个大学毕业生,阿姑老公白海雄出车祸死掉了,那时候期豪刚上初一。白海雄死后,龙江水从厂里出来,搬到内湖照顾这一家子,他借了几块地种菜卖,开始捡收破烂,也上工地打零工,以此养家糊口。”
   “老刘,你晓不晓得阿公是怎么被人毁容断脚割舌了?阿姑又是因何出了车祸?”
    刘建军向来夸夸其谈,然现在面露难色了,支支吾吾地说:“阿公好像以前混过黑道;阿姑呢,据说是同一个叫裴珍珠的女人争风吃醋酿成的车祸,也许是为了争夺一个姓赵的男人,裴珍珠气急败坏雇人行凶毁掉了阿姑。确切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猜测,根据黄期豪说漏嘴的一点点信息加以推断。真实情况只能去问该死的龙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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