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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希望的边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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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旋云
时间:
2019-10-8 17:03
标题:
希望的边缘人
10
李彩霞急速出门去,我并不挽留她,只是呆呆地坐着。我猜想李彩霞跟唐磊肯定吵架了,要不她不会对我这样;以前她也有过这种情形,但不会有这样激烈,可见她心中怨气有多深。我因而气恼,我叫她来是让她帮忙出主意,她可好,跑来大发一通脾气。我也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脸红,既然标榜不相信爱情,为何要对她的话那么在意,那么震惊,那么耿耿于怀呢?
问题得不到解决,心情依然烦躁,非常之不爽。而兽欲渐趋膨胀,漫漫长夜,只有王敏能够消魂;想无所想,我拔通了电话。王敏这小女孩大概是爱上我了吧,作为一个职业小姐,却在我面前不存一点娇气,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我已好几个月没有给她报酬,她也从未向我讨要过。以她现阶段行价接客标准,我一个月工资分文不动只能享用她三五次;如果以欠账算,那么明年一年我都得为她打工了。
“心肝宝贝,你来了。”我扔下酒瓶,向浓妆艳抹的王敏迎了上去。
“海哥,是不是喝了什么返老还童春药呀,近段时间呼叫我这么勤,你好像突然间变成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了。”王敏娇滴滴地笑。
“在你眼里海哥一直很老对不对?你没听说过姜还是老的辣嘛!”我如饿狼般扑向王敏,“今天我要亮出独门绝招,让你领教领教开开眼界。”
“放马过来吧,你那些雕虫小技,想在本小姐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注定是干柴与烈火的较量,干柴烬了,烈火熄了。地动山摇过后,止剩死气沉沉的暗夜,我们如同经历过死里逃生之劫难,心悸地瘫痪下去,精疲力竭地等待着救世主快些撒播光明。
“海哥,跟我说实话,近段时间你怎么了?”王敏娇喘吁吁地问。
“烦,心烦意闷;躁,焦躁不宁。”我有气无力,吐着粗气说,“老是想发泄。”
“还为你老爸逼你结婚的事发愁吧?”
“不。我因龙江水而不爽,一个该死的人!”
“龙江水?上回你骑车撞伤的那个乡巴佬吗?”
“我对他充满了好奇,迫切想获取他身后神秘经历,却束手无策。”我无奈地说,“你了解我,我想得到的东西若得不到,会寝食不安坐卧不宁。”
“对一个乡巴佬产生兴趣,你哪根神经出了毛病呀?海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
“猎奇之心人皆有之。龙江水的故事比那些庸俗传奇精彩多了。”
“要晓得故事有何难,天天去找他,叫他讲给你听好了。”王敏不耐烦地说。
“我不能去找他,我骑车撞伤了他,他不肯原谅我呀。”
“亏你还是大学生呢!乡巴佬是做样子给你看,你若扔几百块钱给他,他不原谅你才怪!”
我听出王敏不愿再谈龙江水,所以住了口,但她提醒了我,谁都认钱不认人,见钱眼开,我何不向龙江水道歉,给他一些经济补偿呢?虽然不是真心诚意,但给彼此有台阶下,一举两得。
很快,我便带着冠冕堂皇的道歉借口登门造访了龙江水,我挂上真诚面相对他说:“我今天专程来向你道歉,对你造成伤害,我心里很难过。我不晓得给你带来多少经济负担,两千块钱作为我心灵上的赎罪,千万请你收上。”
他不再像上次那样激动,却特惊讶,显然出于他意料之外,竟不知所措起来,干搓着两手。
城市里的乡下夜静得可怕,阿公阿阿叫声和阿姑喃喃细语更增添几分恐怖;惨淡灯光下,赖期峰胡期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手中瑟瑟发抖的两千元钞票,一脸略显奇异又恐慌的表情。
“阿爸,祝老师为什么向你道歉?他欠我们家钱了吗?”期豪的疑问打破了窘急的尴尬。
“不,不,祝老师您误会了。”龙江水反应过来,忙说。但他不晓得再说什么好,慌张四顾,然后冲期豪叫,“豪牯,快去买些酒菜,我要和祝老师好好地喝一杯。”
黄期豪答应着去了。
“祝老师,事情过去了算了,别再提了。钱您收回去吧,说什么我也不能要。我不敢对您有任何想法,只希望您能看得起黄期豪,对黄期豪好。”他转而对我说,把我送钱的手往回推。
“看你说哪儿去了,老师怎么会看不起学生呢,何况期豪这么好学又聪明。”我一面说一面塞钱给他,“黄大哥,请你收下吧。”
“别这样,你不收下我怎么过意得去呀。我明白这一点钱不够赔偿,可是我一点点心意呀。黄大哥,求你收下它,原谅我吧。”一幅诚恳有余的嘴脸令我自己差点感动得要流泪了。
他接过钱,同时抢过我腋下公文包,把钱装进包里然后还给我:“祝老师,您用不着自责,没什么大不了,那天只是两根手指头擦破了一些皮,没多久就好了。祝老师,坐吧,坐吧。您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酒菜买好了没有。”
我半推半就接回包,见好就收,但是客套地说:“你别忙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了。”
“别别别,祝老师,来了就喝两口嘛,以后期豪还得麻烦您费心多多教导呢。我去去就回来,您先坐一会儿。”他拦住我,硬要我在凳子上坐下,吩咐赖期锋陪着我,然后他出门去了。
我于孤灯下百无聊赖地闲坐着。阿公仍不停地啊啊叫唤,我晓得他是朝我说话,但是并不明白意思,只好抱歉地向他笑笑,他大概领会了,停止了叫唤,有些失落地转过身去,专心致志地编织皮带了。阿姑坐在地上,不厌其烦地玩着木块游戏,自言自语说个不住。两个孩子不知何时跑掉了,也许到隔壁房间看无声电视了。暗淡灯光照着简陋屋子,照着陌生的我,我忽然感觉自己很可笑,怀着莫名其妙不可告人的目的坐在这儿。然而目的何在呢?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对龙江水及其一家人的隐私饶有兴趣,至于猎取到隐私有什么意义或用处,我也不晓得。难道仅仅是为满足好奇心吗?我重新打量着简陋的屋子,残疾阿公和疯癫阿姑,我想,这间小小屋子究竟见证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难,承载了多少无从讲述的辛酸呢?这群人之间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隐藏着如何不堪回味的悲惨故事呢?凭直觉,这决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也决不是一群平平淡淡的人;他们身后填满了长长的厚厚的传奇往事。也许只有我才能够让传奇往事重见天日。而我,在猎奇心态驱使下正是那么做。
“撞车啦,撞车啦,撞车啦!衰气鬼出血啦,衰气鬼出血啦,衰气鬼出血啦!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忽然阿姑腾地跳起,手舞足蹈大喊大叫,随手抓起东西摔打。阿公立即啊啊叫唤,放下编织工作,两手推动轮椅努力靠近阿姑,然后死死箍住阿姑腰;赖期锋胡期秀闻声赶过来,捉住阿姑手,吃力地吊着不放,他俩没有哭,只是嘴里叫着阿妈。显然此种情景,他们习以为常了。
变故突如其来,吓得我面如死灰,虽然触电般从座位上跳起,却惊慌失措不晓得要怎么办,眼瞪瞪地看着阿姑阿公他们闹腾喊叫。我两腿欲颤,几要一逃了之。
几分钟过后,阿姑似乎累了,喊叫声平息下去,又变成喃喃细语了。阿公和孩子先后放开她,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开始玩弄木块游戏。阿公已是满头大汗,他朝我比划手势啊啊叫唤,我茫然地对他笑笑。两个孩子累得气喘吁吁,我正想叫过他们问话,谁知他们像是完成了一件工作一样,重跑回隔壁房间去了。大概他们还惦记着无声电视吧。
我木然地坐下来,却如坐针毡。正当我进退两难,走又不是留又不是之际,黄期豪和他阿爸拎着酒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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