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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这是受《乌合之众》启发而写下的一则原创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千亭雪 时间: 2019-10-16 18:54
标题: 这是受《乌合之众》启发而写下的一则原创故事
“相传呐,两百多年前宁澜国来了位奇丑无比的巫师,谁家年纪小一点的孩子见到他,当场就能被吓哭。这位巫师长相骇人不说,他看人的眼神也让人瘆得慌,他走街上的时候,每个人都躲他躲得远远的。”胡子花白的先生捋着胡须,一脸确有其事的凝重。
有一天,他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就倒地不起,大家都吓了一跳,怕人是死了,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有人远远瞅见了,没看清晕倒的人是谁,就好心到医馆请了季姑娘来。等他领着季姑娘到地上那人跟前才发现,倒地不起的竟是那个面目狰狞的怪人!那人心里噔时就后悔了。这样的人死便死了,他还喊季姑娘来做甚!季姑娘这般善良洁白的人,岂不是要让这人脏了手?围观的人都劝季姑娘不要管。季姑娘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也不顾那人浑身污秽,她蹲下身子便用纤细素白的手指去为那人诊脉。
纪姑娘的手刚碰到那人时,他立即睁开双眼凶狠地瞪着她,但很快又昏死过去。在场不少看了刚才那个眼神的人都心有余悸,霎时,叽叽喳喳的嚷嚷声此起彼伏。季姑娘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让在场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架着男人到医馆去。那两名男子纵是百般不情愿,但他们却是一定不会拒绝季姑娘的要求的。
那时宁澜国的治安不好,尤其到了深夜,连打更的都不出门。所有的大夫都不敢冒险在夜里外出诊疗,可偏偏人也不能选择自己什么时候生病啊,尤其是黄口小儿,拖一个晚上,说不定到了第二天天亮,尸体都凉了。有钱人家砸钱还是能说动个别大夫的,但穷苦人家却只能听天由命了。直到季大夫出现。季大夫心善气正、医术高明,夜里出诊也不会坐地起价,对待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还会格外关照。季大夫死后,他的女儿继承了他的遗志,季姑娘做的甚至比季大夫还好。人们都尊敬、喜爱季姑娘,甚至连当地的恶霸见了季姑娘都恭敬有加,据说啊,恶霸的一条命还是季姑娘捡回来的。虽然恶霸活过来之后还是继续横行霸道,但对季姑娘都是一直毕恭毕敬、不曾冒犯的。
但兴许人们是太过于乐观了,他们渐渐忘了季姑娘除却一身高明医术、一颗赤忱之心,却也只是一介弱女子。总是在夜里外出,哪里会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呢?
那天晚上,陆夫人见派去找季姑娘的人迟迟不回,便再派了一个下人前去查看。结果不一会儿,那人便一路惨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回来,说派去找季姑娘的人和季姑娘都死了!死在了半路上。一时间家家户户都知道季姑娘的死讯,也不顾忌夜色深沉,纷纷跑到季姑娘的尸体旁,里里外外围了结结实实好几层人。有受过季家恩惠的穷苦妇人跪在尸体前抱着自家孩子哭泣,边哭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怜医者难自医,季姑娘腹部受到了重创,却不是致命伤,死因是失血过多。
凶手下落不明,在场的人纷纷把矛头对准陆家。埋怨陆家深夜麻烦季姑娘,怪陆家家大业大为什么不多花点钱请别的大夫,季姑娘死了,以后哪里还有像她一样真正为大家着想的人。是陆家害死了季姑娘,是陆家害了大家。陆家人什么也不说,默默的接受众人的诘责,直到陆家一个机灵的小厮大喊一声,才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住。
“啊!季姑娘手里攥着东西!”那是一块黑色的玉佩,很少见。于是立即有人认出,那是属于那个外来人的东西。
“一定是他”
“一定是他”
“对”,“对!一定是他!”
“原来是他!我明白了,恩将仇报的东西!”不知道人群中谁低声诅咒了一句,接着似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们相信,凶手一定就是那个形容鬼祟的人,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可能是凶手,他是最可疑的人!人们义愤填膺的声音响彻了黑夜,有人在前方带路,人手一个火把,一条明晃晃的火龙燃烧了整个天际。火越烧越旺,仿佛人们举着的不是火把,而是他们炙热的心。
巫师被发现昏倒在一间破庙里,有胆大的人上前查看,发现他麻布包扎的地方渗着血,他的衣服被拉扯过,显得很凌乱。更明显的是,他的手背上显然可见几条新鲜的血痕!一切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巫师在一片“烧死他!烧死他!”的人声鼎沸之中苏醒,他怒目瞪向前方的人群,一个挣扎就要扑过去,好在陆家的小厮训练有素,早有准备,死死按住了男人。他双目猩红,发了疯般对着前方的人群吼叫,声音凄厉却不着调,所有人都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
夜里的风怪冷的。巫师被牢牢捆在柱子上,衣衫褴褛,很冷。有一个人把他刚刚身下垫着的禾草搬过来盖到他身上,巫师不知此举是何意,凌厉的双眼闪过一丝动容。接着许多人搬了禾草在他身边围了一圈,巫师看见有人提着桶过来了,桶里的液体浇在干巴巴的禾草上,发散着一阵阵刺鼻难闻的气味,巫师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暴露到冬至,冰冷至极。
这其中有个书生问巫师,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一个哑巴还能说什么。人们还不知道巫师竟然是哑巴,但这不重要。突然卖糖人的杜老二说,我们是来替天行道的,不是来超度的……动手前,有人问了一句,谁先来?有人答,一起。然后大家便掀起激愤的音调,坚定地说,一起!
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影响民众想象力的,并不是事实本身,而是它们发生和引起注意的方式。巫师根本就不是巫师,他只是一个来到这镇上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幸存者,只是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的身世。而黑色的玉佩也不是证据,“巫师”哪里得到如此珍贵的东西呢?在破庙里,“巫师”真的瞪的是人群吗?事实上,那时他眼里看见的只有一个人。陆家的小厮先是发现了证据、又是找到了还在昏迷中的巫师,更是准备了绳索、油,难道这一切不像是早就预料好了的吗?
但群众并不进行推理,他们对观念或是全盘接受,或是完全拒绝。对它产生影响的暗示,会彻底征服它的理解力,并且使它倾向于立刻变成行动。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
最后献上一首我为这本书写的一则随笔:
最愚蠢的事由众人做出,最漂亮的事由众人做出;
最愚不可及的错误出自他们,
最振奋人心的时刻出自他们;
他们是这世上最面目可憎的一群,
他们是这世上最接近天使的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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