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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打碗碗花 [打印本页]

作者: dushaoling12345    时间: 2019-12-8 08:15
标题: 打碗碗花
打碗碗花
牵牛花爬成了花瀑,把小东屋遮盖起来。
减哥哥写春联。他要写一年的春联,到了年底,我们去卖春联,我的石榴花,还有三哥跟小狗子的炮,都在这春联里。
减哥哥跟三哥不一样。三哥黑,减哥哥白,三哥是小眼睛,减哥哥是大长眼。
减哥哥跟小狗子很像。
大家都说我是丑丫头,又黑又矮又挫,还不说理,会撒泼打滚,可是,大家都疼老妹子。
小东屋的地面上,铺了一层报纸,我跟小狗子玩过家家,天气热,减哥哥不许我们出去玩。
减哥哥低头,他的侧脸真好看,高高的鼻梁,长长的眉毛。我很小的时候,腻在他的怀里,最爱捉他的眉毛。
三哥喜欢抗着我跑,他说,我比肉墩子还重,可以帮助他跑得更快。
他抓住我的背带裤,一反手,就把我扔到肩头上,我抓着他的头发,他就跑起来。
谁也没有三哥跑得快,也没有他跑得稳。我张开双臂,觉得飞了起来。
老妹子哥哥多,老妹子是个老妹子,大家都羡慕。
小狗子只和老妹子好!大家也羡慕。
小狗子直溜鼻涕,他用手抹鼻涕,减哥哥用干净的纸给他擦鼻涕。
小狗子没有兄弟姐妹,他赖在我家,不肯回去。
“把小狗子送你们家吧?”大婶说,“我看胖胖是个福气娃娃!要想发,黑面胖娃娃!”
我看看小狗子,他兴高采烈地看着我。
“小狗子直溜鼻涕。”我说,“我不喜欢他!”
大家笑了起来,当做了新闻。小狗子耷拉着脑袋,跟着三哥,我觉得有点过份,主动请他到小东屋,跟他过家家。
牵牛花开的真漂亮。红的,白的,紫的,蓝的,他们从窗户里钻进来,举着小喇叭,嘀哩嘀哩地吹着。
我搬来椅子,爬上去,折一朵花,细细柔柔的花枝,我的手指一扭,花朵落到我手里,我扔给小狗子,他接住了,他扶着椅子,仰头看着我。
清晨的眼光透了进来,淡金色的光落到他的脸上,他可真漂亮。
叶子落了下去,坠着一支长蔓,这长蔓停在他的头发上。
我牵扯细丝,小狗子站起来,伸手来接我。
减哥哥抬头看看我们,又低头去写春联。
我带着花藤跳下来,把她们缠绕在手腕上,小狗子热心地把花蔓打了结。
“真漂亮!”他说,“胖胖手真巧,会做这花环。”
他拾起地面的紫色喇叭,珍重地插进花环里。
“外面有打碗碗花。”他在我耳边说,“还有老头就酒,我们出去玩吗?”
我看看减哥哥,又看看他,我不想离开哥哥,又想去摘打碗碗花。
“我们把花摘回来。”小狗子说,忽然之间,他仿佛有了魔力,蛊惑我出去,“在这里编花环啊!胖胖戴个花冠吗?”
蓝天下,一望无际的田野。
大片大片的打碗碗花,带着珍贵的露珠,颤颤巍巍。
小狗子扑了过去,在地面打滚,几只青蛙咕呱咕呱地跑了。
他跪在花丛里,花儿倒了一片。
我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摘花朵,这些粉色的小花,又娇又嫩,怯怯羞羞,满地的眼睛。
我要摘一百朵,我告诉小狗子,一百朵才可以做个花冠。
可不是!小狗子挑选花蔓,这花蔓上有浅色的叶子,他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哪里可以握住一百朵花?
他哪里会编个花冠给我?
我们把花摘下来,又扔到空中,这花纷纷落下,落进泥土里。
花儿离开花蔓,淡绿色的血流出来,我们踏上去,她们柔弱地呻吟。
这些小花,即便我们不去摘取,姐姐们也会用镰刀割下她们,做成猪食。
我们又奔跑起来,脚丫子落进花丛,啪啪地,踢掉了无数花朵和花瓣。
小狗子打个滚,又折个跟头,花液把他的脸染了颜色,然后,他坐了下来
我挨过去,把一朵花插在他的耳朵边,揪起花束,放了他一头一脸。
夏天的风吹过来,带着夏日的芬芳。
如今,我安定归来,满身疲惫,心里忧伤。
减哥哥离开我几十年了,我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可这发小,我却清清楚楚记得他。
他已经缘落几十年了,没有盛放,就枯萎而去。那一年,我失去减哥哥,又失去了铁杆发小。
我那时候多大?十六岁还是十九岁?我记不得了。
我站在窗前,独自一人。女儿已经二十岁。
如果,我向天穹伸出手,上天,如果,我没有失去减哥哥,我在少年嫁给他,我现在,会怎么样?到底会怎么样?
红尘的滚水呼啸澎湃,我只觉得心底空起来,复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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