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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南觞记(第一章 )南城 往事旧梦 [打印本页]

作者: 空空ns    时间: 2020-6-4 09:44
标题: 南觞记(第一章 )南城 往事旧梦
1
觞城。
古书《兰亭集序》中有“流觞曲水”,觞自古就有酒杯的含义,然而传说中觞城之所以唤“觞”便是由于古时候这里盛产酒杯器皿。
这是他选择念大学的城市。
虽然他还是违背了自己最初报中文系的志愿,被迫妥协了母亲的想法,读了个对往后进入社会实用的专业。所以他为了惩罚自己的软弱和“本意是为自己好”的母亲,将自己放逐在一座离家很远的北方省份,并在这个省份偏僻的地区---几乎是与城市隔绝的孤独岛屿上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涯。
在这块似乎像是被世间所遗忘的孤岛海域,远离了熙攘的人群和多余的妄想。并在一定程度上隔绝都市的繁华所带来的欲望交织。
书彦从前总是困惑应该如何度过大学的自由时光。
他孤傲却从不浪费时间,也从从不与时间做过妥协。然而,在这里,过滤掉外界的浮华,时间于他更有真实的价值。
阴沉的天气,呼啸的海风,过后都是些残败的萧瑟。
在大多数从不同繁华地区汇集而来的同学发出的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书彦看着面前这片深蓝的海水满足地笑了笑,这让他显得格外突兀,并与周围抱怨的氛围格格不入。
因为,他早在报名之前就已经听闻这里学校地地理位置的荒芜,交通极其不便。在一座人烟稀少的小岛上开始自己的大学时光,并把自己最好的时光封锁并埋葬在一个有关于岛的连结点,这是他想要的过程与经历。
在其中,他可以志得意满地享受它所带来某种程度隔绝的安全感。像是他孤僻的内心,与世界应有的轨迹分离。
季节在岛屿中循环更迭。
细雨过后含苞欲放的花朵,芳香轻盈恬淡,却仍会在风尘过往中逐渐沦落自堕。
风吹过,落英缤纷,酣畅沉醉的芳香四溢飘散。
其中夹杂着些许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令人昏昏欲睡。
眼前一簇簇盛开的花树随风摇摆,在隽永的无尽轮回往生中,盛开得无知无觉又肆意尽兴。
年轻时候书彦是个苍白又敏感,内心情感丰富充沛的人。
眼神里有着凛然和孤傲,生长在南方,却有着北方人挺拔的身姿,像是白杨树般,丹凤眼小平头,眼神中有着倨傲与天纵英才的桀骜。
那时候的他性格有些不通彻,看待问题以大都是以自己的本位出发并不试图得到他人的理解。
他与舍友们相处一直平淡客气,彼此相敬如宾。
他喜欢这样的方式。至少保有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宅在宿舍,但他精神上却同时渴望漂泊。
所以他不断借阅书籍,并规划着往后的旅行计划。偶尔也有烦闷的时候,他总会习惯一个人跑去海堤。
迎着海风,在冰凉的阳光热度下眺望着远方。
他总认为自己不能局限在和大多数人一般的表层生活,他渴望接触真实深入的事物和思想,却一直不得要领。
最终,也许他不过是想在现实生活中,自己能够成为令自我愉悦的人而已。
2
对于书彦而言,大学刚一开始有着无数的新鲜事物以及和大把时间可以去浪费与挥霍,生活充满了单纯,以及荒诞的戏剧性。
他承认自己从前也有幻想过一些关于大学爱情的美好片段。
诚然,他也有过渴望被接近,被了解的欲望。
虽然他内心有着清醒的孤独,但同时对着纯洁的爱情有着无法免俗般的虔诚的向往。
无可置疑,人的社会属性在于人是群居动物。所以孤独久了,就渴望在某些时候拥有陪伴。然而这便是年轻时他自认为自身的矛盾所在。
他渴望真情陪伴又喜欢孤独索然。
他想要内敛节制的感情同时又向往浪荡恣意的恋爱。
他努力想要活得丰盛却又不喜欢将一切都美化。
但后来其实他才发觉人本性都是如此。生活方式过于极端必然会造成逆反。是情绪化的使然,也是本能的反应。
书彦并不排斥有意义的沟通与交流,只是无心于交际。并且不试图去违背自己的意愿。那时候他没有面临生存的直面压力,也无须因为孤单与内心的不安去应酬他人。
生活的惯性依旧强大,让许多人乐此不疲。并在自我感觉良好般无脑地生活下去。直到书彦加入了有着类似于男女交往平台作用的部门之后。他平静单调的生活才稍微有了些乏善可陈的润色。
年轻时候大多数人心里潜意识里往往会有种迫切,需要别人专属的陪伴或是寻求证明自己的方式。
在书彦看来,无疑编辑部便是这样的一个不错的平台。
既可以写稿子练文笔,也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所谓的共同爱好也只是接近彼此的套路手段。然而部门与协会值得可取认同的地方便是将校内部分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相同爱好的人聚结了起来,通过人类自我选择的方式构建了相同爱好圈。
追溯过往的时光,大多数人都循规蹈矩地接受命运赐予的安排。从幼儿园到大学,会认识什么人,会在某个事先知道牢靠的时间点再与他们分开,然后再重新认识新的一批人。
当爱情的年华初好,在一段生命与另一段生命的交错中。有的人习惯主动出击,有的人会选择被动等待。缘分便在这两类人中来回转换。刚好的是,那时候的赵茉莉属于前者,而李书彦则是后者。
3
    书彦记得,认识茉莉是在一个雨天。
那是在大学新生的一个老乡会上。
在大学的时候常会有这样的见面会。无法去揣测组织者是否是好事或者其他,或许他们为了只是消遣挥霍这无处安放的时间。当然里面包含着多少的人际交往的开始。
记得当时是在夏季,飘着细雨的夜色有些暧昧。
年少的书彦一向是不屑于这种场合,如今回头看其实是自己当时可能是一种内心的不妥协与孤傲。
但那次却是个例外。
他被同宿舍的舍友一同拖了过去。原因是因为其他舍友都各自有事情。他不得已才叫了书彦。
这位舍友,在书彦看来其实算是个外表淡定内心闷骚的人。相对于这类人,书彦更喜欢表里一致或是外热内冷的人。然而便是这种潜意识所造就的结果是---当时在饭局游戏的自我介绍的环节中,一位叫赵茉莉的女生大方得体的自我介绍引起了书彦的注意。
她的直爽自若与那些腼腆忸怩的女生形成巨大的对比。
之后在做完一些为了促使更快熟悉彼此的游戏流程后,大家便开始吃饭。
书彦从来都不喜欢饭局,也懒得经营所谓的关系。
所以从不试图与席上的人有过多的交流。只是一言不发坐着静静吃饭。在吃饭的间隙中沉默地听着他们谈论着与真实生命无关的事情。
表层的交流总有着宽泛的余地,似乎什么都可以聊。没有目的,让人放松。但却也是要时刻拿捏好分寸,注重对方表情的变化,控制着彼此间的距离。这让书彦觉得还不如沉默来得放松实在。他对于这种世故圆滑没有过多的亲切,只觉得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过场套路,但他却也是无知无觉地习惯了在微笑时候眼神的那种麻木淡漠。
正如此刻,他淡漠地看着他们浮夸的表情,激昂的声调,仿佛像是通过争斗般的吵闹声中获取彼此所需要吸食的精神鸦片,最终得到一种低级精神层面的饱满
他们高谈阔论,言语间有着年少独有的轻言自负,所涉及的内容大都乏味单调,没有过多可以挖掘和与之了解的趣味。
    所以他觉得没有多余沟通的意义也没有迎合投机的必要。出于礼貌,在他们渴求回应的时候,他也总会以淡淡的微笑配合。
虽然他在笑,内心却寂寥惆怅。他明白他内心的骄傲。但对于看不惯的事情学会视而不见或是心中嗤之以鼻,却不能表露张扬。
这都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这是他在逐渐成长中所接受与明白的。他虽然极力想与世俗划分界限,但他承认自己在某方面却还是不得不要融入其中的。
他通常在吃饱后象征性地与周边的人喝了几杯酒。不让自己有刻意过多地机会与他人虚情假意地推杯换盏。之后便佯装醉意走出一片觥筹交错的人生混杂的包间。
人群酒沫欢聚过后的空荡,心里在愉悦与落寞交替之后只剩下淡淡的忧伤。
他一个人静静地在大厅外偏僻的角落坐着看雨。他宁可独自一人安静地享受生命中闲适的片段,也不愿被假意簇拥包围的愉悦快感。
相对于交流,他更喜欢独白。他不需要用“合群”来证明自身的存在。
他向往孩童般无忧自由,排斥成人世界的交流。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他的自信与孤傲。他眼中所谓的“世界”不过只是这个世界的外在表现,与他内心真实的世界毫无干系。沉默虽然是种消极的自由,但却也是让他愉悦。
一个人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总是惬意。
期间,茉莉有次走出包间上洗手间。与坐在厅旁的书彦在目光相交。
酒至微醺,她的眼睛像蒙上一层薄雾,显得有点湿润。
两人都只是彼此点头微笑示意。没有说话。书彦回过头继续看着飘洒的细雨。他从不为自己的不合时宜感到丝毫的窘迫。
在某些方面,他总让自己一意孤行,并对他人狭隘或是其他的看法不以为意。
夜色渐渐浓,窗外面的雨也越来越大,将盛夏褪去了闷热,一切恍若有种焕然新生的错觉。残忍却也美好盛大。
4
电台一直都是书彦大学里面极受历届新生推崇与向往的地方。
所以在电台初试那天现场可谓是人山人海。相较于电台前面几个热门的部门,编辑部则显得稍有些冷清。按照编辑部上面通知的时间,书彦提前十分钟来到了编辑部初试的地点。
他一贯如此,对于时间的把握控制上总是很上心。单显然,这样的人并不多。他一眼望过去,发现人来得并不多。
在寥寥的几个人中,他看到了初试教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他想了想,想起了那是上次聚会里,那个叫做赵茉莉的女生。
于是。他犹豫了下,终于决定还是走了过去。
坐在角落的她斜瞄看着书彦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走来,心里笑了笑。之后,她故作疑惑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一桌上的书彦几秒钟后说:“你是不是上次聚会的那个男生?”
书彦笑着点了点头。此刻,他心里也的确是有些开心。
“你也来面试编辑部么。”她语气轻松地接着说到。
“恩,是啊。”书彦附和着说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又或者两人也都正在搜肠刮肚地找着能聊的话题。
“你身旁这位女生是?”终于,他看了看茉莉身旁的女生后说道。
“她是我的舍友。”。
此时,在茉莉身边一直很安静的女生侧过脸对他腼腆一笑。
书彦看到后也自然地对着她笑了笑,尽管他表面上仍保持着安之若素般的平静,但自己却是察觉到心里有些紧张。
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对于编辑部的录取一直抱着过多的期待所左右。
人总是如此,有了欲望,更多时候便会衍生出各类消极的情绪。但是总归结果没有让书彦失望,最后被编辑部顺利录用了。与他一同被录取的还有茉莉。
缘分便是如此的奇妙,他们甚至还被分到了同一个栏目档。
美国作家贝娄笔下有一个名词,叫“挂起来的人”。
比喻的范畴就包括那时候的书彦和茉莉这类人。时间对于这时候的他们来说,似乎并不值钱。
他们有的最多就是时间。
原因大概是由于大学的宿舍里大都是一些宅男宅女,加上学校的地理偏僻,他们的生活一下子失去重心与目标。又或许,撇开这些“忙碌”,大学生包括许多人都有着困惑,在生命的过程中,总会有无所适从的孤独,或是无可排遣的空虚和怅惘。
茉莉没有其他普通女孩子的矜持婉拒,性格直率并不过多的扭捏。
孤岛上的大学生活极其平淡,在部门和栏目挡的交流需要中,他们生命的轨迹无可避免的有了一定的交集。
两人便也顺其自然逐渐地熟识,有了彼此陪伴的需要。值得一提的是,在新生的文艺汇演的上,书彦和茉莉两人代表了电台参加了此次的演出。为了这个节目,两人花了不少时间排练,所幸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得到的反响一片都是叫好声。
在两人的精心编排下。在节目的一开始,书彦便是以笛声奏出茉莉花的片头旋律,然后缓缓走到舞台的左侧边。
两人皆是一身白衣出场,惊为天人。
紧接着书彦将笛子往身后一放,弹奏起一边早已放置好的古筝,与站在舞台中央的茉莉伴着筝声和歌。
琴声幽幽,声音唯美细腻。最后,两人站在一起谢幕,显得相当合衬,宛若一对璧人。
在舞台下面,平常的生活里,年轻的两人都是对唯美的事物与画面有着极端向往与追求的人,同时也对新鲜的体验有着未知的好奇与冒险的刺激,特别正当如今身处在有着漫天星空的孤岛之地之中,他们常常会半夜偷跑出来,到海堤上看星星。
往后的他们常常会不约而同地回想起那年的星空与大海。
无垠的星空上闪烁着恍惚是他们心中无数的,有关未来的幻梦。
那时候的星空仿佛无限地与他们接近。他们隐约却又是真切地感觉到心中的梦想是如此接近自己,恍若触手便可及。
在星光如水寒蜇细吟的夜晚,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沉默中度过,似乎都专心地看着起伏不定的海面,聆听着耳畔有着海浪温柔的拍打声。
他们偶尔也会说说话。他记得茉莉告诉过他,自己是个随心所欲,不管不顾,快意江湖的女生。总喜欢幻想在自己庸碌平凡的生活中会出现电影里美好得如同幻觉的桥段。同时也喜欢骑车,而且迷恋于将双手脱把后在人群稀少的地方急速穿过的感觉。
她说,那时候自己总会闭上眼睛,在呼啸的风声中品味内心的尖锐与喜悦。有时候,她也会和书彦无由地讲起她从小到大很好的玩伴。于是他知道茉莉有个青梅竹马叫做赵一凡,比茉莉大一岁。现在还在外面当兵没有回来。
内心深切细腻的一凡总是像个哥哥般在背后关心疼爱宠溺着茉莉。
然而人的劣根性总是会对身边太容易得到的真心和真情视而不见。
茉莉也不例外。
年少时的茉莉对于爱情虽无明确的轮廓和概念,但绝不是像一凡那般朴实迟钝,不爱说话的人。她和普通少女一般,想过她的理想伴侣是有着瘦高的身材,深邃眼神,淡漠高傲的神色以及有着叹为观止的才华。
她内心并不是温驯内敛的女生,她潜意识里是个对爱情有着悲情唯美深度追捧的理想主义者,想要的爱情绝不是像这种连绵如细雨般无绝期的润物无声。
她觉得爱情应该就像是狂风骤雨,惊涛漩涡,地裂山崩一路地摧枯拉朽般,浑身散发出危险却又散发出绝望美感的气息,她痴迷于其中让人目眩神迷忍不住想要靠近的迷醉,尽管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些便是那时的她对于爱情想要历经的实践与感知的体验,她想要找一个人来与她一起来演绎她的遗世幻梦。
5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觞城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雪。第二天雪积满了一地。
第二天的清晨,书彦依旧坚持下去没有积雪的小道上跑步。
那时候天色已经微亮,大地银装素裹,皆成一片白色,冰冷的空气中又夹带着树木散发的清幽的香气。
跑完步后,他去食堂吃早饭,这时刚好他遇到了茉莉和清离。
那天茉莉穿得格外醒目,枣红色的围巾,配上高领黑色的毛衣,妆容清淡,显得格外知性。
食堂一大清早人十分冷清,豆浆稀饭在橱窗里冒着热气,看起来格外得温暖。远远看去,她们两人正在食堂角落一隅吃着早餐,两人时不时抬起头微笑着聊天。
   书彦不知是不是也被这气氛感染,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端着早餐朝着她们走过去。
茉莉先看到了书彦,脸上的笑容更是添了几分,用力地朝他挥了挥手。
对面的清离这时候才注意到,回过了头。
一看到是书彦,她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有点不自然得笑了笑。
他笑着说“早。”说完很自然地坐在了茉莉旁边。
茉莉看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运动外套问道“你不冷吗,穿这么少。”
“刚去跑完步回来,不冷。”
“难得今天放假,咱们三个一起出去雪地打雪仗吧。”
清离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看他们两个说“你们去吧,等会我还有事情。”
茉莉笑道“你别唬我,你能有什么事啊?”
“今天元旦,我们协会组织了我们去给福利院老人们送礼物去了。”
“好吧好吧,大忙人呦。”
清离笑了笑没有说话。
“要不咱们去镇上里走走吧,今天好像有庙会,赶集的也都来了,特别热闹。”书彦建议到。
茉莉一听便拍手说“好啊。”
“那等等我去你们宿舍楼下等你。”
“好啊,那等会见。我们先回去了。”茉莉脸上洋溢着喜悦。
书彦很快便吃完了饭,回去宿舍的路上却偶遇了电台的指导老师,她和书彦站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大概是说上次新生晚会的上表演得不错,希望以后再接再厉。
冗长的谈话终于结束后书彦小跑地回到了宿舍,先是快速地冲了个澡。里面套了件暗红色的薄毛衣,外面披了件黑色呢绒大衣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发现天空不知不觉便又飘起了小雪,等走到茉莉宿舍楼的时候,他发现茉莉早已经坐在石凳等他了。
茉莉远远地望了他一眼,眼里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他依旧穿得单薄,似乎和周围穿得肥大臃肿的人对比之后像是自己缺乏了一种理性。
但放置于年轻又特例的他身上确是可以理解。
书彦快步走上前去,发现她柔软的头丝和纤瘦的肩膀上都落满了雪花。
等很久了吧?他语气有着歉意。
“还好,也不是很久。”她察觉到身后的声音,于是转过头对他朝他笑了笑,眼神明亮。
“那我们出发吧。”
“要不我们再坐一会?”她的表情有些窘迫。
“为什么?”
因为……我脚有些麻了。”
“我背你吧。”
还没等到她回答,他就走到她跟前,蹲下来示意让她跳上去。
茉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书彦,点点的白雪落在书彦的眉毛和长长睫毛上。
天空雪一直在下。茉莉侧脸贴在书彦的后背上,觉得异常温暖。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清淡,将她轻轻环绕,天上零星的雪花不断飘落在他浓墨般的细密头发上。
霜雪飘满头,也算是白首。她闭上眼睛没有再看,只想静静去感受这幸福的每分每秒。
睡了么?恩,睡了会,身后的声音有点慵懒。那你再睡会,等到了车站我再叫你。他的语气充满了温柔。雪花飘落时,她伸手去接。洁白的雪花在她手上停留,却在她握紧之后不一会儿后就消融成水。
它像是一场幻觉。
“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声音低沉具有磁性他的脸庞如此的熟悉与靠近。
她心里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发觉他已经将自己放下,面对面地看着自己。
她握紧手中感觉还未消退融为水的雪花。
终于,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生怕打破这一刻的美好。
他将手轻轻地放在她漆黑的发丝上,像轻抚一朵生命力脆弱的花朵一般小心。
然后,他轻轻地吻了她。
世界一片雪白。傲然不清冷,寂寞不沉沦。
那一刻,她只想看见漫天白雪满世界纯洁安宁只有他站在自己身边
此刻,他的眼神像是一生一世。
漫天的雪花飘进他们此刻三十八度以上体温的身体里,在蒸发过后化成了雪水,渗透在了他们彼此心脏周边的血液里。
如同一种暗示般。
他们的灵魂将会在彼此给予的美好之中得到清洁,洗涤,净化和完善。
人往往在选择伴侣的时候除了想通过彼此感知并体验另一个与自身不同的世界并进行有质量的交流,也是在寻找另一个拥有不同生命可能的自己。
他敏感,含蓄,淡漠,深刻。符合她内心对配偶的标准。
她恣情,从容,热烈,单纯也是与他内心向往的女性形象契合。
    两个在一起,并不是从情感欢愉本身中获得彼此取悦。而是在客观的交流中彼此思维空间中所发出,渗露,接收,交换,拓展的喜悦。
那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他们都自以为了解彼此。
6
往后的日子,在茉莉看来,美好得就像是不真实一般。
记得从前冬天的时候,因为自己不爱吃早餐,书彦都会一大早捧着一个保温瓶,里面盛满了白粥和小菜,馒头。捂在厚大衣里送到楼下,叫自己起床后上课
这是除了自己父母和一凡之外,第一次有一个男生对自己这么好。
关键这个男生,是叫做李书彦。
虽然偶尔她也曾有过惶恐与紧张,可能是害怕这些美好的,属于自己的东西终有天会消失。有时候,她在半夜醒来,总会一个人独自来到宿舍的阳台,坐在椅子上望着漫天如幻觉般的星空。
它们像极了那些与他相恋的日子般美好。如同一场在期待中超越生活表象的幻术。
睡不着的时候,她总会翻看梭罗的《瓦尔登湖》。那是曾经的他们最爱看的一本书。她记得那时候的书彦总会搂着在自己的肩膀淡淡微笑地说。
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人能够生活隐匿在被繁世遗忘的一隅。那个地方没有人世间的纷扰。有的只是露珠,清风,月光和鸟鸣,那该有多好。
她记得当时的自己只是伴着他笑,下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没有说话。
她知道,试图用着简朴主义抗拒着物质主义的生活主张终究是困难的,但她却也是真正地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荒唐而又天真的岁月,她后来用这么一句话来总结那段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美好的片段总像是线珠一般勾连穿插起往后所有悲伤的伏线,就如同后来的茉莉一直都记得自己二十岁生日的那天。
那天晚上,书彦便煞有介事地约茉莉一同去吃饭。
两人简单地吃了饭,便来到了海堤散步。
海堤今晚有些冷清,但月亮却特别的圆。
月光下,书彦偷偷看了眼身旁的茉莉,她专注地望着天边的月色,侧脸的轮廓在月色中越发的柔和。
    书彦突然说到:“生日快乐。”
但茉莉听后偏过了头说:“还说过生日呢,连个蛋糕和礼物都没有准备。”
书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笑,嘴角扯了扯。然后变戏法般从身旁某个地方拿出一个大蛋糕。茉莉先是楞住了几秒,随后眼神中却难掩惊喜所带来的喜悦。
书彦笑了笑,不置一词,埋头开始插蜡烛。
银白色的月光从海面上蔓延开来,海风吹拂,身旁有月季花丛香味飘散开来。烛光在此时静谧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的温暖,蛋糕上写着“生日快乐”。
茉莉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书彦,他正在认真地插着蜡烛。狭长的眼睛里跳动着明灭的烛火,瞳孔流露出无比安静的温柔。
“许个愿吧”。他的声音像是浮在水面上,暧昧又好听。
时间刚好跳到八点。这个时候,眼前的男人突然神秘地笑了笑,之后指着不远处的山坡,示意她看过去。
不久过后,便有烟花在那里凌空绽放开来。茉莉在绚烂的光影里呆呆地,竟有些出神地望着天空
“快许愿吧,蜡烛就快熄灭了。”
他好听的声音将沉浸在深深幸福的茉莉拉回了现实。
于是,她看了看眼前这个男子,之后幸福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此刻,她对内心幸福不灭的渴望抱有强烈的期许,近同于一种发愿。
在许生日愿望的这等契机下,将内心的匮乏展露无遗。
那一刻天上的烟花无比璀璨,像是年少时的爱恋般热烈。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茉莉想起了大学里面那个美丽的传说:两个有情人要是在海堤燃放烟花。这样爱情便会持续到永久。
永远。那是一个在青春里多么美好的词语。
美好得恍若根本就无法成真,但也许它的美好也就显露于此。
在烟火绽放的瞬间,像是充满勇气的灼热在 即将幻灭前的最后绚烂。它在盛放过后终是会慢慢地冷却后便坠入冰冷的海底。
无止。无尽。无穷。
于是等茉莉许下愿望之后,再次睁开双眼。烟花已经逝去。眼前的蜡烛还未来得及吹灭,转眼已被海风给吹灭。
    世界再次重归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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