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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郭敬明道歉意味着“80后”作家在历史上快有结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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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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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郭敬明道歉意味着“80后”作家在历史上快有结论了
“2020年真的很行。”
同为“80后”作家的春树,在得知郭敬明在2020年的最后一天向庄羽道歉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2006年,北京高级人民法院判定郭敬明的小说《梦里花落知多少》整体上抄袭庄羽的小说《圈里圈外》,依照裁决他需要向庄羽在《中国青年报》上刊登道歉信。郭敬明始终未作出相关举动,一拖就是十四年。
春树觉得,“人生该过的坎,我们一个也躲不过。”
在春树看来,“错了就是应该道歉”,郭敬明也不用再背负千夫所指的重担。她在豆瓣上谈及此事时还说,她们这一批80后在历史中差不多要有结论了,“从此祝福新生吧。”
作为和郭敬明有过交往的同龄人,春树很高兴他终于面对了内心的虚弱。不管原因是什么,“反正是道歉了”。在春树看来,只有真心悔改才会让一个人道歉,“法院判决也只能让我交钱”。
春树是“80后作家”的代表之一,她2000年从高中退学,成为一名写作者。2002年,春树出版《北京娃娃》。两年后,她作为“80后作家”代表登上《时代》周刊亚洲版封面。封面上的她盯着镜头,穿着皮衣,脸上没什么笑。
《时代》周刊这期封面的标题叫:《爆发:中国的年轻人终于敢于不一样》。
春树并不介意自己和同辈的写作者们被称为“80后”作家,以及把自己和其他人的文学实践称为“青春文学”,因为目前也没有一个另外更合适的称呼出现。她认为,“80后”三个字更多指向的是精神层面,背后是中国文学中从未有过的活力和解放。
春树是那一批作家中为数不多还在持续写作的人,她最新的小说作品,是出版于2019年的《乳牙》。此时的春树,已是一位母亲,写作主题也已经转向一位女性如何平衡家庭角色和自我实现。但在她看来,自己的写作依旧有意义;对她来说,写作是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但很多时候,春树又是无力的,因为她必须给自己笔下的人物一个结局。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自己也对生活也没有一个答案。
有时,春树会想,谁会来书写她们这批作家的文学史,又回如何评价他们:别的管不了,但“错误要写,功绩也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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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的迟来道歉与韩寒的代笔疑云
燕京书评:郭敬明道歉算是一件“大事”,你如何看待他道歉这件事?你说他“从此卸下了历史包袱”,这个历史包袱如何理解?
春树:就是字面理解,指的是被法院判决抄袭赔款、道歉,却没有道歉,这些年一直在死撑着不道歉。错了就是错了,应该道歉。
燕京书评:你在郭敬明道歉后说:“人生该过的坎,我们一个也躲不掉”,这有些宿命论的感觉,你觉得这是在还债吗?
春树:并不是宿命论,而是做了事情有其后果,要承担。
燕京书评:你在豆瓣说韩寒代笔事件让你对青春写作崩塌了,为什么?你也说这件事的真相是你希望能在死之前看到的,为什么?
春树:我自己得出的结论是有代笔,写作这件事首先还是要真实。当年“青春写作”的作品让许多年轻人开始热爱文学,也把写作当成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真实在其中是非常重要的,韩寒是其中最有名也是最具代表性的80后作家。如果“青春写作”的影响力是靠“假”来发生和维持,那么其本身就不具备如此大的能量来影响别人。
当然,“青春写作”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我更多地指的是社会影响力。韩寒代笔与否这一事件,已经进入“信者恒信,疑者恒疑”的状态。信和疑,都是读者自己根据已有信息得出的判断,并未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燕京书评:80后作家群体的文学实践是否可以被称为是“青春文学”?每一代人都经历过青春,你们经历的青春是怎么样的?
春树:我们经历的青春也各有不同,在我们成长的90年代和2000年左右,分化已经很明显了,北京、上海、广州和沿海城市的年轻人的生活水平和业余爱好肯定是中国比较靠前的。
记得“新概念作文比赛”前两届的得奖作品中,上海的作者们写的是我向往的城市生活,它更洋气,有悬铃木、高架桥,他们对青春的心理写得非常细腻、真切;而北京的写作者,就会出现和摇滚乐相关的内容。
小镇生活,肯定也是文学书写的对象。不过,那时候小镇生活类的作品我没什么关注。至少十年后,“小镇”题材才开始火起来,比如魏思孝写的一些短篇,还有林培源的作品,等等。
“80后”作者群体激发出了年轻人的写作热情
燕京书评:你觉得用什么称呼形容和你同期展露头脚的写作者更贴切?你抗拒“80后”作家群体这样的称呼吗?和你们那批作者相比,现在很多其他生于80年代的作家展现出了跟你们在2000年左右语境中的“80后”写作不一样的文学面貌,比如双雪涛、班宇等。
春树:早期媒体称呼“80后”作家,是因为当时80后作家很年轻,主要还是说明年龄特色。到后来, “80后”这个词逐渐成为一种性格特质,用来形容“锐利、反叛”,媒体有时候提到“80后”也暗含着某些负面成分“幼稚、不懂事”等。文学派别向来有命名,比如“山药蛋派”、“寻根文学”、“伤痕文学”、“先锋派”、“京味派”等,在80后这里有个词叫“残酷青春”。我并不抗拒这样的命名,也不会用命名来束缚自己的写作。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成熟,80后作者们试图不断突破自己的写作题材,目前还在发展阶段,但也尚未有更新更合适的命名来说明这一代人的写作。这种用来说明一代人写作的命名也没有必要,成熟后的文学作者靠审美和风格来取得命名,与年龄无关。
燕京书评:当时你作为80后作家的代表登上《时代》周刊封面,是为什么?当时你的感受是什么?
春树:因为我的作品的流行度以及我个性的独特。在我看来,这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被关注”。我没什么特殊感受,那时我甚至不知道这本杂志。当然有直接接触,《时代》杂志专门派了摄影师和一位记者来采访,非常认真。
燕京书评:文坛还是在向前发展,你觉得80后作家们给中国文学带来什么?诚如你说的,“功绩也别忘”,这应该如何解释?
春树:80后作家更关注个人感受和体验,尤其早期的作品里大多是写当代都市年轻人的生活,包括校园文学。在生活方式上,和前几代人相比我们更渴望自由和个性表达。我认为,80后作家给中国文学带来的,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活力和解放。在文学版图上也拓宽了,多了“摇滚乐”、“非主义文化”的内容。
功绩,我认为除以上外,“80后”作者们也在很长一段时间激发出了年轻人的写作热情。那时候,写作成了一件很“酷”的事:描绘自己内心,不再仅仅是自恋和无聊时的消遣,而是会成为一件有深度、有意义的事。
燕京书评:你说你不知道谁会来书写你们这代人的文学史,你会在意自己和同辈人被后人书写吗?
春树:仅仅是种唏嘘。当然不在意,而且本来文学史就是这样的,永远是后人来定义前人。哪个时代的文学史都是这样的,这就不是我考虑的问题了。
燕京书评:80后作家群体的兴起,包括引发的文学热潮,是否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的最后一个春天?
春树:这么说有点太绝对了。但目前来说,确实是没有新的文学热潮,不知道过几年是怎么样。文学热潮的发生是需要条件的,比如写作得是件有前途的事,能养活自己,至少得有这种可能性。还得有文学偶像的出现,包括媒体和资本的合力。
目前这些条件都不具备,尤其是纸媒的消失,减少了文学写作的传播度。作品需要发表渠道和读者,现在读者都没渠道看到新人新作了。文学期刊还有,但更多的是在小范围和同行之内传播。没有这些条件,文学热潮也是不会出现的。
写作是件严肃的事
燕京书评:和你同期崭露头角的“青春派”,你是为数不多的还在继续写作,为什么你还在写?很多人都去拍电影了。
春树:因为写作是我最大的爱好。写作依然给我带来快乐和满足感,目前还没什么别的工作或爱好可以取代。我还是相信文学的,相信我写的作品对我自己和我的读者都是有意义的。
和过去相比,写作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写作,对我来说是件严肃的事,它可以创造出我眼中的世界。童年的记忆和成长的过程对我影响很大,以后想写一些有我童年记忆的作品。
在写作的过程里。我经常会遇到问题,主要是我其实对生活也没有答案,但我需要给作品里的人物安排一个结局。这个结局,一定是我认为更符合他们个性的结局。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如何筛选素材,只能先写开头,或者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这样写到最后可能还只是一些“素材”,很多也用不上,我就姑且把它们当一种写作训练。
同时,我这几年补充阅读了很多经典文学作品,以及文学评论和同龄人的作品,目前还没找到适合我的指引,可能我太愚钝,也可能因为我太固执。我想,写作本身就是条很窄的路,需要自己去找方向。读者的评论我也会看,但更重要的还是自己去摸索,在写作中学习写作,自己写到哪里自己最清楚。
关于同辈人去拍电影的原因,我觉得有两点:一是收入更高;二是传播度更广,也不排除其中有人更热爱电影这种创作方式。如果有机会,我也会拍,但不强求。
燕京书评:你有没有在近几年重看之前自己的作品?现在你觉得《北京娃娃》是一部成功的作品吗?
春树:这两年在整理自己以前的作品,要出一套文集。有几本看得我简直不敢看,看的时候甚至有点尴尬。现在看来,写作手法肯定是不够成熟的,但我不会改动自己当年的作品,因为作品出版就意味着它已经定型,我尊重自己以前的作品。当然,不管是从文字上还是从社会传播角度来看,《北京娃娃》都是一部成功的作品。
燕京书评:你最新的一部小说作品《乳牙》也在2019年出版了,如果和《北京娃娃》相比你觉得有什么变化吗?你对文学的理解这些年发生了变化吗?
春树:最大的变化是在结构上和题材上的不同,《乳牙》主要写的还是成年人的生活。《北京娃娃》的主要冲突,体现在与家庭和学校的冲突上;《乳牙》的冲突,在于一个成年女性如何面对婚姻育儿和自我实现的矛盾。
我一直都在作品里关注爱情和友情,还有人与社会的关系。我喜欢写当代,也就是当下,我认为非常有必要写出当下人对社会生活的理解,我更感兴趣的是社会风貌对人的塑造和改变。
我对文学的理解,一直都是写出作者眼中和心中的世界,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包括无尽的人生的荒谬。我只写熟悉和感兴趣的,事实上可写的题材太多了,但如何选择是个问题。
燕京书评:在一些介绍中,形容你在高中退学后,开始“自由写作”,自由这两个字闪亮亮,你怎么看待这一份自由?
春树:上小学时就喜欢写东西,当时每周都有周记,我班主任、语文老师纪老师,有次让我读我的周记,说写得好,给我很大鼓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后来,也报了“鲁迅文学院”的函授少年作家班,老师都很认真,每次都在作品后面写很长的评语。
高中退学以后,用“自由写作”这个词,是指没什么保障,自由肯定是有风险的嘛。这些年,我一直努力尽量做到收支平衡,锻炼好身体。因为写作作为职业风险很大,收入不稳定,有时心里也没什么安全感。
燕京书评:你最近除了写小说也写诗,在你看来两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诗歌是否是更直接可以表达的文学体例?
春树:写诗和写小说的状态是不同的,写小说用的时间更久,在我看来,写诗的酝酿时间可能会比较久,但写下来用的时间并不长。诗只要写出某一点,在我看来这首诗就是成立的。小说常会遇到现实问题,即使是我熟悉的题材,也得查资料,小说里的细节应该是准确的,至少不能犯常识错误。
我会根据想表达的内容和感情的激烈程度,以及我到底想达成一个什么样的目的,也就是说我为什么要写它来选择体裁,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我不认为诗歌是更直接更可以表达的文学体例,只是诗大部分比小说要短,在短时间内激发出的情感更强烈。小说是需要花时间阅读的,这对读者有一定的时间上的要求。思想上二者当然对读者都有要求,总体来说,诗更直接激发情感和幻想,小说不给人幻想的可能,在阅读的过程中读者即使有联想,也会被作者拉回来。小说是一个更封闭更自洽的世界,不能单拎出一句话来解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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