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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骑桶人:你们说我脑洞开得大,其实灵感不会从天而降 [打印本页]

作者: 写手发布    时间: 2021-2-16 23:05
标题: 骑桶人:你们说我脑洞开得大,其实灵感不会从天而降
作家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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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桶人,1972年生,祖籍广东梅县,现居成都。他从2000年开始写奇幻、武侠小说和随笔。早期为《飞•奇幻世界》编辑,清韵专栏作者,榕树下状元,两度获得豆瓣阅读最佳作者称号。曾参与主编《年度中国最佳奇幻小说集》丛书,曾任《九州幻想》执行主编,并创办幻想文学电子杂志《九歌》。代表作有《归墟》《喜福堂》《东柯僧院的春天》等。已出版短篇小说集《四时歌》、《捕梦天王•骑桶人》;长篇武侠小说《流枫川志》;文化随笔集《鲲与虫——被禁锢的中国神话与文人》等。并以李棠溪之笔名,出版过弘一法师传记《人间有味是清欢》。

2021年开年,骑桶人所著的精怪故事集——《东柯僧院的春天》正式出版。书里收录了作者20篇中短篇小说,包括《喜福堂》《梦奴珠珠》《鹤川记》《东柯僧院的春天》等多篇豆瓣9.0分佳作。其中《东柯僧院的春天》一文,与马尔克斯、安吉拉•卡特、乔治•马丁、史蒂芬•金、村上春树等名家的作品,一同入选了The Big Book of Modern Fantasy(奇幻之书)全球22国奇幻小说100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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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我脑洞开得大,

其实灵感永远不会从天而降

职业——“我就是一个写小说的”

“立下想要成为一个‘作家’的宏愿,大约是在我十八九岁的时候。我从图书馆借了好几本语言学、写作学的书,半懂不懂的啃完,然后试着把理论应用在写作课的作业里,居然还成了范文,被老师在课堂上朗读。” 骑桶人是客家人,他的爷爷奶奶早年出国去印度尼西亚谋生,其父母出生在印尼。作为印尼归侨的后人,骑桶人从小就在印尼语、粤语、客家话的环境下长大。因为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语言,他也曾迷茫该如何写作。

“我是在一个农场中学里长大的,学校一间小小的图书馆成了我的宝地。因为我是教师子弟,可以用我父亲的借书证直接进到图书馆里翻书。大约在我二十六七岁的时候,我在图书馆书架的最高一层,翻到了一套《太平广记》。”这套书打开了一扇奇幻的大门,让骑桶人的思想,从单纯的写作扩展到了世界、人生、形而上和形而下,以及爱等概念中去。借着阅读、写作和思考,骑桶人重新塑造了自己。“我常常对人说,并不是我在写小说,而是小说在写我。当有人问起我的职业时,我也不会再说我是一个‘作家’,我会说,我是一个写小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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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灵感来自长期的阅读、准备和思考

什么是奇幻?骑桶人把“奇幻”分成三种类型,一种是《魔戒》《哈利波特》等西方体系的魔幻,一种是《山海经》《太平广记》等古典小说所记载的神话故事,还有一种则是近年兴起的网络文学玄幻题材,“玄幻这个词最早来自黄易的小说,他的小说本身比较偏网络感,所以玄幻这个词会比较网络感,奇幻相对纸质化一些。以前关于什么是奇幻的问题,也有过争论,但慢慢地大家形成了比较统一的观点,就是在网上发表的就是玄幻,西方传过来的就是魔幻,在杂志等实体刊物发表的就是奇幻。听起来简单,中间也有很多交叉,具体也没有很细分,很微妙的区分吧。而且奇幻虽然也是幻想类的,但又没法归入到科幻里面去。

读骑桶人的作品,总会被他神奇的脑洞震撼,读者感叹其想象力丰富的同时,也好奇他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首先我比较不喜欢‘神奇’这个词,然后一般我也不会说灵感或者脑洞这样子。可能不写作的人觉得有神奇感、脑洞大开很正常,但对于写作的人来说,灵感不是从天而降的,它从来不是没有来由、突然就出现的。”骑桶人说,“灵感是经过长期的阅读准备、思考,才慢慢浮现出来的。”

在创作每一部作品之前,骑桶人都会经历长期的准备阶段,“没什么东西可写的时候,我也不会着急。灵感不是靠等来的,也不是马上去开个脑洞。这时候,我会去做家务、阅读,跟朋友见面聊天,甚至玩游戏。做所有这一切事情的时候,其实并不是离开写作了,我还是在为写作做准备。阅读也是有方向的,我知道下一篇小说想写什么内容,但不知道怎么写的时候,就明白我应该看看什么书,读到一定的时间段,基本上就会突然想清楚应该怎么写了。这个时候,往往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跟脑洞不一样,更像是柳暗花明,是本身我已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了准备了,已经感觉到了阳光、水声,然后再去抵达最终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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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时候,

我允许自己笑也允许自己哭

写作者必须学会控制情绪,不能入戏太深

在骑桶人看来,作家写作不能仅仅依靠灵感,还要学会控制情绪。“一个人光靠灵感是不行的,当你有了灵感之后,也不意味着你就肯定能写出东西来。从灵感到成文,中间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各种经验需要你去累积。所以我经常跟人说,假如说写作是技术活,但这个技术并不单纯在手上,你还需要懂得如何控制你的身体、情绪,还有心理,如何调整你的生活,如何处理你跟周围的人的关系,包括你的亲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的关系。”

有些人写作,常常会把自己抛入到非常绝望的状态里面,骑桶人就是这类人。“也不能说是主动,因为在构思的时候,在写作的时候,只有把自己的心理、把自己的情绪抛入到绝望的状态里面去,才能够真正的体会到作品里面的人物的那种心理状态,能够真正的想明白这个人物下一步应该怎么走。”骑桶人创作第一篇奇幻小说时已经30多岁,带着一定要把小说写好的心理,他常常陷入一种极端状态,甚至想通过撞墙的形式,减缓这种压力。

写作时,骑桶人允许自己笑也允许自己哭,“当你在绝望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有一个更高的人格在看着自己,让自己脱离开来,从第三方的角度去观察自己,类似于多重人格那种感受。当你绝望的时候,你在苦难中撞墙,但你还有一个人格在那儿笑。要知道,当你已经落到谷底的时候,你就接近出口了,因为只有落到谷底了,才有可能突破障碍,才能够找到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能够把小周期往前推。”

骑桶人用法国电影《碧海蓝天》中两个潜水员的故事举例,“男主角喜欢通过潜水挑战极限,因为太过沉迷,最终沉入海底。写作就是一种很极端的状态,我在写作的时候经常是绝望的。真的,我以前经常写不出来拿头撞墙,绝望得想去死,如果有人说我有天赋我会觉得他其实在骂我。所以写作者控制情绪特别重要,你要让自己情绪极端化,又不能把自己变成真正的抑郁症患者,如果不会控制情绪,一切可能都完了,你就不是一个写作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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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用力过猛 ,反而会成就更好的自己

随着年龄的增长,骑桶人也开始让自己慢慢从这种极端、绝望的状态抽离开来。“年轻的时候,我非常投入,但现在我更多时是把自己投进生活中,结婚、生子。因为那种虚幻的状态不能一直持续,你必须得回来,然后重新寻找一种新的写作状态。”回归家庭生活的那段时间,骑桶人也曾烦恼、忧虑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怕自己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写作状态中。“我现在48岁了,跟30岁不一样了。我得重新找一种新的解决方式,让自己轻松了,不要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投入,总想把小说写到最好,总想要一鸣惊人,可能不那么努力,反而会成就更好的自己。”

骑桶人把作者分成了三种类型,第一种是把自我投进小说中,第二种是将自己与作品隔离开,第三种则是把原有的素材整理归纳,满足大众的需要。很显然,他属于第一种。“我写作更多的不是考虑读者,而是考虑自己,我会把自己的形象,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投射到小说里面去。其实《聊斋志异》也是这种,蒲松龄在创作时,他完全把小说当成了自己生命的寄托。而《三国演义》就是作者跟作品隔离开来的,很多网文作家也是这样,他必须这样创作才能够真正的调动读者的情绪。”

骑桶人写作还有一个原则:不重复自己。被众多读者喜欢的《猴尊者》,故事结局里的反转惊艳了很多人,但骑桶人并不满意,因为早在以前,他就曾写出过类似的反转,这样的重复让他得不到任何乐趣。“30多岁的时候,我在寻找冲击极限的乐趣,到40多岁的时候,我在迷茫中寻找乐趣。30岁的时候我这样写,我会像觉得太惊喜了,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但等我40岁的时候,这样的小说已经写过很多遍了,我为什么还要再重复呢?”

可能,有些作者30岁的东西跟60岁写的是一样的,但人家并不觉得是在重复自己,或者重复也无所谓,骑桶人没法接受这种重复性创作。“我总是想能不能写出跟以前不同的东西。比如短篇小说,我写了有100万字了,加起来可能有120多篇,写着写着发现自己以前可能写过类似的情节,那对我来说,有一个新的东西可以让我写,都是一件很惊喜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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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读几遍《聊斋》,

慢慢感受传统语言的美

中国古典作品是一个宝库

写作之外,阅读是骑桶人的最大乐趣,他还经常在微博上分享阅读笔记,与网友探讨自己的读后感。“每一次当我读书有新发现的时候,这些新发现都是很大的帮助,让我更清楚地看清我自己。”读书明理,读书让他不再那么焦虑,“写作跟阅读是相辅相成的,很多时候我阅读是为了写作,比如我接了一个活儿,我想写这么一个东西,然后就去找这方面的书来看。但是阅读并不仅仅是为了写作,阅读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需求,就跟吃饭一样。吃饭你是为了吃饱对吧,但是你吃饭也不单纯是为了吃饱。”

他推荐大家阅读《聊斋志异》文言文原本,“《聊斋》的话,最好不要只读一遍,你会在反复读的过程中,慢慢体会到它语言的美。汉语的审美跟语法就来自文言文,对你的写作也会有很好的帮助。而对于一般的读者来说,《聊斋》的文言文是一个很好的一个入门,它把之前的很多朝代的文言文,从《诗经》到明清文言文的长处都吸收进来,读它你就会更容易爱上它的文字,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

除了四大名著、《聊斋》等作品之外,骑桶人还推荐大家读一些“更粗野”的作品,如《金瓶梅》。“《金瓶梅》可能不像《红楼梦》那么文人化、那么雅致,在结构、文字和技巧上,都会更狂野一些。它吸收了一种民间的东西,更朴实一些,据说它的写作者有可能是李开先,他是一个戏曲爱好者,对元杂剧非常喜欢、熟悉,从这个作品里也能看出对于民间、乡村、小城镇的生活都非常熟悉,对于大城市的生活也很清楚,他对整个国家的了解比曹雪芹更深入一些。曹雪芹还是比较文人比较贵族的,刘姥姥也是比较高等级的老太婆。但《金瓶梅》就把最底层的生活状态给描写出来了,而且吸收了很多戏剧里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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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写作时就好像在走钢丝 下一步得慢慢去试

封面新闻:创作过程中,你是感性多一点还是理性多一点?

骑桶人:对于我来说,当你不在打字的时候,你是必须非常理性的,必须完全用理性逻辑去推理你的情节、你的人物,这个人物在这个状态下应该怎么做,会怎么想。这不是凭着你的感情、情绪去推的,必须用逻辑去做。但真正开始写作的时候,你得忘记那些逻辑,忘记那些技巧,包括语言、文字这些东西。你是用长句还是短句,你是用“突然”还是“忽然”,这些完全是感性的,是凭借着你的审美去写的,而不完全是靠理性的逻辑。写作者必须在感性和理性的状态里进行很清楚的转换。

封面新闻:听上去很不简单。

骑桶人:写作时就好像在走钢丝,你知道你在钢丝上,但下一步踩在哪里才是正确的呢,你看不到,就好像云里雾里的那种状态。所以下一步你得去慢慢的去尝试,你不能够绷着,不能往左偏或者往右偏,只有走了这一步之后,你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就好像在黑暗里面冒险,你得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才能够逃过别的猎手的暗杀,把你所有的情绪调动起来,你才能够在写作的冒险状态里面往前走,要不然你下一步可能就写错了,写砸了就只能删掉重新写。如果状态不行,不能再往前推了,就停住。可能会半个月、一两个月甚至半年,我再回过头来才知道下面该怎么写。有时候,这种状态垮掉了,那就放弃,反正有很多东西垮掉了,就没有了。

封面新闻:很多人喜欢你的《归墟》,里面对太阳、月亮的描写,很美。

骑桶人:这些其实也是靠理性推理得出来的,我希望它是一种能打动人的东西,不仅仅是美,还有生命在里面,有一种活力在里面,它是不同的。所以根据这三个原则去推理,再转变成一种感性的东西,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一个合理的东西,一个能打动人的东西。就有了大家看到的,冰做的月亮上面有雪白的鹿,星星是一种叫做龙骨星兰的花,炽热的太阳里生存着炎阳火蝶。

封面新闻:你的读者说,你和宫崎骏一样,都特别偏爱“飞”这个元素。

骑桶人:我写《鹤川记》的时候,就意识到我特别喜欢飞这个情景,生活中,当我梦到飞的时候,我的写作状态、心理状态和身体状态都觉得特别舒服。当然,有时候也会梦到飞到一半掉下来,这就比较紧张了。现在我喜欢游泳,可能也跟飞有关,因为游泳就是在水里面飞,我不会担心自己沉下去,是一种完全放松的、完全专注的状态。

封面新闻:除了游泳你还特别喜欢踢球?

骑桶人:对,小学的时候我就经常就踢球,到了初三真正爱上了足球,一直踢到了三十五六岁。那时候写完小说,就会从下午五六点一直踢到七点,直到天黑才回家。踢球对我很重要,一是保持持续写作的健康状态,二是对心理状态也特别重要。我年轻时写作是非常极端的心理,就必须靠着踢球让自己完全放空,只想着跟队友的配合,想着自己的下一步动作,跟写作完全抽离开来,让身体和心理得到放松。我经历过那种沉下去差点起不来的状态,所以很清楚作家要小心,现在我的家庭,我的妻子、孩子,成了把我拉上去的绳子。

封面新闻:有读者评论说你的作品,像是披着奇幻外衣的纯文学,你怎么看?

骑桶人:没觉得,纯文学这个词本来就是一个很靠后的标签,当你开始读文学史的时候会很清楚,是不存在纯文学这个概念的。如果你非要用纯文学标签去贴自己的小说的时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不自由的东西。当你整天想着我要去写纯文学,你基本上就垮掉了,就完蛋了,就没法写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叫纯文学,因为当你开始写一篇小说的时候,你只会想着这样开头行不行,用这个字对不对,这个人物是不是立得起来,都是很理性的东西。但是当你感性的时候,看待这些理性的东西是不会想着它纯不纯,“这个东西很不文学”,你没法想这个问题。

(本文源自《封面新闻》,记者:荀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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