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文之路到底有多难？ - 写手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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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abyface（ 时间: 2021-3-22 14:01
作为有一定生活经历的网文读者开始尝试写书，我一般都会建议他——写自己！
发挥美好的想象，寻找一个脑洞，然后开始把自己作为主角，把身边的人和经历过听说过的故事网文化，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开始写起。
譬如说，你作为一个卡车司机，可以写一部开卡车穿越诸天的无限流文，你的任务就是开着你的运输工具，找到你的货，然后把货送到目的地，在现代中国非常简单的一个过程，如果到了古代、民国、玄幻、仙侠、漫威、火影......这样的小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你的交通工具从马车、三蹦子、农用车、四轮、八轮......威震天甚至航天器，可以完成任务一步一步升级，还可以给它取个响亮的名字。
你可以单人完成任务，有时候必须是团队，有时候也可以是竞速，使命必达是主角的宗旨，主角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谁是加西亚，但是他的理念可以更加朴素和执着，就像《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一样。
主角会像是你在开车途中一样，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记得要扬长避短，自己熟悉的有生活的拼命写，写深写透写活，自己不了解的少写或者不写。
创作需要参考资料，你可以多看看各种公路片，欧美日的都行，也可以把人们熟悉的经典影视剧中的路上的场景作为参考或者副本。
为了避免单调，你还有必要在每个故事中加一个或多个配角的角色，这取决于你的驾驶室有多大，可以是货主、押车的、劫车的、搭顺风车的、或者是莫名其妙就出现的，可以是人、是魔、是妖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失忆的赌神，会功夫的熊猫或者喜欢端着盆花没有感情的杀手（作为支线任务赚取积分）......你还可以从其中选择一位相对固定下来作为你的副驾驶，要个话痨，负责吐槽搞笑的那种，或者你有个副驾驶池，每次任务都要随机抽一下。毕竟长途开货车，一个人开是不好的。
书的好坏成败，很大程度就取决于你如何把自己的生活经历转化成玄幻的文字，收费站惊鸿一瞥的漂亮小姐姐可以在你的书中变成一起出生入死的小仙女，克扣工钱的货主可以变成恶毒的巫婆，敲诈勒索的小混混，碰瓷的老爷爷，以罚代管的工作人员等等，你都可以在自己的笔下任意地摆布他们的命运，这也是文字创作的魅力和乐趣所在。
以上只是帮你开拓思路的一点小小建议，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
没想到这么多评论，那再来班门弄斧一下，现在无限流已经没那么流行了，那就诸天万界串一下系统文，还是围绕题主这个司机职业来写。
《诸天万界之我是老司机》，干脆把题目也取了吧，此老司机不是广义的那种，而是指驾驶技术登峰造极的人，给司机来个分级：马路杀手、菜鸟、普通司机、精英司机、副主任司机、主任司机、老司机......
主角大约相当于无限世界里专精驾驶技术很有天赋并努力奋斗的人，那么任务、副本、小世界都倾向于这一类就是了，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开过坦克，在丧尸世界里开过载满幸存者的大客车，在天空堡垒上开着太空战舰为保卫林明美的歌声而战，在黑非洲的战火硝烟中开着破烂的北京吉普去拯救战狼吴京，上天入地，遨游四海，凡是能开的主角都会，而且开得很好，有独狼玩法也有合作，还有生死竞速，驾驶技术只是人们心中的配角技能，就看你能不能把它玩出花样，玩出主角相。
把握正确方向，驾驭幸福人生！——总而言之，就是写一个车神的成长史，大概就是这样！

作者: 32826265 时间: 2021-3-22 14:02
网文这条路并不是每个作者都走得艰难，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走得舒服。
题主据说是开大货车的，一个月差不多五万的收入，五万收入放在网文圈是什么概念呢？
除了形成个人ip的知名大神外，靠电子订阅，日更6000字，还能月入五万的人，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作者了。
正常来说，要达到月入五万，日更6000字，你起码要接近万订，才有这个机会。而你是开货车的，每天时间本来就挤，你写作五年后，
哪怕有了这个实力，你也没这个时间写。真的不如好好开货车。
写书最大的工作量不在于创作那三个小时，而在于天天研究火书，天天想剧情，排毒点，这些才是你时间的大头。
如果你是其他工作还好，因为我写网文没有经历过什么特别大的挫折，所以很多时候，只要看到想入行的人，我都会鼓励他们入行。
但是你是开货车的，我真怕你开车的时候想剧情，钱多钱少都还是小事。作者想到好剧情的时候，自嗨起来可什么都忘了。
这一行难不难，看个人的能力和行动力，不是每个人写网文都会遭罪，都一定会过得惨兮兮，很多优秀的作者，从一入行就是开挂般地往前走，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难。
但是也有特别多的作者，比你想的惨多了，前段时间有个新闻报道出来，一个青年因为不顾父母反对，写网络小说营生，最后饿得他不得不去偷手机营生。
报道出来的虽然只有他一个，但是也可以看出，这个行业真正扑街的那群人，连发声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上新闻，根本没人关注他们扑的是死是活。
因为像唐家三少，跳舞，流浪的蛤蟆这种作者，离普通人太远了，现在人们根本不想再讨论他们，不想再讨论他们的收入，哪怕收入再高，好像都是应该的，已经波澜不惊了。
但是今年，又被各种爆炸性消息刷频了。
“红薯中文网，一个普通小网站，竟然连出两个月入100万的大神！”
“飞卢两个在校大学生，两人都只有20岁出头，一个月入50多万，另一个60多万！两个月就能月入百万。”
“掌阅前几天各种群里又是一番轰炸，一作者渠道费被爆出五十多万！”
“逐浪一扑街，在编辑的指导下，瞬间从月入几千到十几万，预测，这本书稿费还会继续暴涨下去！”
虽然对于远古大神，他们的稿费最多只是作为一种谈资，毕竟离普通作者太远，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样，爆再多稿费也波澜不惊。
但是像我上面说的那些例子，很多作者就会觉得他们就在自己的身边，离自己并不远，只要一听到这种消息，立马像杀红了眼的战争贩子一般。继续肝！
互联网这个东西就是这么个特点，混得惨的例子再多，你也会视而不见，依旧往里钻，眼睛永远会盯着头部，头脑发热。
很多时候我都深深地有种感觉，网文好像一场华丽地传销！
头部的人获得最好的资源，中间的人获得点儿管理费，其余的下层全部是韭菜，这群韭菜还拉进来无数的读者。
或许，从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上来说，这个比喻是错误的，但是其结果，真没好到哪里去。
写书嘛，重在参与，进来写写未尝不可，但是不要像那个偷手机的孩子一样，不顾一切地扎进来，最后扑得个粉身碎骨。
抛开学生思维，现实生活中的东西，没有那么多
“如果……就……”
“只要……就……”
“只有……才……”
。

作者: smartwms 时间: 2021-3-22 14:02
我不知道该咋回答这个问题……
真不晓得
1、题主说自己初中毕业读书少……
说真话，你这个问题，整个行文，流畅的跟特么水一样，几乎没错字，几乎没有废话，几乎找不到语句，词法错误……表达清晰，情感跃然纸上……
头三句就提出了重点，然后一句转折加煽情。接下来层层情感递进，最后收尾铿锵有力。
这篇问题，我敢说，最少七八成能签约的网文作者，写不到这么流畅……
这虽然不是典型的网文风，却是典型的咪蒙体……煽情的一塌糊涂，但没一句看着像真话。
除了标点符号，用的很怪，比如
“我并没有放弃写了10几章有了一些进步后就一直卡住了。”这一句明显缺逗号。
“可人生又有几个几月可以浪费呢！”这一句明显应该是？
2、题主说——穷到，家里贤惠的妻子在炎热的夏天不舍得开空调，在零下几度的天气不舍得开暖气
哥们，你煽情的有些过了，作为一个东北人，我得说，你少了一个字“电暖气”。真正取暖的地域，不开暖气这种事儿，有扯淡的过份了，那玩意谁家里都没开关。而且真正取暖的地区，比如东北，我家也不开空调，不是因为穷，是……真用不着。
一个货车司机，你要真是这职业，肯定知道多劳累，哪里有时间“业余”写文？忙活起来，你是打算断更，还是熬夜写完开车上路？就算不为你和你家里人着想，我也要为路上的无辜着想，怎么都不能劝你写网文啊。
我说这个，不是指责你说谎，因为确实有可能你说的是真话，而是……你的文字特么浮夸到过份了。

3、题主还说——再说说我穷！嗯准确的说我是穷在当下，因为每个月要按揭还款1万1左右。（毕竟现在货车行业不是太好，一个月正常情况下也就三万多点，运气好点四万……毕竟风险太大）
兄弟，你觉得月入三四万算穷，你觉得啥叫不穷呢？
网文圈能月入三四万的……我就不说了，请其他答主告诉他，究竟有多少个……
就算你有休息，双司机，我也不建议一个大货车司机跑来写小说，您可把自己的命和路上无辜的命，当条命吧……
别的活我不知道，但网文这行业，码字进入状态，会在日常生活里也惦记自己的书……我真不敢说，你开车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情节，可以这么这么写，脑子一分神，会是啥结果……
网文作者会突然走神的情况，实在太严重了……大家都宅，走神还是走肾，都不是啥大问题，但是大货车司机走神……

作者: 陈波a 时间: 2021-3-22 14:03
怎么说呢，先给自己订一个小目标：
在一个月内写出12万字，也就是一天4000字，连续保持三个月不断更，哪怕这36万字都是垃圾都是渣，如果这个目标都无法达到，证明绝无可能从网文中赚到钱，赶紧放弃。
如果感觉自己的文字水平足够，那么可以赚投稿别的地方，但是网文最基础的字数更新需求如果达不到，真的没必要吊死在这棵树上。
一个小时2000字是一个最基本的写手创作速度，手速练出来大概可以到4000字一个小时，500字的手残党，除非故事情节文笔超级好，否则还是难混。
第二，不用找名师了，因为名师网络上多的是，全是骗人的，真能赚钱的生意，没人愿意分享出去，教你写作如果能赚钱，他早就自己干了。
第三，新人千万不要去龙空！千万别去！千万别去！再三劝告，除非想走枪手—扑街—大神路线，但是这条路线超级难走，比自己摸索更难走。龙空的负能量及枪手骗子之多，足以毁掉一个新手。当然了，龙空的写作教程之类的的确有帮助，但是负能量影响更厉害。能扛住负能量的，不需要去龙空也能成功，不能扛住的，嘿嘿嘿。

作者: 嘀咕。 时间: 2021-3-22 14:03
谢邀。
很难。
但路总要去走。
提笔，让自己变得强大。
先从作者竞争中脱颖而出，把握每个推荐机会，尽快提升文笔，前期侧重故事新奇，也就是脑洞，能帮你渡过最难的无稿费阶段。
走到半途，均订过千，入了门。
这时已经没了作者竞争，你的推荐周期已经稳固了，踏踏实实把自己的作品打磨好，确保能更进一层。
这时，选择迎合读者喜好还是做自己。
写出精品书。
写出万订书。
读者群体来了，再回头看……99%的人死在了路上。
2013年后，没有什么一书成神，都是些老作者开新马甲。
以上适合任何有规模的付费阅读平台，入门门槛高低不同，详细没空写。

作者: Amei★Sherry 时间: 2021-3-22 14:04
我要来洗蛤蟆大佬的稿了。
没错，我就要光明正大的洗。
我没有大佬那么多包袱，话我就往直了说了。
你这篇文字，不是一个网文爱好者的地步，绝逼是拿过笔写过东西的。
至于写的啥俺就不知道了。
至于什么货车司机，这行我也知道。内卷的相当厉害。不太能抽出时间来写小说。
而且写小说还需要构思，你什么时候构思，说不定你开车的时候就开小号想情节去了。红灯没看见是小事，要是没看见人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而且你还明显卖惨。讲真的这个问题卖惨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至于问题本身，网文之路到底有多难走。说实话，对你来说并不难。开窍就行。但是很多新人就死在不开窍上也是让人很无语的事。
洗完，收工。

作者: 飘云格格 时间: 2021-3-22 14:05
从三个角度来说吧~
从第一个角度来说
借用马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成功如果在明天
那99%的人都倒在了今天晚上
而网文之路
其实也差不多
如果成功成神就在明天
那99%的作者都扑在了今天晚上
真正能熬得下来且成功的人
也就那1%的人
甚至可能还不到
从第二角度来说
网文之路，难就难在层层筛选
如果有100个人同时去起点中文网写小说
那么真正能成功签约的人
大概也就十来个
而在十来个中
能成功熬到上架且能拿到上千元稿费的人
不吹不黑
大概也就1-3人
而在这1-3人中
真正能拿到上万元/月稿费的人
如果运气足够好+写的题材足够符合市场需求的话
那可能会诞生一个这样的月入过万的作者
从第三个角度来说
能把一本书写火的人
并不代表他能一直火下去
可能下本书就扑了
也可能会一直扑下去
但是也可能一本接一本的火
事实上
后者的概率极其渺茫
这是属于万中无一的情况
甚至可能还没有
网文之路看上去好像换谁谁都可以来写
也好像谁都能吃上网文这口饭
但事实上
这真的只是个错觉
如果你有正当职业且收入不错
那千万别全职来写网文
除非你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
又或者你能扛得住每天都得吃康师傅泡面
<hr/>我是暴走的怪蜀黍 ，人送外号“网文郭德纲”，负债分享干货！
非著名科幻编辑，资深推理迷+科幻末日迷，头条系故事领域原创签约作者，自媒体达人，全网累计粉丝5w+。
(, 下载次数: 15)

作者: 快乐小蜗牛 时间: 2021-3-22 14:06
虽然我吃土、要饭、从公厕里偷水，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小说家。
我的写作生涯基本一帆风顺，除了被老爹赶出门、女朋友丢下我跑了、参加比赛从来没得过奖，也没遇到什么值得一提的困难。
我坚信我一定会成为知名小说家的——
只要在那之前我还没有饿死。

本文名为《小说家拯救计划》，曾获新浪微博2018微小说大赛二次元故事奖 ©犬君拌汪酱
<hr/>你知道一年饿死的小说家有多少吗？昂？【小说家拯救计划·章一】
1
我一直相信，无论是怎样的困境，人总是能找到生存下来的方式。
比如我从小喜欢写作，然而我老爹认为写作“不务正业”，于是我的小说一经发现，就会被撕毁。他甚至还逼我自己动手撕笔记本，然后一边看我泪眼婆娑地撕小说，一边冷冷地甩下一句——
“你知道一年饿死的小说家有多少吗？昂？”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想当小说家啊。
老爹不会知道的，每次我撕笔记本时，只会将空白的后半本撕得粉碎，然后在他离开后，默默从垃圾桶里回收写满字的前半本。
喏，你看，人总是可以自救的。
至于拯救…
那是啥？
2
我最初发现写作乐趣时，是在小学六年级。
在那个年纪，我们便已被告知，人和人是有区别的：高的矮的，瘦的胖的，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的，邻居家的孩子…还有你。
而那时学校里唯一的分类法则，则是老师喜欢的和老师不喜欢的——小学时面相可爱、成绩优秀的我，自然是很受老师们喜欢的。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而当时的那个例外，叫做语文老师。
我至今没明白我到底是哪让她看不顺眼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我写作文时从来不按着她的评分标准来写。但说实话，我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她和体育老师之间的恋情进展不顺，所以拿眉眼与体育老师有几分相似的我出气。
但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语文老师的冷待激发了我的灵感和创作欲望。在那个大多数学生600字都写不满的六年级，我以“高冷语文老师惨遭外星骇客绑架，失去记忆后流落荒野化身丐帮四袋弟子”为主题，洋洋洒洒地创作了一篇一万余字的中篇科幻冒险故事。值得一提的是，我还专门分出大量笔墨，煽情地描述了那位孤家寡人的语文老师是有多么的可怜。
此小说甫一面世，便受到班上同学们的疯狂追捧，那篇歪歪扭扭写在作文纸上的小说被同学们争相传阅，一时间“天生的小说家”、“六年一班的文学天才”、“小学生身体的鲁迅”等赞誉甚嚣尘上，看过的读者无不交口称赞。
同学们的赞誉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而写作时的放荡自由，更是让我欲罢不能。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发现了写作的乐趣。
然后第二天，这部作品就传阅到了我们语文老师手上，而在落到语文老师手上之前，最后一个看过那部作品的人，是笑得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体育老师。
于是那年期末时，因为语文老师的据理力争和强烈反对，我第一次失去了从幼儿园小班的“好孩子”，蝉联到五年级的“三好学生”桂冠，只能在语文老师的冰冷视线中，接过一张印着“优秀少先队员”的奖状。
但，这点小小的挫折，比起写作的乐趣，又算得上什么呢？
然后在初中时，我再接再励，以身边的同学为原型塑造人物，开始在班上连载一部大气磅礴的“长篇热血传奇惊悚悬疑幻想史诗小说”。
班上的同学在我笔下纷纷展现出动人的魅力，比如我的同桌庄某，总是出入于各种危险的场合，犯下种种愚蠢的错误，最后在小伙伴们的拯救下，一次次险死还生，为我的读者们带来了巨大的乐趣；又比如，我为玩伴中那位体宽接近身高的小头目，量身定做了“泰山压顶”这一绝技，只要此招一出，故事里就会多出一片肉饼。
那部小说当时引领潮流，每到周末，我写完两个章节后，周一前来找我要小说看的同学都会排成长龙，就连身宽体胖的小头目在看了我的作品后也赞不绝口，然后激动地把我摁在地上揍了一顿。末了，他还赏了我一记高仿的“泰山压顶”。
万幸的是，我没真的变成肉饼。
不过，我想他应该是喜欢我的作品的，证据就是在班上横行霸道的小头目不仅兴致勃勃地看完了我的小说，而且在看完后没把我的笔记本撕掉。但即使如此，被他一顿胖揍的我还是不太痛快，为了避免之后再给他揍我的理由，我在下一章节里利索地给他送了便当，这样他就不会再出现在我的小说里了。
于是我又被他胖揍了一顿。
当然，仅仅被揍了两顿根本不足以让我停止创作，而我笔下的初级BOSS、班上的女性霸主“母老虎”所发起的禁书运动，也同样没能阻止我。
但不久之后，我遇到了一个真正的难题，而这个难题，我最终也没能解决——
中考来了。
然后初中毕业，我的读者朋友们，也不见了。
相较之下，高中时，我因为给喜欢的女生编故事，结果和她的男朋友打架到被学校记过，根本算不上挫折；在大学时，我被杂志拒了无数稿、参加许多比赛结果全军覆没，也没什么大不了；而半年前，女朋友甩下一句“你要再写小说，我就跟你分手”，然后便音信全无这样的小事，更是不值一提。
我知道，要成为一名小说家是件很难的事，而想成为知名小说家，更是难上加难。我也知道，每一个名人成长的道路上，都会有无数人或物试图阻止他们——比如那颗企图砸死牛顿的苹果。
但我仍然坚信着，我迟早会成为震撼世界的著名小说家，而在那之前，我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我成名路上遇到的一些小小困难罢了。
至今为止，唯一能困扰到我的，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我快饿死了。
3
你也知道，我是个小说家，而不是个NEET。
的确，在老爹咆哮着“你要写小说就给我滚出去写”，然后将我轰出家门后，我便每天宅在了阴暗潮湿的狭小出租屋里。但我并不是在荒废时间，而是在正正经经地、为了生存而努力创作——虽然穷困潦倒。
基本上，我每天都在不停地写作，然后把写出来的故事，投给不同的杂志。有的时候，我也会厚着脸皮，同时把一篇文章投给好些杂志——反正也没什么过稿的希望。我的邮箱总是爆满着，不用看，我也知道里面肯定尸横遍野。
虽然现实确实说不上美好，但每个月，我多少还是能够在杂志上过稿几篇文章，换取一些只能用“囊中羞涩”来形容的稿费。不过按常理推论，我至少应该能养活自己，不至于沦落到快要饿死的地步。
但假如，你在网络上搜索XX杂志，然后发现弹出来的搜索结果里，最上面一条信息前，是黑体加粗的【拖稿费】，然后再往下拉，是三封关于杂志赖稿费的曝光信和两封发给杂志主编的恐吓信，那么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你也知道，杂志运转的周期比较长，写小说需要时间，投稿阅读需要时间，初审复审终审需要时间，假如侥幸过稿，安排档期同样需要时间，而想要让领导在稿费单上签字，更是需要大量的时间。
我也很能理解，有些杂志的稿费周期比较长，但假如我总是不一定能领到九个月前的稿费，然后我过稿的杂志，又大多是这种“稿费周期特别长”的杂志，那问题就开始有些大条了。
我知道，蛇是可以九个月不吃不喝的，但我有好几条腿啊。
为了作为小说家生存下来，我还是非常努力的。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勤俭节约，是在贫困处境下生存的不二法门。
为了节省开支，我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动用各种一般人想不到的方式。比如我经常有事没事去住处附近的公厕里逛一逛，然后从里面顺点卫生纸；比如我常常有事没事提桶去住处附近的公厕里逛一逛，然后在里面装桶水拎回家；又比如，我晚上会拿着毛巾牙刷去附近的公厕里，然后用里面的水洗脸刷牙冲个澡。
当然，灵活应用当地的公厕并非是我的专利，就我住处附近的这个公厕，我便经常遇到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通过我敏锐的观察，他也经常从公厕里顺纸、提水。渐渐地我和他碰见得多了，还会互相点头示意一下，彼此露出几分惺惺相惜的神态。
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也是个写小说的。
但话说回来，即使我再聪明机智，我也实在无法从公厕里找到吃的。
虽然大米和过期面包说不上贵，但是没有配菜，多少还是有几分难以下咽的。好在我住的地方附近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拾荒老头，我向他学习，虚心请教，终于掌握了识别野菜的技巧。
每天吃饭前，只要去住处附近溜达一圈，采点荠菜、蒲公英，冲洗干净，烧点水一捞，然后撒点白砂糖中和野菜的苦味、涩味，就不愁吃不下饭了。偶尔运气好，遇到超市里鸡蛋减价促销，买上一盒，我就能美美地吃上一周野菜蛋炒饭了。
当然拾荒老头纵横人间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我不仅跟他学会了如何识别野菜，还学会了如何从花坛里觅食——二月兰、羽衣甘蓝、救荒野豌豆，这些常见的观赏植物，都可以轻松化身食材的。
我最喜欢的当属羽衣甘蓝，甘蓝的园林变种。甘蓝你知道吗？不知道的话，包菜、卷心菜和圆白菜，你总该知道吧——甘蓝就是卷心菜，所以羽衣甘蓝本质上是一种观赏用的包菜。
清蒸、爆炒、白灼…还怕包菜料理不来？
而二月兰同样鼎鼎有名，这种观赏植物还有一个别名，叫做诸葛菜。传说一千多年前，诸葛亮率军出征时，曾采二月兰嫩茎叶为菜，并广为开荒种植以充军粮。二月兰的嫩茎叶只要经过处理，去除苦味后便可食用，处理妥当，味道和油菜还有几分相似。
你想啊，满花坛里的花花草草都能吃，还怕饿死人吗？
“还是新中国好啊。”
“嗯，还是新中国好啊。”
“花坛里种的都是菜。”
“对，花坛里种的都是菜。”
“吃水不忘打井人啊。”
“吃菜不忘诸葛亮啊。”
有的时候，我也会跟拾荒老头凑在一起吃午餐，一人一盘羽衣甘蓝炒二月兰，吃得泪流满面。
不是感动的，是被野菜涩的。

滚！我这没有给小说家吃的剩饭！【小说家拯救计划·章二】
4
可惜好景不长，三个月前，附近花坛里全换上了不可食用的沿阶草。在那之后，拾荒老头重拾旧业，再度干起了翻垃圾桶的勾搭。
据他说，翻垃圾桶的好处大大的有，不仅能找到别人吃剩的鸡腿包子，运气好，还能翻到两本高质量的色情杂志。
虽然拾荒老头盛情邀请我加入他的行业，但一则我已经是正经的小说家了，二则同行是冤家，我不想伤害我和拾荒老头之间真挚的友谊，所以虽然有些心动，但我最后还是忍痛拒绝了。
但之后，我还是不得不面对一个严肃的问题：干咽白米饭实在不是件轻松的活。
好在我很快便无师自通，发现只要在咽米饭前默念“这是最后一口了”，就能顺利将一碗米饭吃完。但每到饭点，附近的人家烧起菜来，虽然我努力将门窗都关紧了，但奈何我住的地方漏风，还是拦不住一阵阵饭菜飘香，引得肚子里一阵阵地泛酸水。
终于有一天，我馋到不行，于是下定决心出门讨饭。
你可莫要小瞧讨饭这门行当！自古以来，江湖便有“惊、疲、飘、册、风、火、爵、要”八大门之说，而这其中的“要门”，讲究的正是落魄之道，在时运不济时，如何处之，逢凶化吉。
而讨饭，正是要门中人的绝活。
为了向江湖前辈致敬，我在出门前专门换上了我最破的衣服，还找了两把土，拍在了自己身上。这般精心准备还是颇有成效的，在我挑没人之际，走进住处附近的一间小饭店后，老板娘果然满脸同情地给我盛了一碗咖喱饭。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我起了一点疑心，但入口后绝赞的味道瞬间消融了我的戒心，不由地感叹起“果然还是好心人比较多”。饭店的老板见我吃的开心，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活，找我聊起了天。
我们聊了许多话题，国家政治、自然地理、人文趣事…饭店老板的博学让我也不由地赞叹，而我深厚的知识储备也让老板啧啧称奇，不住地赞叹“果然还是要饭的见识多”。
那顿饭是我三个月来吃的最开头的一顿饭，不仅东西好吃，关键氛围还好，直到我得意忘形，不小心说出那句不该说的话——“其实我是个小说家。”
刹那间，饭店老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然后他反手抄起一根扫把，就往我身上打来，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着什么“我这没有给小说家吃的剩饭”、“不是乞丐也好意思来我这要饭”。
我抱着脑袋狼狈鼠窜，最后在饭店老板“小说家只配吃土”的叫骂声中，灰溜溜地滚出了饭店。
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他没叫我把吃下去的咖喱饭吐出来。
既然都被人骂“小说家只配吃土”了，我这人也很有骨气，回去后马上就开始研究吃土的可行性。
毕竟我也是个文化人，多少听说过关于观音土的事，在饥荒时，也确实是有人通过吃土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然而我蹲在住处附近的草地上看了半天，终究还是对那些爬着鼠妇和蜈蚣的黑土下不去口，而那些明显缺乏营养的干巴巴的黄土，我又不稀罕吃。
于是我斟酌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脸遗憾地放弃了吃土的念头。
吃不下土，又要不到饭，我只能老老实实地野菜配米饭，但人吃的不好，工作时的状态就差，虽然稿费周期很长，但是我已经能够预见潜伏在未来的恶性循环——假如我再这么凄惨地混上几个月，然后越混越惨，我早晚连米饭都吃不起。
成为知名小说家的梦想尚未实现，我又岂能坐以待毙？
5
我把赌注压在下个月即将开幕的“小说新人赏”大赛上。
这是一个由多个实力平台携手举办的大型小说比赛，主要面向的就是我这种尚未成名的小说家。这个比赛的竞争激烈，但相应的，回馈也很丰厚，若是能够在大赛中得奖，不仅能获得高额的奖金，后续的稿费和版权交易，同样令人垂涎。
只要能够在比赛中得奖，且不论最后能不能出名，至少我不用担心饿死了！
报名在三个月前就开始了。为了准备这场比赛，我一口气取光了之前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那点稿费，只为了让自己在备赛期间能够吃的好些，至少不要因为饥饿而影响写作状态。然后我又从抽屉里取出攒下的传单，作为小说的稿纸。
虽然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发传单的人绝对可以进入“我最讨厌的十类人排行版”，但假如你穷到我这地步，你也会喜欢上发传单的。每次我遇到发传单的，都会忍不住多要几张，尤其是那种只有一面有字的传单，我恨不得一次要上一叠，拿回去留待写小说时打草稿。
而双面有字的传单就差多了，只能揉软了然后擦屁股，有的时候偷懒，没将传单揉的足够软，擦屁股的时候，就会不由地精神一震。
总而言之，嗯，我将我的人生赌在了这次“小说新人赏”大赛上——倾尽全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毕其功于一役，不成功便成仁。
能否咸鱼翻身，就全看这次比赛了！
我报名参加比赛，然后准备了整整一个月的草稿。
取材、构思、打草稿，我每一步都力求发挥自己的最高水平。因为一次性取光了之前一点点省下的稿费，所以至少在准备比赛作品期间，我是不愁吃不愁喝的。但假如我不幸没能获奖，甚至未能入围，那么我很可能在之后的某个月里，因为稿费断档，而饿死在家中。
喏，报纸标题我都想好了：《落魄小说家饿死家中，尸体一个月无人发觉》。然而更可能的是，关于我的消息只会出现在B版某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然后标题是《废宅啃老族饿死家中》——虽然我其实是自力更生的小说家而不是啃老族，但有谁会在意呢？
反正只是B版某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而已嘛。
在接近整整一个月呕心沥血的准备后，我终于构思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故事，并且准备了足够支撑故事发展的素材。为了庆祝首战告捷，我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了几个硬币，揣进口袋出了门。
我打算找个远点的地方要饭试试看，若是没能要到饭，再去店里吃碗面。我想了想去，觉得只要自己吸取教训，不说自己是小说家，而是坚称自己是乞丐，说不定会有人可怜我，赏我一顿嗟来之食。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深以为然。
但即使如此，我认为只要不放弃理想，而是把理想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这样子，早晚有一天，时机成熟，理想仍可以死灰复燃。
而在这一天来临之前，韬光养晦便好。
然而人生的有趣之处，正在于它的不确定性，在我思考着等下去哪里要饭时，我的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中年大妈的嚎叫。
“抓小偷啦！”
拎着包的小偷从我身边跑过，我迟疑了有那么两秒，但最后还是拔腿追了上去。喏，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虽然我现在混的很惨，但是我终究还是很难舍弃多少年来培养的骄傲。
所以见义勇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做的。
但问题是，我马上又发现，一个脚下发虚的男性人类，和一只不小心闯入桑拿间而腿脚发软的蛤蟆，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在追了不到五十米后，我便发觉自己体力不支，根本不可能追上，但碍于面子，我还是咬牙跟着，然后寄望小偷赶紧拐进岔路，这样子我也可以跟进去，然后找个没人看到的地方喘喘气。
然后就在这时，我眼前一花，之后便发现那个小偷被路边等车的老大爷一拐杖抡倒了。

好好的年轻人，怎么就学人家写小说呢？【小说家拯救计划·章三】
6
传说，每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大爷，心中都住着一个超级赛亚人。又据说，和老大爷抢位置的时候，会有十分之一概率被老大爷一巴掌抡倒——假如你是个爱玩手机的年轻女性的话，这个概率会暴增四倍。
我喘着粗气，放缓脚步，有些疲惫地走到了那个看着老态龙钟的老大爷面前。拄着拐杖的老大爷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何露出了几分怜悯的神态，然后他单手拎着小偷的衣服，将昏过去的小偷丢到了我的脚边。
“小伙子，你不行啊，我一看就知道，你读书的时候肯定不爱锻炼。”老大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啊，不是，我读书的时候还是挺经常锻炼的。”我茫然摇头。
事实证明，虽然不听老人言不一定会马上吃亏，但你一定会马上被老人讨厌。我眼睁睁地看着老大爷当着我的面咂了咂嘴，又露出了几分嫌弃的表情。
“那你就是工作后天天蹲在电脑前玩游戏。”老大爷轻抚胡须，用看穿了一切的口吻告诉我，“我连你玩的是什么游戏，都能一眼看出来。”
“啊？”
“英雄联盟是不是？”
“没…”
“那就是dota2对不对？你们小年轻玩的我也玩过，确实是容易让人沉迷，尤其是那个白虎，啧，真好玩。”
“…大爷，您和年轻人玩的真的是同一个白虎，啊，不，同一款游戏吗？”
老大爷瞟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地将拐杖尖用力在我小脚趾上戳了一下。
“年轻人好好听教训，别顶嘴！”老大爷一瞪眼。
“可我真的好久没玩游戏了！”我一边暗叹我只是肚子饿了没力气而已，一边抱着脚，跟生猛海鲜似得一阵活蹦乱跳。
“你不用电脑吗？”老大爷问我。
“用啊，但我是写小说的，不玩游戏。”
老大爷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啊。”
“啥？怎么就难怪了？”
“你看看你，好好的年轻人，干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写小说，这不，身体都写不行了！”
“不是，我其实身体还好啊，只是饿…”
我还想反驳，却被老大爷打断了。
“小伙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年轻人有空还是要多锻炼，不要天天窝在家里写小说。”老大爷拉着我，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还年轻，有些事情还不知道。你看我楼下那小年轻，天天搬砖，身体倍棒，你可不要学那些写小说的，不务正业，把身体都写废了。”
我刚想和老大爷说，其实我饿着肚子没力气搬砖，然而一瞬间，老大爷拄着拐杖的身影和老爹教训我时的威武姿态重合了，于是我只动了动喉咙，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巴士到站了，老大爷眼中精光一闪，拍了拍我的肩膀，便飞身跃上了巴士，然后腰一弯，恢复了原本老态龙钟的模样。
我站在原地发了会呆，看着逐渐远去的巴士，一下子丧失了食欲，然后在报完警和把失物还给大妈后，我便默默回家了。
我再一次由衷地渴望，自己是一个已经出版过小说的成名作家，这样子我就能够掏出两本砖头厚的小说，反手甩在老大爷的脸上，然后告诉他，老子已经写小说赚了多少多少万钱。
不幸的是，我不能。
而幸运的是，我不用因此向老大爷赔的倾家荡产。
7
大抵上，我是不太担心家里遭小偷的，虽然我毫不怀疑，只要多用几分力，出租屋门口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就会断成两截。
说来说去，我觉得即使是小偷，面对这种破破烂烂的出租屋，多少也会有几分于心不忍吧？另一方面，既然是工作，那么就有性价比之说，反正偷大户人家也是偷，又何必大费周章偷这种小破出租屋呢？
要想把那些不值钱的赃物出手，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吧。
但话虽如此，当我回到家，看到本该安着门的地方，被一个深邃的黑色洞口所替代时，我还是一下子慌了。虽然我有绝对的自信，我房间里那台运行缓慢、到了夏天必须不停洒水让它降温，不然就会过热关机的老旧笔记本电脑根本不值钱，但我同样相信，入室的小偷会毫不客气地把看上去多少还值几个钱的笔记本电脑抱走。
而这台笔记本电脑，亦或者说是我将用这台电脑码出来的小说，承载了我最后的翻身希望。
于是我一边祈祷着门是自己掉下来的，一边焦急地走进了屋里。
掉下来的木门被斜靠在门廊里，假如不是我的错觉，门上似乎还有个清晰可见的掌印。我大步迈进屋里，在看到笔记本电脑还安安静静摆在书桌上后，我一下子松了口气，甚至于因此选择性地无视了那个坐在我房间里唯一一张还未散架的椅子上，穿着宽松T恤、超音速球裤和褪色拖鞋，满脸胡茬，看起来有几分阴沉的年轻男性。
“怎么现在才回来？”
来访者皱着眉头站了起来，露出他T恤衫上印着的那只老鼠。
我被男性理所当然的口吻深深迷惑了，但是在仔细回想后，我依旧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认识一个像他这样穿的随心所欲的男性——我感觉他应该是个艺术家，要不然就是诗人。
我最后决定先把他当作艺术家。
但在我注意到他手上喝到一半的，是那罐我为了关键时刻准备的红牛功能性饮料时，我还是一下子丧失了理智。
“我日你先人！”我冲他咆哮道。
艺术家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顺着我的视线，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饮料。于是他放下了饮料，耸了耸肩，无辜地解释道：“没办法，我等的太无聊了，而且我没找到你的冰箱，不知道别的吃的在哪。”
“而且你的红牛快过期了，我担心你注意不到，所以干脆帮你喝了。”末了，他还淡淡地补了一句。
虽然有一瞬间，我几乎脱口而出“老子这里没有冰箱”，但最后我还是压住火气，冷笑着问道：“请问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艺术家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半分钟后，他眼睛一亮，却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美芙巧克力，撕开包装塞进了自己嘴里。
“嗯。”艺术家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然后看了我一眼，进入了正题，“你是小说家犬君吗？”
“是。”
“我看过很多你发表在杂志上的小说，写的不错，我很喜欢。”
艺术家冲我点头示意。
我愣了一会，居然心里一喜，差点直接将他加入“值得信任的人”的名单，但我还是很快冷静下来，拒绝相信面前这种不请自来的可疑人物。
“你真的看过我的小说？”我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他。
“《人不如狗》是你写的吧？”
我点头。
“写的不错。”艺术家环顾四周，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特别形象生动。”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你不会是专程来拜访我的吧？”我强压下火气，用挑衅地口吻说道。
“差不多。”
艺术家不置可否。
“呵呵，我第一次听说，这个世上原来有拆人家门的访客。”
“因为你没有安门铃啊，我一直拍门没人有反应，有点着急，结果一不小心，门就自己掉下来了。”
我满头青筋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虽然我也知道出租屋门质量不好，但他嘴里说出的话，总让我有动手打人的欲望。不过我三思后，决定还是不要贸然发难，毕竟你很难捉摸一个不小心把人家门拍下来的人到底战斗力如何。
艺术家见我一直不说话，再度开口了：“最近在干嘛？”
“还能干嘛？”我没好气地反问道，“我是小说家，当然是在写小说了。”
“小说新人赏？”
“你怎么知道？”
一语中的，我有些意外。
“近期最出名的比赛，除了小说新人赏，还有什么吗？”艺术家看了我一眼，接着问道，“写好了吗？”
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层层递进又意义不明的问法，让我不由地想起了高中医务室里那个只会开维生素的校医，我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据实以告：“还没开始写，目前还在构思、打草稿。”
“草稿都在这了吗？”
“嗯，都在这了。”
我和艺术家大眼瞪小眼了有那么七八秒，才意识到我原本放在书桌上的草稿纸不知什么时候落入了他的手中，然后在我问出“你拿我的草稿干嘛”之前，艺术家忽然起身，然后拔腿就跑。
我愣了一下，让我自己都感觉诧异的是，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你的红牛还没喝完”，而不是“我的那罐红牛你才喝了一半”，“日你先人”，或者——
“我的草稿啊！”
<hr/>二更

我的小说草稿跟喜羊羊跑了！【小说家拯救计划·章四】
8
我是不喜欢偷窃的。
假如我没弄错，我，还有我身边的小伙伴们，小的时候应该都经受过反复教育：偷窃是可耻的。
To be honest，我其实偷过两次东西——假如不算女人心的话，我确定只有两次——而那两次偷窃经历，都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记忆。
第一次，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趁放学，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东西。当时小卖部里人山人海，所有的小孩都围绕在老板娘旁边，一手拿着零食，一手伸长手臂，举着面值不大的零钱，高呼着“我要XX”、“我要YY”和“先算我的”。
那一刻，我站在喧嚣的人群之外、小卖部的门口，忽然感觉时间静止了，然后下一刻，我仿佛恶魔附体，抓起一包香菇肥牛，转身就跑。
嗯，香菇肥牛，豆制品，味道超棒，一口我可以嚼五分钟，然后当时的售价是五毛钱。
然后两天后，我掌心攥着一枚五毛硬币，小心翼翼地溜进了小卖部，打算买一包豆奶解解渴。不过就在我拿起豆奶的那一刻，老板娘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你上回买东西是不是没给钱？”
一瞬间，小卖部里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我的身上。然后我顶着扎眼的视线，红着脸嘟囔着“我不小心没给钱吗”和“我没注意到”，将仅有的那枚五毛硬币递给了老板娘，之后放下手中的豆奶，飞也似的逃走了。
第二次，我则是趁另一家小卖部的老头不在，顺手拿走了一包收集用的贴纸。在那之后，我被强烈的负罪感压迫着，甚至没有欲望打开贴纸，又不敢将贴纸还回去，于是在半路上将那包贴纸扔掉了。
喏，你看，对于有些人而言，不劳而获的负罪感就是这么可怕。
我至今没法理解偷窃这种行为，尤其是“迫于无奈”之外的偷窃行径。人完全可以通过劳作，心安理得地获取酬劳，然后生存下去。
而通过偷窃，即使获取了利益，也不会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吗？又或者，不会想起这世上有一个，或者一群人，对你恨之入骨，想着“别被我抓到，不然我一定要弄死你”？
比如此刻，我追在偷走我草稿的艺术家身后，满脑子想着的都是：
“我要弄死他。”
说实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偷我的草稿。
竞争对手？怕我参加比赛获奖？不可能，我要有那水平就不会混的这么惨了。
仇家？多年前的旧账？不至于吧，我印象中自己并没有干什么坏事。
那难道是情敌？扯淡，我女朋友都跑了半年了！
我一边追着艺术家，一边苦思冥想，但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我都想不出他偷我草稿的理由。
于是我最后决定，先把草稿追回来，然后弄死他再说。
或许是因为穿着拖鞋，艺术家跑得并不快，甚至可能因为慌张，他还跑丢了一次拖鞋。回头捡拖鞋浪费了他不少时间，再加上他跑的不快，我虽然晚出发，但还是很快追上了他。
喏，我更想不明白他到底是要闹哪样了。
然后就在我快追上他的时候，艺术家拐进了一条小岔路里。我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却发现艺术家停下脚步不跑了。
“怎么不跑了？”我喘着粗气嘲笑他。
艺术家转过身，我才发现他比我高了大约五厘米。
“我跑错路了。”艺术家淡淡地答道。
我愣了一下，止住喘息，步步朝他逼近，然后伸出手示意道：“把我的草稿还回来。”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草稿卷起来塞进裤兜里，面无表情地问道：“如果我不还呢？”
我上下打量了他的身材，认定危险系数5，满分10分。
“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确定要动手？”
“确定。”
“不后悔？”
“绝不。”
我话音刚落，忽然感觉天空一暗，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遮住了阳光。我迟疑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堵住了岔路入口——至少两米高，一米宽。
然后下一刻，巨汉操着大嗓门冲艺术家喊道：“兄弟，你怎么这么慢啊！草稿到手了吗？老赵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刚刚是不是立了什么不得了的flag。
9
世事难料。你永远不会知道四大天王是不是有五个人。
艺术家看了巨汉一眼，点了点头：“到手了。”
“到手了就赶紧走啊！下次还是让老赵来吧，你效率实在不行。”巨汉大手一挥，示意艺术家跟上，然后直到这时候，他似乎才注意到站在中间的我。
我发誓，绝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小了。
“这是谁？”巨汉问艺术家。
“犬君。”
“你就是犬君啊。”巨汉眼睛一亮，看着我说道，“原来就是你啊，我看过你的小说，写的不错。”
“啊，哦…谢谢。”
我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不过，你是不是长得太矮了一点了？我本来以为，嗯，你会更高一点。”
“…”虽然我很想质问他，他到底是从哪看出我的身高的，但我最后只是说道，“是你太高了。”
“还好还好。”巨汉憨厚地笑。
“至少有两米吧？”我上下打量他。
然而巨汉闻言，脸色一下子变了。
“196。”他忽然走了过来，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认真地说道。
“啊？不可能吧，至少两米吧？”
“只有196。”
“不不不，我以前班上有个194的同学，你比他高多了…”
然而我话没说完，便被巨汉打断了。
“196。”他俯视着我，用无比和善的口吻下了最后通牒，“我说是196，那就是196。”
“知…知道了…196大哥。”
我的态度瞬间软化了。
在与我单方面地达成共识后，196似乎心情很好，他抬头看了艺术家一眼，招了招手道：“走吧，诗人。”
然而艺术家，不，诗人看了我一眼，却是摇了摇头。
“不行。”他伸手指了指我，“犬君他已经决定要用武力夺回他的小说草稿。”
196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连连摆手，为了自身安全考虑，打算矢口否认，然而196却伸手在我背后拍了一下，冲我鼓励道：“上吧。”
我有点愣神：“昂？”
“怕什么？你还担心自己打不过他吗？”196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你不帮忙？”我颇感意外，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不，我不喜欢以多欺少。”196一脸正直。
我大受鼓舞，握紧拳头，就要上去教诗人做人。
“你打赢他之后，再跟我打就好了。”
然而196下句话一出口，我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为什么啊？”我一脸懵逼。
“因为我们是一伙的啊。”
“我只打他行不行？”
“不行，如果你打过诗人，就一定要跟我打。”
“为什么啊？”
“你怎么还问为什么啊，自己想想，青铜圣斗士闯黄道十二宫时，打过金牛座就能救到雅典娜了吗？”
我看了看196，又看了看诗人。
“无论怎么看，你更像金牛座吧？”
“那你要先跟我打吗？”196坦然问我。
“…”
就在我和196僵持不下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尼桑的小轿车忽然停在了岔路口。
随后驾驶座的车窗打开，探出了一个爆炸头。
“你们在争什么？”爆炸头看着我们问道。
“他们偷了我的草稿！”我眼睛一亮，挥手求助道。
“我知道啊，我跟他们是一伙的。”爆炸头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恍然大悟道，“你就是犬君啊。”
“…”我已经无力回答了。
“你的小说不错，我挺喜欢的。”爆炸头冲我点头。
“谢谢…”我感觉自己已经脱力了。
“草稿到手了吗？”
“到手了。”
“到手了怎么还不走？”爆炸头侧着身子，让出副驾驶座上的一个大约八九岁、理着寸头的小男孩，“我急着带小智去吃饭。”
我注意到小男孩正在淡定地玩游戏机。
“我们被拦住了。”诗人指我，“他发誓拼了命也要夺回草稿。”
我感觉心头一跳。
“直接上车啊，我们有车，他追不上的。”爆炸头一翻白眼，“都说你不行了，下次还是我来吧。”
“知道了。”
诗人应了一声便往车子走去，我下意识地伸手要拦他，但是196一侧身，挡在了我的面前。
于是我默默缩回了手，眼睁睁地看着诗人拿着我的草稿上了爆炸头的车，然后196冲我微微点头示意，也转身上了车。
“再见。”
他丫的居然还跟我说再见？
我傻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发动开走，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至少应该把车牌号记下。
然而我在追出岔路后，只来得及看到一只贴在后车窗上的喜羊羊。
哦了。
我拼命准备了一个月、承载了我人生希望的小说草稿。
跟喜羊羊跑了。

哦？小说家，今天不要饭吗？【小说家拯救计划·章五】
10
你要不跟我说，我根本想不到，就我住的这个破地方附近，就有一个警察局。
我坐在警察局里，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面前不知道在埋头翻着什么东西的警察大叔。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干嘛？”穿着警服的大叔忽然抬起头问我。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像一个电影明星。”我连连摇头。
听到我的话，警察大叔不由举起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福的脸，然后露出了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接着低头继续翻东西。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真相是我小的时候，在某个小城市居住过一段时间，那里民风彪悍，年轻人都好凶斗狠，经常会有人一言不合，就将上衣一脱，露出身上的青龙白虎，接着撂下一句狠话，“老子可是进过局子的。”然后对面的人就会面露怯意，虚张声势几句后，便狼狈逃走。
有的时候，也会有帮派对峙，不过毕竟是小城市，两边帮派里的人多少都沾亲带故，所以对峙一段时间后，两边进过局子的人就会开始脱衣服，然后数哪边光身子的人多。少的那边只能撂下一句狠话，诸如“你给我记住”、“下次要你好看”、“明天小心点”，然后带人离开。
我当时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他们为什么不趁对面脱衣服，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动手？是我太过聪明，还是因为他们太蠢，所以想不到？
然后到了后来，我才明白，是我太蠢了。他们就是为了避免动手，所以才会做这种看起来很蠢的事情。
以外，那段小城市的生活还让我产生了一个误解——那些残暴的歹徒身上都有着猛兽，那么能制服他们的警察叔叔，身上一定有着更可怕的东西吧？所以每次见到警察，我都会忍不住盯着警察看个不停，琢磨他的警服下面到底藏着什么可怕的神兽。
“好了。”警察大叔似乎收拾好了，将面前的东西整到一边，终于有时间理我了，“你刚刚说你被偷了什么？”
“草稿纸。”我冲大叔比划，“这么厚一叠。”
“什么东西的草稿纸？”
“小说的。”
大叔闻言眼睛一亮。
“哦？你是小说家？”警察大叔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饶有兴致地问道。
“额，算是吧，有什么问题吗？”我有些心虚。
“没事没事。”警察大叔摇了摇头，呵呵笑道，“我以前也对写作有些兴趣。”
“哦…”我看了大叔一眼，心中暗道，可我对你的往事没有兴趣啊。
然而警察大叔的倾述欲望已经被激发了，他看了我一眼，笑呵呵地接着说道：“其实我年轻时候也试过写作，还参加过‘好想法作文大赛’。”
“当时很有名的那个？”
“对，我运气不好，刚好那届比赛出了好些人物，结果把我挤下去了。”警察大叔说起往事一脸感慨，“我记得那届还出了那个谁，对，就是人称山岭巨人的那个作家。”
“山岭巨人？河道控符被淹死的那个？”
“不知道，反正别人就那样叫他，特别有名，写的小说特别有内涵，也赚了好多钱了。哎，我真是差一点，运气不好，要是没碰到他们，我应该也能得奖。”
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没告诉他，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是因为运气不好差一点，所以没能成功，那么实际上这个人应该离成功还差非常远。
“对了，你写的是什么，网络小说？”警察大叔忽然又兴致勃勃地问我。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主要写短篇。”
“写短篇有什么劲啊，又赚不了多少钱。”警察大叔看着我，露出了关怀弱智的眼神，“要不你也去写网络小说吧，很多人爱看的，只要随便写写，就能赚很多了。”
我陷入了沉默——要是写作真有这么容易的话，我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饿死了。
“哎，你看，跟你说的，搞得我也想写小说了。”警察大叔往椅背上一靠，感慨道，“不过我觉得我这样也不错，当了警察，威风！儿子和朋友吹牛，说自己老爸是警察，倍有面子！”
我看了他快把警服撑破的大肚子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威风。”我附和道，然后试探性地问道，“我们能不能接着说被偷的事了？”
“哦，对，你被偷了什么？”大叔终于想起了自己是个警察，一边做着笔记一边向我问道。
“小说的草稿。”
“什么小说的草稿？”
“这届小说新人赏参赛作品的草稿。”
警察大叔忽然抬起了头。
“值钱吗？”他目光炯炯地向我问道。
“…不一定。”我想了一会，心虚地答道，“可能会很值钱。”
“那就是也有可能不值钱？”
“…是。”
“能值300吗？”
“不好说。”
警察大叔把笔一扔。
“那就没办法了。”他冲我一摊手，“你的小说稿价值太低，我们没法立案。”
我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我准备了很长时间！足足一个月！这是我堵上了未来的作品！”我忍不住站了起来，冲着警察大叔大声喊道，“我知道很多犯人的信息！他们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小孩！一个爆炸头，一个两米多的壮汉，还有一个方眼镜的诗人！他们的车是尼桑的，后车窗还贴了一只喜羊羊！”
“那又怎么样，不值钱就是不值钱啊，我们还是没法立案。”警察大叔合起手上的本子，“要不你重写吧？反正你已经有经验了，重写一遍也花不了太多的功夫。”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们的警力也是很紧张的啊，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事，也不好出动。”
“…比如什么？”
警察大叔想了想。
“比如小年轻喝醉酒了打架。”
我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浑身湿透了。
我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着，看到路边有人在卖水果，有人在卖衣服，还有人在卖玩具。我又往前走了一会，发现有人在收旧书。
我走了过去，随手拿起一本，发现是“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八年级上册”。我又随手拿起旁边的硬纸板，发现上面写着的是价格。
三毛钱一斤。
我转过头，冲收旧书的大妈问道：“你们收草稿纸吗？”
大妈头也不抬。
“三斤起收。”
11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掉下来的门被我安了回去，虽然门上的掌印消不掉，但是除了开关门的时候噪音更大了几分，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我浑浑噩噩地进了厨房，量了一把米煮饭，半个小时后，我用碗装了饭，坐在只剩下电脑的书桌前，一口口地将饭往嘴里塞。
味同嚼蜡。我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咽沙子，直到吃到最后一口，我才发现碗里装的是全生的米，而不是煮熟的饭——我根本没点火。
我愣了有那么十分钟，然后将碗里剩下的那口米和水一起咽下，转身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感觉自己累极了。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了中午。
我睁开眼，躺在床上，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我又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到晚上。
但在翻身的时候，我感觉大腿压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我伸手摸了摸，才想起昨天出门时在口袋里放了几个硬币。
我本来是打算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的。
我一把将硬币从口袋里掏出，打算将它们重重地砸在地板上，但我保持着砸东西的姿势好一会，最后还是默默将硬币塞回了口袋里。
然后我决定马上出门去吃点东西——今天我只买吃的，不要饭。
我走在路上，才发现夏日中午的阳光原来有这么晒。
自从全力以赴写小说后，因为没有社交、没有需求，再加上囊中羞涩，我很少在白天出门了。我已经几乎忘记了，被阳光灼烧着，一点点榨干体内所有的水分，是一件多么煎熬的事。
我本来打算去找家远点的餐厅，但最后，还是被阳光驱赶着，走进了离我家最近的那间饭店。
我曾经要过饭的那家餐厅。
我有些心虚地推开门，决定如果老板的态度不对的话，我马上转身就跑。然而深吸了一口迎面扑来的冷空气后，我一下子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并且下定了决心，即使要打断我的腿，我也不跑了。
当然，要是我的腿被打断了，我也跑不了。
然而老板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挪开了视线，似乎没认出我。
我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一碗清汤面。”我朝厨房喊道。
老板娘点了点头，操办了起来。我随便找了个靠近空调的地方坐下，开始无意义地发起呆来。
六七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到了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抬起头来，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上次把我打出饭店的老板。
我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小说家，今天不要饭吗？”老板看了我一会，却是阴阳怪气地问道。
“今天不要。”我连忙摇头。
“那就好，刚好我这里没有留给小说家的剩饭。”老板冷冷道。
我苦笑了一下，端过面，默默吃了起来。
汤汁香醇，面条劲道，比白米饭好吃多了。我忍不住大吃了一口，感觉自己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老板就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看我吃面。
“发财了？”他问我。
“不。”我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应该说，恰恰相反。”
老板上下打量了我一会，表情有些复杂。
“我也真是佩服你，都混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没放弃写小说。”他想了一会，却是向我劝道，“朋友，听老大哥一声劝，别再写小说了。”
我闻言一愣：“为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闪烁：“写小说是没有意义的。”
“为什么！你凭什么这样羞辱我的职业！”我忽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冲老板咆哮道，“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然而他没有理会我的质问，只是自顾自地开始了新的话题：“你知道吗，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家附近有家精品店。”
精品店？我愣住了。
关我什么事？

【三更】
不。以前写小说的那个，不过是条狗。【小说家拯救计划·章六】
12
饭店老板移开了原本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精品店的老板是个年轻男性，至少我上学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年轻男性。”他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我每天上学放学，路过精品店的时候，都能看到他坐在店门口的柜台后面，捧着一本小说。”
“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我从店门口路过，他总是在看小说。他看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书，就是网络上盛行的网文、玄幻小说，印成纸质，盗版，一本本砖头厚，用来出租，供人打发时间的。”
“我每天上学，能看到他在看小说；每天放学，也能看到他在看小说。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上学期，下学期，初一，初二，初三，高一，高二，高三…整整六年，我在同一个地方上了六年学，而他也在同一个地方看了六年小说。”
“那六年里，非典发生了，然后非典结束了；伊拉克战争爆发了，然后萨达姆倒台了；美金汇率从八点多，慢慢滑到了七以下…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变化着，大的小的事情发生着，然而这些都和精品店老板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本又一本地看着小说。”
“我看着他慢慢变化，从一个年轻男性，迈入了中年。他的小说越看越多，但是他的精品店并没有起色，而他似乎也完全不在意。这个世界如何，他身边的事情如何，他似乎全然不在意，只要躲进小说中的世界里，他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饭店老板转头看我，我无法形容他的眼神，只知道那眼神让我觉得害怕。
“然后两年前，我回了老家一趟，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他问我。
“看到了什么？”我不敢想。
“我看到了那个精品店的老板，他的货已经过时好几年了，店面也早已破破烂烂。但他依旧坐在柜台后面看小说，只是头发已经秃了。”老板看着我，用平淡的口吻说道，“我觉得，他会就这样，看小说看到死。”
我觉得毛骨悚然。
“你知道海洛因吗？”老板问我。
我点头。
“你知道电子海洛因吗？”
我点头。
“那你知道网络小说吗？”
我不敢点头。
“那就是文字海洛因，让人逃避现实，不思进取的文字海洛因。”老板冲我笑，“而你们这些写小说的，都是制毒的。”
我说不出话来。
“你们编故事，构建剧情，创造一个个架空的世界。至于内涵？没关系，只要有剧情就可以了。意义？不重要，只要好看就行了。”老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你们编造了一个个故事，创造了一个个虚拟的世界，你们让读者置身其中，逃避真正的现实。”
老板盯着我。
“你们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我说不出话来。
“这不叫写作，这叫谋杀。”
我跌坐回椅子上，然后过了半响，嘶哑着嗓子，艰难地反驳道：“…我写的不是这样的小说。”
“哦？那你写的是什么？”
“…有意义，有内涵，有价值的，传播爱与正义，引人向上的小说。”我越说眼睛越亮，“我是个力图用文学改变世界的小说家。”
“听起来不错。”老板一脸嘲弄，“假如你在给他们看小说前，先教会了他们思考。”
我愕然无言。
“放弃吧，你以为小说可以改变世界吗？”老板对我说道，“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小说家的，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国家，总有人妄想着，想通过文学改变世界。然后呢？”
老板看我。
“人类一千年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依旧是什么鸟样。尔虞我诈，你争我夺。金钱依旧至上，文学？那是什么？”老板认真问我，“你觉得过去一千年的小说家们都在吃屎吗？”
“不…”我艰难摇头，
“是，他们尽力了。然后呢？有什么用吗？”他看着我，眼中满是小说家的悲天悯人，“他们全部失败了，而你，你觉得这一千年里的小说家，少你一个，会有什么影响吗？”
我默默与他对视。
“你以前一定是个小说家。”我看出来了。
他扭头，走进了后厨。
“不。”我听到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以前写小说的那个，不过是条狗。”
碗里的面条还在冒着热气。
我安静地坐着，盯着碗里的面，感觉自己很饿，但就是不想动筷子。
过了一会，有人往碗里添了个蛋。我抬起头，发现饭店老板拿着夹子站在我面前。
“吃吧，肚子别饿着。”他看着我，忽然露出了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
我动了动喉咙，说不出话来。
“你还年轻，早些回头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返回后厨，“放弃吧，别再当小说家了，好好找份正经工作吧。”
“你还有救。”
我听到他最后这样说道。
13
我回到家，关上了门，然后走进房间，顺手拿起书桌上摆着的一本书。
我觉得自己是个悲剧，彻彻底底的那种悲剧。就像是我手上的这本书，它的作者名字是个悲剧，它作者的创作生涯是个悲剧，就连书本身，也是个悲剧。
但是肚子里装着的满满一碗面和那个香喷喷的煎蛋，让我感觉自己精力充沛。我本以为自己在听完饭店老板的话后会颓废很长时间，然而结果恰恰相反。
我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仿佛长舒了一口气。
我又想起了我准备了一个月，寄托了我逆转人生的希望，然后被偷走的小说草稿。我本来应该想起草稿，就对那几个偷我草稿的混蛋恨得咬牙切齿，然而实际上，我意识到，我忽然不那么在意我的草稿了，相较之下，我发现我更在意一个问题：
他们为什么要偷我的草稿？
以及，我的草稿之后会被怎么样？
我想，我的草稿应该是卖不了钱的，虽然我的草稿准备的很用心，但是说实话，我并没有多少获奖的信心，就连入围，我也觉得不是十拿九稳。就这样一篇说不上优秀的小说的草稿，我认为它并没有多少被偷的价值。
而另外一个问题是，我并不认为其他人能完全看懂我按自己习惯写的草稿。
即使如此，过往生活的经验告诉我，这其中应该隐藏着某些利害关系。假如偷草稿无法带给他们任何好处，他们完全没理由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但是——“我看过你的小说，写的不错。”——他们说出的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萦绕，像是一个魔咒，让我忍不住不停地回想。
我发现，自己居然感觉他们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某种理想化的信念，而偷我的草稿。
我居然感觉他们应该是某种理想主义者。
我确定自己疯了。
比起夺回丢失的草稿，我发现自己更想找到他们，然后问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要偷我的草稿？”
我决心要找到他们，虽说我的目的变了。为此我打开了电脑，上网搜索了一个问题：东西被偷了怎么找线索？
搜索结果的第一条是这样的：检查失源，围绕丢失时的客观环境条件进行侦查。
于是我先将印着掌印的木门检查了一遍，又观察了诗人喝剩一半的那罐红牛，最后将屋子里地毯式地搜索了一遍。
然后我发现了重要的线索：美芙巧克力的塑料包装，以及一张便签纸。
我一下子想起了诗人曾经在我的屋子里吃了一块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巧克力，而我找到的便签纸和巧克力的包装同在一处，所以我认为完全有理由怀疑便签纸的来源是诗人。
我捡起了便签纸，发现上面用漂亮的行楷写了三行地址：
罗伯特，xx市xx区xx路xx号
犬君，xx市xx区xx路xx号
归城，xx市xx区xx路xx号
第二行写着的，是我的地址。
我盯着便签纸看了一会，忽然意识到我很可能并非是唯一的受害者，另外两个名字应该也是诗人他们的目标。
我居然感觉有些沮丧。
然后下一刻，我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他们很可能是根据这张便签纸上的顺序行动的，如果是这样，我已经被偷过了，那么下一个目标——
归城，xx市xx区xx路xx号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发现如果他们和昨天一样是下午才开始行动的，那么我现在出门还赶着及。于是我将便签纸往口袋里一塞，又进房间取了点零钱，便匆匆出门了。
自从不写小说，腰也不疼了，手也不酸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小说家拯救计划·章七】
14
我转了三路公交，又间夹着跑了两三公里后，终于气喘吁吁地找到了便签上的地址。
在我到达目的地时，我想他们已经得手了——证据是，我亲眼看着爆炸头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手上抓着一个蓝色的U盘，还抱着一叠纸跑出了住宅区。
然后在爆炸头下楼十秒后，楼梯口又冲出了一个满眼血丝的年轻人，他站在路中间张望了两下，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我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叫住他，但一瞬间的犹豫后，我却是一言不发地扭过头，径直朝着爆炸头逃走的方向追去。
爆炸头冲出住宅区后，就拐进了一旁的岔路。我跟着他跑了进去，刚好看到那只贴在后车窗上的喜羊羊，还有那辆刚刚发动、正要离开的黑色尼桑小轿车。
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然后张开手臂挡在了刚刚开动的轿车前。
我相信，车里的人一定能看清我那张喘着粗气的脸。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然后驾驶座的车窗缓缓落下，探出了半个强壮的身子。
“嗨，兄弟，你怎么在这？”196自然地跟我打起了招呼。
我没有管他，只是喘着粗气问道：“爆炸头在车上吧？”
“爆炸头？你说老赵啊，他在。”196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那诗人呢？他也在车上吗？”
“对。”196冲我点头，“还有小智也在。”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车里还有一个小男孩。
我深吸了口气。
“我有话要问你们。”我深吸了口气，走到了打开的车窗边，然后冲着车里面，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偷我的草稿？”
196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坐在副驾驶座的爆炸头，似乎在询问爆炸头的意见。
我弯下腰，看到爆炸头的脸上同样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我们的事不方便告诉你。”爆照头斟酌了一下，煞有介事地对我说道，“不过，等到了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们都是为你好。”
我们都是为你好。
为你好。
一瞬间，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颗重量级的氢弹，投入了我的脑海中，炸起了波涛汹涌的回忆。
我猛然想起，初中的时候，和女同桌早恋，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训话时，女同桌眼中含着的泪花；高中的时候，文理分班时，老爹强迫我选择理科后，被我扔进抽屉里的历史书；大学时，自主创新项目设计，我上报的项目被教授驳回，又被他强塞了一个他旗下的小课题后，躺在垃圾桶里的申请表。
我清晰地记得，那个时候，班主任、老爹、教授，他们说过同样的话——“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你好。”
我压抑着的感情一下子爆发了。
“滚蛋吧！”我冲着车里咆哮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上帝吗？”
我看到驾驶座上的196缩起了雄壮的身躯。
“你们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聪明人？理性，睿智？知道那些愚蠢的家伙，通过写作是根本实现不了理想的？”我朝着车里尽情咆哮，“你们要不要这么自大？要不要这么自信？要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认为写小说就是不务正业？凭什么认为写小说就不能出人头地？”
“你们凭什么夺走写作者精心准备的草稿？你们知道吗，每一篇小说，每一个故事，都是小说家们精心培养的孩子，寄托着小说家的灵魂与信念！你们以为你们在做的是什么？偷小说稿吗？”
“不！”我抓着车门，冲他们嘶声怒吼，“你们这是在绑架！是在谋杀！”
“你们这是在谋杀！”
我敢打赌，我眼中肯定布满了血丝。
196和爆炸头面面相觑，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忽然发这么大的火。过了一会，却是196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兄弟…你别急着下结论啊，我们真的是为了帮助你们…”
“呸！”
我狠狠啐了一口，196被我吓得一激灵。
“你们真好意思说。”我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你们真的以为，做这种事能得到原谅吗？”
岔路里一时没有声音。
然后忽然间，后车门被打开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意识到，如果他们想对我不利，现在就可以打晕我，然后塞进后备箱里找个地方埋了。
此念一起，我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头的怒火也一下子消失了。
幸好下车的是看起来威胁最低的诗人。我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问道：“你要干嘛？”
然而诗人没有理会，他只是浅浅看了我一眼，眼神冰冷。
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你又对我们了解多少？”诗人忽然问道。
“啊？”我对这个问题措手不及，顿时有些傻眼。
“你是在了解什么事情的基础上，对我们如此质问，如此咆哮？”诗人冷冷看着我，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口吻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自诩上帝的？”
“我，我知道你们偷小说家的，的…写作草稿！”我虚张声势地喊道，然后又底气不足地补了一句，“可、可能还有小说原稿…”
“还有呢？”诗人接着问我。
我答不上来。
“你就凭这点了解，就敢对我们横加指责吗？”诗人冲我冷笑，“就这样，你就敢指责我们绑架、谋杀吗？”
我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绝对得不到原谅？”
我忽然感觉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这不是自然的吗？”
诗人上下打量我。
“哦？”他一脸嘲讽地应道。
我感觉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忍不住硬着头皮嘴硬道：“夺走写作者精心准备、付之心血的小说稿，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原谅？”
“这样啊。”诗人微微点头，“你确定？”
我咬牙点头：“我确定。”
“行，跟我来吧。”诗人忽然转身往前走去。
我愣了一下，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诗人，其他的事怎么办？”爆炸头探出脑袋喊他。
“没事，之后再处理就好了。”诗人冲他点了点头，“回头再联络。”
爆炸头考虑了一下，坐了回去，似乎是默许了。
“走了，还傻站着干嘛。”诗人冲我招手，“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理所当然之外的事。”
15
我跟着诗人穿过了七八个街区，然后停在了一辆看起来略有几分狂野的路虎越野车旁。
“上车吧。”诗人掏出车钥匙摁了一下，然后示意我上车。
我上下打量了诗人几眼，又看了看面前的越野车，露出了怀疑的眼神：“你的车？”
“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
“可是，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指了指车后窗，“这边不该贴只灰太狼吗？”
诗人扫了我一眼，径直打开门坐进了驾驶座。
“要么闭嘴上车，要么跟在车后面跑。”他将钥匙插进钥匙孔，然后发动了车子，“你自己选。”
于是我我老老实实闭上嘴，然后上了车。
车子缓缓加速，然后汇入了车流之中。我坐在车上，看着前面四平八稳开着车的诗人，感觉有种猫鼠同笼的荒诞感。
我转过头，看到马路两边的建筑快速往后退去，只留下几分城市的剪影。然后我忽然意识到，虽然我在笔下构建了那么多世界，然而对于自己居住的城市，我却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不了解。
我感觉有点讽刺，于是干脆闭上了眼。
大概十分钟后，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我睁开眼，刚好看到诗人推开门走了下去。
“下车吧。”他招呼我。
我点了点头跟了下去。
面前是一片普通的住宅楼，非常普通，在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虽然说不上破烂，但完全可以用老旧来形容。
“这是哪？”我问诗人。
“你上去就知道了。”
我跟着他走进其中一栋楼，然后爬上了五楼。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太久没有爬楼梯，当抵达那个装着防盗门的单元房门外时，我已经有些累得直不起腰了。
完全没展现出疲态的诗人转过头，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摁响了门铃。
刺耳的门铃声在门后响起，随后隐约传来了一串脚步声。我感觉有人此刻正站在猫眼后面打量我和诗人，但是很明显他对我们并没有多少印象，因为直到半分钟后，防盗门才被推开了一条缝。
“你们是谁？”一个成年男性站在门后面谨慎地打量我们。
屋子里有电视机的声音传来，我还听到了女性打电话的声音。
诗人往前走了半步，站在了我的面前，然后冲男人问道：“还记得我吗？”
男人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我和那个爆炸头是一伙的。”
门一下子打开了，我看到屋里的男人猛地冲了出来。
“你再说一遍！”他死死抓住诗人的衣领，激动地喊道。
然而诗人只是淡定地看着他，然后重复了一遍：“我和那个偷你小说稿的爆炸头是一伙的。”
我一下子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后有些紧张地望着抓着诗人衣领的男人，生怕他一怒之下，将诗人当场打死。
然而男人脸上风云变幻了一会，却是松开了诗人的衣领，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谢谢你们！”男人无比激动地说道。
“啊？”我目瞪口呆。
然而男人根本没有理我，只是紧紧抓着诗人的手，一脸感激地说道：“多亏你们偷走了我的小说稿！自从不写小说后，我身体健康多了！腰也不疼了，手也不酸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他退后半步，让出屋子里的情景，然后接着说道：“你们看！我现在，连女朋友都找到了！”
诗人扫了我一眼，然后回头继续问道：“你原谅我们了吗？”
“哈哈，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也很生气，恨不得将你们生吞活剥，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男人哈哈大笑，“我就不是个适合写小说的人，之前想要当小说家，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不现实的。现在我不写小说了，不是反而过得更好吗？”
诗人面无表情地点头。
“多亏了你们，我才能放弃写小说。”男人松开抓着诗人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现在过的很好，谢谢！”
厚实的防盗门轻轻关上。
我跟着诗人一步步下楼，直到上了车，依旧感觉自己回不过神。我怀疑这是诗人安排的戏码，但男人脸上的幸福，真实得不像作假。
车子逐渐加速，然后又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诗人替我打开了车门，然后对我说道：“下车吧。”
我浑浑噩噩地下了车。
面前是另外一片常见的住宅楼，我跟诗人上了三楼，然后看着他重演了一番敲门表身份的戏码。
“我日你大爷！”在诗人表面身份后，屋里的年轻人一下子冲了出来，然后一脸凶狠地挥起拳头，就要往诗人脸上砸去。
我吓得闭上了眼，但是等了好一会，还是没听到预料中的惨叫声。
于是我重新睁开了眼，刚好看到年轻人放下拳头，露出了一脸笑意。
“吓到了吧？”他笑着对诗人说道，“叫你们偷我小说稿，活该！”
诗人毫无兴趣地耸了耸肩。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年轻人：“你不动手吗？”
年轻人看了我一眼，似乎没认出我是谁，于是自动将我归入了“偷小说稿的人”一伙。
“算了算了，我现在过的这么好，也不好意思动手了。”他冲我笑了笑，半是不好意思半是得意地说道，“自从你们把我的草稿偷走后，我郁闷之下就没再写小说了，然后，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我升职了！加薪了！”年轻人看着我，骄傲地说道，“你能想到吗？我在公司里连升了三级！就连老板都私下问我，最近的精气神怎么这么好，是不是家庭生活特别和睦，还问我，有没有什么独特的诀窍。”
我默然不语。
“能有什么技巧呢？不就是不写小说了嘛！”年轻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感慨万千地说道，“虽然很不愿意…但是我必须跟你们说上一句。”
“幸亏你们把我的小说稿偷走了。”
我无力地瘫倒在椅背上，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
“下车吧。”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然后诗人替我拉开了车门。
“…还没结束吗？”我转过头，苦涩地问道。
“如果你不想继续的话，就把这作为最后一个吧。”诗人平静地看我。
我动了动喉咙，然后艰难地起身了。
不远处是一片破败的出租屋，和我住的地方差不多。我跟着诗人走了几步，发现面前那扇门是开着的。
我伸长脖子，越过诗人，看到屋子里一片空荡。
“有人在吗？”诗人朝着屋里喊道。
没有回应。然后过了一会，我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拎着垃圾袋走了出来。
他停在门口，看了我和诗人一眼，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有什么事吗？”
“还记得我吗？”诗人问他。
瘦子看了诗人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毫无反应地从诗人身边走过。
“我这里已经没有小说稿给你偷了。”他将手上的垃圾袋扔在门口，用不带感情的口吻说道，“我已经不写小说了。”
诗人点了点头：“这样啊，挺好的。”
门口的垃圾袋倒下，滚出几个一模一样的药瓶，而药瓶里的药片似乎还没吃完，伴随着滚动，发出清晰可闻的沙沙声。
“这是什么？”我茫然地问他，“怎么没吃完就扔了？”
瘦子看了我一眼，忽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Amitriptyline。”他冲我微笑着说道，“我已经不用吃了。”
阿米替林？
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然后想起来了。
这是一种抗抑郁药的名字。

四更
写小说的交女朋友干嘛？坐一边看你打字？【小说家拯救计划·章八】
16
我是被诗人送回家的。
在路上，大部分时间，我都坐在位置上，沉默着一言不发。直到快到时，我才开了口。
“只是一部分？”我用沙哑的声音问他。
“嗯，只是一小部分。”诗人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那三个人原先都是写小说的，一开始的那个人，是我们一个月前偷的。第二个人是一个半月前偷的，然后最后那个抑郁青年，是我们上个月刚偷的。”
“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每天一个？”
“嗯，每天一个。”
我再度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我嘶哑地问道。
“你说呢？”他反问我。
我不愿去想。
“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让小说家放弃写作，就这么让你们开心吗？”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发现诗人在扭头看我。
“需要我直说吗？”他冲我挑了挑眉毛，然后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亲爱的小说家，我们是在拯救你们啊。”
我关上门，感觉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了。
我猜是因为天黑了，而不是因为我情绪低落。
厨房里放着两桶水，那是我昨天从公厕提回来的，因为从厕所里提的水带点味，所以我习惯放上一天再用。
我走进厨房，茫然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然后我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隔夜的凉开水。
有点苦。
真是糟透的一天。我对着杯子里的倒影自嘲地一笑。我得到了问题的答案，虽然那个答案我一点也不喜欢。
我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零钱还在，但我没兴致出门，于是就量了点米，放进高压锅里煮起饭来。我感觉其实我现在的状态还不错，至少我没像昨天那样忘记点火。
但我真心累坏了。
吃过饭，拿点水漱了口，我便爬上床。写小说的时候，我经常晚睡，因为夜晚安静，容易集中精神，有助于我提高写作效率。我有时候会在晚上熬夜写上几个小时的小说，然后第二天接近中午才起来。
然而今天，没写小说，我忽然感觉时间多的可怕。而更可怕的是，我甚至找不到办法来打发这些多余的时间。
我只能躺在床上，陷入回忆。
我想起高中的时候，语文老师因为我总是不按他的规范要求写作文，而将我教训了一顿。那时候的我已经在坚持写作，因此对语文老师的批评根本不屑一顾。
我记得语文老师用“你这样子写作是没法得高分的”来警告我时，我引用了我的偶像神户牛排说过的一句话来反驳他——“不要刻意去追求成功，努力做你感兴趣的事，成功自然会追随你”。
然后语文老师就笑了。
“你知道神户牛排为什么这么说吗？”他问我。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成功人士，而成功人士说什么都是对的，所以他可以这么说。”语文老师嗤之以鼻，“而你不行。”
我现在发现，语文老师说的是对的。
被淘汰者是没有话语权的。假如有一百个人，同时去“努力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到最后，其中的十个人成功了，那么大众们来看，就会发现——哇哦，这些成功者都在“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而不是在“追求成功”。
至于失败者呢？
有谁会在意，那九十个失败者，其实也在“努力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呢？
就像是，有谁会在意，我之前一直在努力写的小说？
没有成名的小说家，打出来的，不是故事，只是字而已。而仅仅用字，是很难换到钱的，毕竟大家都会写字。
我又想起了老爹，想起了老爹一次次制止我写小说的事情。
我想起初中的时候，我忘记将写小说的笔记本收起来，第一次被老爹发现我写的小说时，他用了“胡思乱想”这个词来形容。
“你写这些胡思乱想的小说有什么意义呢？”
嗯，他用的是“胡思乱想”，而不是我认为的“奇思妙想”。
他一下下地撕掉我写好的小说，然后一句句地质问我：
“你写这种东西能考高分吗？”
“你写这种东西有用吗？”
“你写这种东西以后能赚到钱吗？”
“你写这种胡思乱想的东西，有一点点意义吗？”
…
我告诉老爹，有些作家，每年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
“总有人可以通过写作成功，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反问老爹。
然后老爹就反手将他撕到一半的笔记本甩在了我脸上。
“只有那么一点人可以通过写作成功，凭什么就是你？”
这是老爹的回答。
我发现老爹说的很对。
“可以成功”和“成功”之间，还差了一个珠穆朗玛峰的距离。
我想起女朋友哭喊着的话。
“你再写小说，我就跟你分手！”
我想起了饭店老板语重心长的话。
“你还年轻，早些回头，好好找份正经工作吧。”
我想起诗人一脸嘲弄的话。
“我们是在拯救你们这些小说家啊。”
然后我想到一个问题：我是为什么写作的？
我猛地愣住了，感觉脑海里响起一声惊雷。
我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写作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不被饿死。
我并不觉得想要生存下去是件多么可耻的事，但唯一的问题是，我原本似乎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写作的。
而若只是为了不被饿死，我为什么要用写作这种性价比超低的方式？
黑暗中，我躺在床上，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瞪大眼睛对着漆黑的天花板看了一会，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打开了灯。换下来的裤子被我丢在椅子上，我一把抓过裤子，伸手探进裤兜里疯狂摸索了起来。
口袋里的那张便签纸还在。
我深吸了口气，然后取出那张便签纸，翻到了背面——
那里还有两行地址。
17
第二天下午，当那辆贴着喜羊羊的尼桑轿车开到预定地址的时候，我已经坐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了。
我从台阶上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走到了轿车的前面。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落下，然后196探出脑袋，冲我一脸阳光地打了个招呼：“嗨，兄弟，又遇到你了啊。”
我冲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走到另一侧，对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爆炸头挑了挑眉毛。
爆炸头放下车窗，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我对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我已经在这等你们一个小时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爆炸头皱着眉头问我。
“商业机密。”我不置可否。
“你报警了？”
我摇头。
“没。”我撇嘴，“我报警干嘛？反正警察也不立案。”
“那你是为了什么找我们？”
“你们等会是要偷草稿吗？”我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小说稿。”
爆炸头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
“明天呢？你们明天偷吗？”
“偷。”
“后天呢？”
“偷。”
“再后天呢？”
“偷。”
“再之后呢？”
“偷。”
“好了，我没问题了。”我冲他点了点头，“加我一个吧。”
我看见爆炸头和196一起愣住了。
“啥？”他似乎没反应过来。
“你们不是在偷小说家的草稿，用这种方式诱使小说家放弃写作吗？”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想加入你们。”
爆炸头连连摇头，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我们现在不招人，而且我们也不缺人手。”
“再考虑考虑吧？”我不肯放弃。
爆炸头露出了几分苦笑，然后又摇了摇头，不过就在这时，我听到车后座上传来了诗人的声音：“每周七天无休，中午一点至下午五点工作，具体时间视情况而定，无薪。”
我转过头，透过缝隙，看到诗人正目光炯炯地看我。
“每日给你二十饭贴。”他顿了一顿，向我问道，“deal？”
我回望他。
“成交。”
爆炸头转过身，冲诗人皱起了眉头：“不太好吧？”
诗人拍了拍爆炸头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诗人看了我一眼，歪了歪头，示意我上车。
我点头，然后打开另一侧的后车门坐了进去。
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犯罪分子。
虽然我们——我想，诗人、196和爆炸头，应该不会介意我用这个词——我们做的事情并不反社会反人类，也说不上有多么大的危险性，甚至还带着一点理想主义的光辉，但我仍然认为，犯罪就是犯罪。
我并不打算为自己寻找说辞。
然而我发现，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有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正等着我解决：他们真的不缺人手。
上车后，我才发现小智，也就是那个游戏机男孩，也坐在后车座上，然后爆炸头在和诗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后，便拿着那个蓝色U盘和一个薄薄的文件夹下车了。假如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去偷今天瞄准的那个小说家了。
在那之后，我就开始无所事事。
196坐在驾驶座上翻书，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发现是骨头社最新作品的设定集；游戏机男孩坐在后车座中间不停地玩着什么，我打从上车起还没听他说过话；诗人则坐在另外一边，拿着手机和一个文件夹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忍不住苦笑，感觉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
“196大哥，爆炸头是不是去偷小说稿了？”我试着和196搭话。
壮汉扭头看了我一眼，咧嘴一笑：“是啊。”
“让他一个人去真的没关系吗？万一屋子里的人比较多，他行骗失败，一个人被扣住了怎么办？”我再接再励。
“没关系没关系。”196连连摇头，一脸轻松，“反正大部分年轻写作者都单身，也没什么社交活动，差不多都是一个人待着的。”
“不一定吧？”我不服气，“凭什么说年轻写作者没女朋友？”
196看了我一眼，露出了友善的笑意，然而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意外地恶毒。
“写小说的交女朋友干嘛？反正他们一写小说就是连续几个小时坐在电脑前打字。”196对我呵呵笑道，“交个女朋友坐一边看他们写小说？”
我意识到他是个天然黑。
“但，但是…至少小说家会写情书和情诗啊。”
“算了吧。”一直没说话的诗人忽然接口了，“大多数自诩小说家的人，根本没发现自己写出来的情诗有多倒胃。”
我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我该反驳：“可我有女朋友啊。”
然后我又想起，我女朋友半年前就跑了。
好在诗人没深究：“你是怎么认识女朋友的？写小说？”
“不。”我摇头，“我们是打篮球认识的。”
196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转过身，将我肩膀拍得啪啪作响：“哈哈！兄弟，这么巧啊！我也是打篮球找到女朋友的！”
我瞪大了眼睛，心中暗道原来你个天然黑大块头也有女朋友啊。
“哎，你说也真是巧，我有一次打球，钱包落在场边，忘记带走了，结果被一个女生捡到了。”196点着头，一脸感慨，“她真是个好姑娘，特意帮我把钱包送回来了，然后我们就认识了，之后慢慢地，就在一起了。”
我露出怀疑的眼光。
“你当时钱包里有多少钱？”
“不多不多，也就两三百吧。”196呵呵笑道。
我挠了挠脸，感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多不多，确实不多。”诗人淡定地接口，“你钱包里除了那两三百块钱，也就校园卡和一张招商银行的黑卡而已。”
“呵呵，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再说了，那卡也是我爸借我的，跟我没多大关系。”
“也是也是，你说的挺有道理。”
我目瞪口呆。
过了半响，我冲诗人苦笑道：“你从哪找来的这样一个珍奇的傻大个啊？”
诗人看了我一眼，然后耸了耸肩。
“打球认识的。”

有得选还啰嗦，不怕没得选的揍你吗？【小说家拯救计划·章九】
18
在问过诗人和196后，我才知道，盗窃小说稿的操作一般由老赵，也就是爆炸头，来执行；诗人负责调查写作者资料和安排具体行动；196则负责开车。
“原来你不是打手啊？”我看着196，感觉相当意外。
“呵呵，打架容易受伤嘛。”196冲我腼腆地笑。
然后完成一次盗窃的时间可长可短，完全视具体情况而定，有的时候爆炸头十分钟就将小说稿骗到手了，而有的时候，他可能两个小时还没出来。
在此期间，其余援助者，只能留在车上耐心等待。
“你放心，老赵他是老手了，即使偷不到小说稿，脱身也绝对没问题的。”
196笑呵呵地安抚我，然后就继续看书了，而诗人除了一开始回答了我两个问题，之后就再也没理过我。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左顾右盼了一会，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游戏机男孩身上。
“嗨，你叫小智对吧？”我凑了过去，试图找个话题。
然而小男孩只是埋头玩游戏，对我理也不理。
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仔细一看，才发现小男孩手上玩着的游戏机居然是十多年前盛行的Game Boy。
“天啊！居然是Game Boy！”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男孩微微动了一下，似乎终于对我的话起了反应。
我深受鼓舞，凑到游戏机背后看了一眼，再度惊呼出声：“口袋妖怪·红！Pokemon Go都出了，你居然还在玩这么古老的游戏！”
小男孩一脸不耐烦地抬起了头。
“你能玩Pokemon Go吗？”
我想了想，感觉自己应该还没冲出亚洲，于是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小男孩一翻白眼，低下头接着玩游戏。
我不甘心地再度凑了上去。
“天啊！你居然在口袋妖怪·红里选妙蛙种子！这个版本的玩家一般都是选小火龙的吧？”
小男孩再度不耐烦地抬起了头。
“你哪来这么多事，就不怕那些选皮卡丘的揍你吗？”
“可是，红版里没有皮卡丘可选啊。”
我一脸茫然。
“那不就是了。”小男孩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道，“你有得选还叽叽歪歪的，让那些没得选的人情何以堪。”
我哑口无言。
就在车里气氛最微妙的时候，副驾驶座的门打开了。
先是一个蓝色的U盘被丢了进来，然后满头大汗的爆炸头抱着一叠纸跳进了车里，催促道：“快开车！”
196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一丢，毫不迟疑地一踩油门，车子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了。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能透过后车窗，看到一个追在车后面奔跑的人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得手了？”诗人问他。
爆炸头点了点头，将那叠纸递给后座的诗人。诗人接过，略略翻了一下，便塞进了手边的一个文件夹里。
我看了看诗人，又看了看爆炸头，然后将他们淡定的样子和刚刚那个追着车子狂奔的绝望人影比较了一下，忽然感觉心情有些沉重。
为了摆脱这种心情，我随口找了个话题：“你们为什么做坏事还带着小孩啊？”
爆炸头回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有什么问题吗？我带儿子长长见识，也熏陶一下，免得他长大以后去当小说家。”
“你儿子？”我瞪大眼睛。
“怎么？”
“你的爆炸头…”
“是天然卷。”爆炸头纠正我。
我看了看老赵的爆炸头，又看了小男孩头上的直发，神情有些微妙。
“你在想什么？”爆炸头没好气地看我，“卷发是常染色体隐性遗传。”
“哦…”我点了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老婆…”
“直发。”
“哦…那就还好。不过，小智一直跟着你们做坏事，会学坏吧？”
“还好吧，还有你还真是没礼貌。”爆炸头忽然话锋一转，“小智还没跟你打过招呼吧？儿子，跟新来的叔叔打个招呼。”
“是哥哥。”我纠正他。
小男孩一脸不甘地抬起头，然后看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叔叔好。”
“是哥哥。”我再度纠正。
小智的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老爸，我能弄死他，然后拿他的尸体喂金鱼吗？”
“哈哈哈哈，儿子，别开玩笑了，金鱼不吃肉的。”爆炸头大笑，然后又转头向我问道，“我把儿子培养的还不错吧？”
“不不不。”我连连摇头，“你儿子已经比你坏了。”
车子在马路上快速飞驰，然后又慢慢停下来。
我扭头往车外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车子开到了我的住处。
“到了。”196冲我点了点头。
“啊？”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诗人从摆在腿上的文件夹上收回了视线，然后看了我一眼说道：“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你可以回家了。”
“这样就结束了？”我有些发愣。
“一天一个还嫌不够啊？”爆炸头没好气地说道，“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我连忙点头，不敢多问，然后打开车门就要下车，不过就在这时，我被诗人喊住了。
“等一下。”他掏出两张十元纸币递给我，“今天的饭贴。”
我犹豫了半秒，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了。
“然后从明天起，你和老赵一起去偷小说稿。”
“啊？”我和爆炸头一起惊呼出声。
“有什么问题吗？”诗人皱起眉头，似乎对我和爆炸头的大惊小怪有些不满。
我连连摇头，爆炸头默默看了诗人两眼，也没有说话，看来是接纳了他的提议。
“行，你下车吧，明天起下午一点上班。”诗人伸出大拇指，比了比196，“记得提前做好准备，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我们会来接你。”
我站在路边，默默地看着面前的车开走。
我感觉那辆黑色的尼桑车在我面前划出了一条虚线，将过往和今日区分了开来。
我将手探入口袋，确实地感觉到那两张十元纸币还在那。
我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赃款。
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可以不用以小说家自报家门了。
如果没人有意见的话，我想称呼自己为行为艺术家。
19
我站在椅子背后，感觉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初中时第一次做自我介绍，来自小城市的我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一大片陌生的面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叫XXX，梦，梦想是，当个写小说的！”
我至今仍后悔我当时没用“小说家”这个词，而是用了“写小说的”。我想，假如我当时用的是“小说家”，我的读者伙伴们看我小说时，应该会多露出几分佩服吧？
虽然现在也无所谓了。
人在初次做某事时，总是会不由地紧张的，这是人类面对未知事物时的自然反应。无知者无畏，但无知者也很容易在不经意间被淘汰，所以恐惧并不可耻，那亦不过一种是为了让生命能顺利延续下去的自然天赋罢了。
我忍不住想做个自我介绍，虽然我不会直说“我是来偷你小说稿的”，但假如能让我说出“这是我第一次做XXX”，我觉得我自己会冷静许多。
不过，我猜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年轻作家根本不关心我是不是第一次干这行。
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明显都集中在面前那个找他商讨“签约”事宜的“XX文化公司的赵编辑”身上了。
“唔…你就是‘荒原’吗？”爆炸头打开腿上的文件夹，然后前后翻了一会，煞有介事地问道。
“是。”对面的年轻作家赶忙点头。
“嗯…你之前是不是在A平台上用这个笔名更新短篇？有两千多个赞和…”爆炸头又看了腿上的资料一眼，“五百多个粉丝？”
“接近六百个。”年轻作家荒原强调道。
“嗯，数据还不错，不过好像你近来在A上似乎过的有些艰难？近几个月几乎没有更新了？”爆炸头摸着下巴继续问道，“没弄错的话，你写的文章主要是悬疑故事类的吧？”
我注意到荒原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对，因为A从去年开始平台定位发生了变化，现在重心在大众阅读和沟通，不再重视小说类文章的创作，整个平台都是鸡汤文和工具文…”他想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故事类写作者在这样的平台文化中已经很难生存了。”
“嗯，确实如此，不过不同平台的定位不同，针对的对象也不同，也无可厚非。”爆炸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你现在主要是用哪个平台？”
荒原摇头。
“没有，我差不多不太用公共平台了，现在基本上是在杂志投稿，然后参加一些小型的征文比赛。”
“你在XX和YY上都有发过短篇吧？”
“对。”
“我看过，写的不错，功底很扎实，我挺喜欢的。”爆炸头冲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年轻作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感觉有些同情，但是说实话，若不是因为我早知道爆炸头的真实身份，我也一定会被他的话语所打动。
“你最近主攻哪方面？长篇还是短篇？”爆炸头接着问道。
“短篇也有写的…不过最近主要还是集中精力创作一部中长篇。”荒原顿了一下，“小说新人赏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我在准备比赛的参赛作品。”
“哦。”爆炸头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草稿已经打好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但是正文才刚刚开始写。”
爆炸头略一沉吟：“我记得你去年也有参加新人赏吧？结果如何？”
年轻作家的脸上露出了羞愧。
“…没有入围。”
爆炸头若有所思。
“能让我看看你文章吗？还有草稿。”爆炸头冲作家露出了长者般的慈善笑意，“说不定我能帮你提点建议？”
荒原连连点头，然后起身带着我们进了里屋，珍之又珍地捧出一叠写满了字的A4纸，递给了爆炸头。
“我来解释下大体思路？”荒原提议道。
“不急，我先看看。”爆炸头微笑婉拒，然后接过草稿粗略地扫了一眼，又递给了我，“犬君，你先看着。”
荒原的视线移到了我身上，我有些慌乱地接过稿纸，不知道爆炸头是什么意思。
“正文在哪？”好在爆炸头又马上问道。
“啊，在这。”荒原顺利被带走了注意力，他抓起桌上的鼠标，快速点击了几下，打开了一个不大的文档。
我凑过去瞄了一眼，发现才刚刚写了一万多字。
爆炸头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拖过椅子，坐在屏幕前，托着下巴，一脸专注地看了起来。荒原站在一旁，一会看看“赵编辑”，一会看看屏幕，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焦虑不安。
“这一段，发展还是太慢了。”几分钟后，爆炸头伸出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一针见血地点评道，“开头还不错，节奏紧凑，但是因为中间这段有点乏力，一下子浪费掉了开头营造的紧张氛围。”
“对对，是这么个问题。”荒原连连点头，脸上满是信任的表情，“我也在苦恼这部分，所以没急着往下写。”
“唔…”爆炸头皱着眉头，略一沉吟，“都在这了吗？有没有备份，或者之前的版本？”
荒原摇头：“没了，就这一个。”
“哦，这样子啊…要不我拷一份回去，仔细看看，再给你发一份详细的分析？”爆炸头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U盘，“或者你走邮箱发给我？”
“没事没事，您拷吧。”荒原摆了摆手，露出了十分信任的表情。
爆炸头点了点头，拿起鼠标，流畅地剪切，粘贴，关机，一气呵成。然后爆炸头起身，冲荒原点了点头：“好了，搞定。我回去看看，看完就给你发邮件。”
“哦…啊…好，谢谢。”荒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又马上露出了迟疑的表情，“赵编辑，您刚刚…”
“我刚刚？”
“您刚刚点的是不是剪切？”
“哈哈，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爆炸头哈哈大笑，又伸手拍了拍荒原的肩膀，鼓励道，“年轻人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干，有前途的，我看好你！”
“哦…哦…”荒原茫然地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爆炸头微微一笑，然后在我和荒原的注视下，无比自然地走出了房间。
我抱着草稿，傻站着，和年轻作家一起目送爆炸头远去。
然后过了一会，门外传来了怒吼：“你还傻愣着干嘛？快跑啊！”
我愣了一下，和同样一脸呆滞的年轻作家又对视了一眼，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然后我抱紧怀里的那叠稿纸，拔腿就跑。
又过五秒，年轻作家终于反应过来了。
“我的草稿！”
我听到背后传来惊呼，转过头，发现荒原也追了出来。
黑色尼桑车早已在楼下准备就绪，我和爆炸头冲出公寓，跳进车里，196便一踩油门飙起车来。我抱着草稿，气喘吁吁地回头望去，刚好看到荒原冲出楼道的身影。
“还给我！”
我看他追着轿车一路狂奔，一边跑还一边疯狂咆哮。
“把我的小说还给我！”
然而车子已经驶上大路，他显然失去了追上的希望。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狂奔不止，直到在终于明白力不能及后，跪倒在地。
“混蛋啊！”
我听到他吼得声嘶力竭。
“我要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啊！”
车子右拐，年轻作家跪倒在地的身影被冰冷的水泥墙挡住了。
我默默低下头，对着怀中的草稿发起了呆。
我发现自己居然感觉一阵暗爽。
真遗憾，我本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小说家拯救计划·章十】
20
第二次动手的时候，我的表现就好多了。
在我对着作家朋友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抱着他的草稿无比自然地走出门外时，他还向我回了一个阳光般的笑脸。
然后第三位作家，甚至还问我“你们要过多久回来？”
一回生二回熟。话虽如此，不仅诗人他们为我的良好表现而诧异，就连我自己都感觉自己熟练得可怕。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就是诗人他们的受害者，所以我对这些受害者们见怪不怪；我想，可能是因为我觉得写作没有出路，所以我可以坦然抱着“为了你好”的心情做这种残忍的事情；又或者是因为，早在初中，我便被老爹撕过小说？
但即使如此，我仍然觉得，这些理由都无法解释我心态上的改变——
我居然对夺走他人宝贵的草稿，感觉很享受。
这让我想起了“斯坦福监狱实验”。原本充满正义感的学生，在扮演狱警后，慢慢地便置身其中，享受起了作为施暴者的快感——我想，或许真是如此，每个人心中都是藏着一个恶魔的。
我也不例外。甚至于，我会忍不住猜测，我心中的恶魔，是不是比别人的还坏一点。
我跟着诗人他们干了整整三周，一周七天，每天一个，共计二十一人。我亲手夺走了二十一个作家的小说稿。
我内心承受的罪恶感，反而越来越少。我开始觉得如鱼得水，但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诫我：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粒巧克力会是什么味道。
第二十二天，下车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一阵违和。
“走了，干活了。”爆炸头招呼我，于是我放弃深究，跟着爆炸头敲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直到进去后，我才意识到这是在我所住的出租屋附近。
我没开过车，也不会开车，虽然我会看地图，但我不认路。我对周围的环境也没什么印象，但我确定这是在我家附近。
因为我看到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就是那个会和我在同一个公厕里顺纸、提水的那个年轻人。
“请坐。”面黄肌瘦的年轻人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然后向爆炸头让出了屋子里唯一一张完整的椅子，自己坐在了床沿。
我注意到床上的毯子至少破了三个洞。
“请问你们有何贵干？”他看着我们，表情淡定，但是眼神完全出卖了他。
那是充满渴望的眼神。
“你好，我是之前给你发过邮件的那位xx文化公司的赵编辑，我们对你的作品有些兴趣，所以想和你探讨签约的可能。”爆炸头给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开场白。
“那个人也是你们签约的作者吗？”他看向我。
爆炸头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的助手。”
“哦。”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爆炸头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夹：“你是‘赫瑞修’吗？”
“嗯。”
“你在B平台上的粉丝似乎挺多的，有接近一千。”
“嗯，虽然没什么用。”
我和爆炸头有些诧异。
“何必妄自菲薄呢。”爆炸头安慰道。
“我在B上更新了几十篇文章，每篇文章阅读量都上三千，平均点赞在四十左右。”赫瑞修看了我们一眼，“猜猜我总共收获了多少打赏？”
我伸出了三根手指：“30。”
“挺准的。”他冲我露出一个微笑，“总共28块五毛。”
我沉默不语。
“假如签约的话，稿费怎么算？”他直入主题。
“视质量而定。”爆炸头坦然答道，“大致上，短篇千字八十，长篇千字二十保底，加四六分成。”
“我四你们六？”
“嗯，你四我们六。”
赫瑞修闭着眼揉了揉鼻梁，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意。
“果然是一副资本主义的嘴脸啊。”他睁开眼，一脸无奈地说道，“这个价位勉勉强强，我先接受了。”
但我能感觉到，他其实很开心。
“合同呢？其余的细节呢？”他接着问道。
“合同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我们得先确认你的创作能力。”爆炸头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叠纸，对赫瑞修说道，“你一个月能写多少？最近还有余力吗？”
赫瑞修沉默了一会。
“我在准备小说新人赏的参赛作品，这个月说实话没什么余力了。”他露出一个苦笑，“但是下个月起，我就可以正常创作了。”
“唔…小说新人赏吗？”爆炸头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写的怎么样了？”
“还没动笔，但是构思的差不多了，草稿也准备好了。”
“能给我看看草稿吗？假如合适的话，如果你的参赛作品未能获奖，就和我们这边直接签约吧。”爆炸头提议道。
赫瑞修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我注意到他不停地偷瞄我们，似乎久久下不定决心，但是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从抽屉里取了一叠写满字的草稿。
“请看。”他将草稿递给爆炸头。
我注意到那些草稿是用传单和广告纸背面写的。
和我一样。
爆炸头点了点头，接过草稿，一脸专注地翻了一会，然后如过往那般，将草稿纸递给我。
我没接。
爆炸头愣了一下，冲我打眼色：“你也看看。”
我沉默着看了面黄肌瘦的小说家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爆炸头手上的草稿，咬住了下嘴唇，还是没伸手接。
屋子里的氛围一时有些诡异，就这样过了一会，我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草稿。
爆炸头冲我点了点头，又冲赫瑞修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然而我依旧站在原地。
“你到底怎么了？”过了一会，我听到爆炸头在门外冲我喊。
我恍惚了一下，终于一咬牙，抱着草稿纸，埋头冲出了门。
我跑了一会，却发现身后没有想象中的嘶吼声响起，于是我忍不住回过头，发现赫瑞修站在门口，没有追上来。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和他对视起来。
——他的眼神并没有死。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只是饿的跑不动了而已。
爆炸头在前面催我快点，我咬牙不再往回看，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停在马路边的车子跑去。
我急着交出怀中的草稿。
21
我是自己走回家的。
车子刚刚从赫瑞修那开走，我便示意要下车。196说要开车送我，但是被我婉言谢绝了。
我放任双腿走在破旧的马路上，神游太虚，心中想着，如果走不回家就算了。但我走着走着，居然很快就走到家了。
我真是个人渣。
我扑倒在床上，一动不动。赫瑞修站在门口的身影不停在我脑中回放，他的身躯瘦弱，他的脸色苍白，但是他的眼中，燃烧着名为梦想的火焰。
而我却在那火焰上泼了一盆水。
我真的是在帮他吗？我想了想，只觉得自己不配被他原谅。
我想起不久之前，我也是这般，即使生活环境恶劣到快要饿死，我也未曾忘记写作的梦想。即使肚子都吃不饱，我也要省下力量，用在创作上。
我想，那个时候，我的眼神应该也和他一样，跳动着火焰吧？
那现在，我眼中的火焰灭掉了吗？
我不敢去确认。
我想起和他在公厕里相遇的场景。两个落魄的年轻人，一人提一个桶，在公厕里迎面碰上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但我们的腰杆都是挺直的，我们彼此对视一眼，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感觉隐隐之间，都从对方身上获取了力量。
他一定看出了我也是个小说家。
所以他才会充满信任地，将宝贵的小说草稿拿给我们看吗？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决定出门。
我走进公厕，一眼就看到了赫瑞修。
他坐在洗手池边，低着头，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但是在我走进来后，他马上察觉到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用老朋友见面的口吻对我说道。
于是我走了过去，在他拍过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然后我的裤子湿了一大片。
“…你故意的？”
“嗯。”他微微点头。
“你生气吗？”
“嗯。”
“恨我吗？”
他考虑了一会。
“嗯。”然后他点了点头。
我沉默不语。
“我的草稿呢？在你手上吗？”他问我。
我摇头。
“被人拿走了？”
我点头。
他似乎在努力思考：“我的草稿值钱吗？”
我摇头：“不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偷我的草稿？”他终于抬起了头，对我认真地问道。
我一时感觉喉咙有些干。
“因为写作是没有出路的。”我努力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我们希望用这种方式迫使写作者放弃写作，然后去做一些正正经经的工作。”
我觉得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赫瑞修看着我，目光闪烁。
“你放弃写作了吗？”他问我。
我动了动喉咙，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我点了点头。
赫瑞修笑了。
“这样啊。”他微微叹气，“真是可惜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吗？”他问我。
我茫然摇头。
他看着我，目光平静：“我在构思小说。”
我被惊到了。
“仅仅是偷走我的草稿，是无法阻止我写作的。”他站起来，身影莫名的高大，“砍断我的手脚，我还有嘴巴；割掉我的舌头，我还有大脑。只要我还没死，我就不会停止思考，停止创作。”
他看我，语气斩钉截铁：“即使是死，我也要以一个小说家的身份死去。”
我目瞪口呆。
他平静地与我对视，然后一瞬间，露出了一个失望的眼神，接着转身往公厕外走去。
“真是遗憾。”
我听到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本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懦夫！你自己不写小说，就不让别人写了吗？【小说家拯救计划·章十一】
22
196劝我休息几天，但是被我拒绝了。
在和赫瑞修交谈后的几天，我又跟着诗人他们偷了几个作家的小说稿。我基本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唯一的区别是我不再能从这件事中获取快感了。
其实我觉得这样才正常。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打算停手，因为假如不找点事情做的话，我不知道怎么花掉那些因为不写小说而多出来的时间。
“你没事吧？”
今天上车后，196照旧关切地问我。
“没事。”我冲他微笑摇头。
但不久之后，我发现车上有人有问题。不是我，是诗人。
我注意到坐在我旁边的诗人，双手用力捏着文件夹，眉头紧锁，似乎在考虑什么严肃的问题。
“你怎么了？”我有些在意。
诗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答道：“我没事。”
我知道他不想说，于是就没再问。
车子缓缓停下，到达今天的目标地点，我和爆炸头对视了一眼，一起推开门下了车。
就在这时，诗人叫住了我们。
“等一下。”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赵，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了，“今天的目标有点危险，你们小心点，千万别惹毛了他。”
爆炸头愣了一下，打开手里的文件夹扫了一眼，但似乎没能获取想要的信息。
“为什么？”他对着诗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别管为什么了。”诗人皱着眉头说道，“总之你记得我说的话就是了。”
我和爆炸头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开门的是一个胖子，不高，就一米七出头，笑起来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让我想起了熊猫。
“你们就是XX文化公司的赵编辑吧？快请进请进！”胖子热情地招呼我们。
我和爆炸头对视了一眼，感觉诗人说的有些夸张了。
进门后，我才发现胖子似乎混的不错，家里的布置挺好的，家具也比较多样，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穷困潦倒的小说家们好多了。胖子自己在沙发上挑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招手示意我们自己随便坐。
爆炸头点了点头，就在他对面坐下了，而我照旧站在沙发背后，扮演助理的角色。
“哎呀，忽然听你们联络，说是想跟我签约，真是让人喜出望外啊。”胖子笑呵呵地对我们说道，“其实钱什么的，我是不太在意的，关键这推广的力度嘛，咱们聊聊？”
爆炸头点了点头，打开文件夹，然后礼节性地对胖子问道：“楚歌先生是吗？”
“对！”胖子点头。
“根据我们这边的资料显示，你主要是写长篇小说的对吧？”爆炸头看了手上的资料一眼，接着说道，“你是不是在C、D等网站，更过五部长篇小说？”
“其实是六部。”胖子笑呵呵地补充道，“我最近在E上新开了一部长篇的连载。”
“你不写短中篇吗？”我忍不住插嘴。
“短篇不写，那么短，能讲什么嘛，没意思！”胖子摇头，脸上的肥肉一阵乱颤，“我就喜欢长的。”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五部，哦，六部小说，是不是都没和网站签约？”爆炸头把话题拉回来。
“没签没签，他们眼力不行，不识货。”胖子撇了撇，似乎有些不悦。
“嗯，这倒没什么…不过，你是不是…”爆炸头斟酌了一下用词，“那五部小说都没完结？”
胖子耸了耸肩。
“写没劲了就不写了。”他一摊手，似乎对眼下的话题没兴趣，“你们不是来谈签约的事情吗？一直说这些干嘛？”
“哎，你看，我们要和作者签约，自然也是需要对作者有些基本的了解。”爆炸头陪笑道，“你最近在写什么？那部长篇？”
“没，其实那部长篇我最近又停笔了。”胖子冲我们呵呵笑道，“马上小说新人赏大赛不是要开始了吗？我也想去凑凑热闹。”
“你不是只写长篇？”我忍不住插嘴。
“中长篇也将就了。”胖子冲我笑。
我对他这种半吊子的态度实在有些无奈。
“那你现在参赛作品写好了吗？”老赵问道。
“还没呢，草稿都还没打好。”胖子一摊手，“反正时间还有，不用着急。”
“那，能让我参考下你的草稿吗？看看你现在的写作风格是什么样的？”爆炸头试探道。
“当然可以啊！”胖子豪气地说道，然后从沙发上爬起来，进里面取了一叠纸出来。
爆炸头接过草稿，翻了一会，点了点头，然后递给我。
我接过草稿。
“你也看看。”爆炸头说着，就如往常般往门外走去。
然而他刚刚迈出去两步，就被胖子一把揪住了衣服。我不由心头一跳，感觉有不好的预感。
“你这是要去哪？”胖子皮笑肉不笑。
爆照头强作镇定，回了个微笑：“我去上厕所。”
“不对吧，那边明明是门的方向。再说了，看草稿有这么快看完的吗？不觉得就签约而言，太过草率了？”胖子抓着爆炸头，脸色慢慢冷了下来，“你们是骗稿的吧？”
我暗道不好。
然而还不等我开口争辩，胖子便抓着爆炸头的衣服将他甩到了沙发上，然后二话不说，扑过去就要动手。我赶紧放下草稿，冲上去想要制止胖子，却被他一掌推开了。
“嘭！”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感觉骨头快散架了。
爆炸头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胖子举起拳头对着爆炸头后背就是一下，那闷响我听着都觉得疼。我赶紧冲上去拉架：“楚歌先生，你误会了！我们真的是来约稿的！”
然后胖子根本不理我，只是一声不吭，表情狰狞地挥起拳头，一下下朝老赵身上砸去。我试图制止他，但又马上毫无悬念地倒飞了出去。
我看着狂暴易怒的胖子，终于明白了，我和他的战斗力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以及诗人为什么会警告我们小心点。
“老赵，你坚持下！我去喊196！”我喊了一声，然后打开门冲了出去。
车子还停在马路边，我冲出去快速将情况汇报了一下，196和诗人一起变了脸色，尤其是诗人，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然后196便匆匆跟我进了屋。
“住手！”196一声大喝，冲上去拉架，我看着他雄壮的身躯，感觉这下子稳了。
然后在我惊愕的目光中，196被胖子一巴掌推得连连后退。
“糟了，必须找诗人帮忙了。”196一脸慌张。
我看着他超过二米的雄壮身躯，一脸懵逼：“你打篮球时肉搏内线的气势呢？”
196转过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不会打架啊。”他看着我，无辜地说道，“而且我打篮球时，打的是得分后卫的位置。”
好了，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坚称自己只有196了。
胖子继续对沙发上的爆炸头拳打脚踢，我满脸焦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一咬牙，打算冲上去用身体挡人。然而就在这时，我眼前一花，发现一个身影从我身边冲了过去。
诗人奋力将胖子撞开，然后拽起沙发上的爆炸头就往外跑。
“撤！”诗人大喊，196第一个冲出了屋子，然后是诗人和爆炸头。
我愣了一下，抓起桌子上的草稿，也跟着跑了出去。
“给我站住！你这个懦夫！”
我听到身后传来胖子的怒吼。
“雷欧提斯！别以为我没认出你！你个懦夫！你自己不写小说了，就不让别人写！”
我猛地愣住了。
“你这个懦夫！没理想没希望的懦夫！我鄙视你！”
“懦夫！”
身后响起砸东西的声音。
我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未完待续】

五更，还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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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心语心元 时间: 2021-3-22 14:06
（我不知道为何更改不了提问？只能发个回答补充一些让他们更了解……）
曾经的我是一名网文爱好者，一个月前我加入了扑街大军中。
我没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写网文我仅仅只是为了想挣钱而已！
因为我穷！
穷到，家里贤惠的妻子在炎热的夏天不舍得开空调，在零下几度的天气不舍得开暖气，甚至自己的孩子在向爸爸妈妈索要一部奢侈的电子钢琴我们都要考虑好久！
我是一名货车司机每年在家的时候一双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每年过年在家的时候我都发现自己孩子看向自己那充满不安和陌生的眼神，心里那种感觉真的很痛，就好像有人拿着刀在一刀一刀的戳着你的心脏。
一个月前我发现一跳可以在空暇时间有可能赚点零花钱的工作，那就是写网文。
刚开始一个星期我不断的查询写网文的资料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冲突+情感+＋行动＝故事
后来我就开始写才发现自己的文笔真的是差的那叫一塌糊涂，我并没有放弃写了10几章有了一些进步后就一直卡住了。
也行是因为初中毕业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了，一个小小白写网文真的是太难了，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没有人指导没有人批判，怎会知道自己错那了，往往把南墙撞破了有事还不肯回头，等发现了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可人生又有几个几月可以浪费呢！
我后悔曾经天天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没有多看看书。
学习的时间是有，但我却无处下手，是的我卡壳了不知怎么学习文笔，我不知道这条路还能坚持多久，我只想找一名导师！！！
我的理想很俗，就是想让我家人过好一点，想一直陪在我的孩子身边而已！
我希望未来有一天我可以做到，也希望这条路我可以走下去。
——————————————
看见那么多大大回复我就加一下东西吧……
可能你们对现在的货车行业有些误解吧？
妻子的贴心这些没什么好在写的，而冬天不舍得开暖气是真的，因为生活在农村，哪怕是村里的富豪好像冬天也见开过～（村里不通暖气管道，全部都是空调……）
再说说我穷！嗯准确的说我是穷在当下，因为每个月要按揭还款1万1左右。（毕竟现在货车行业不是太好，一个月正常情况下也就三万多点，运气好点四万……毕竟风险太大）
时间：
可能你们并不是太了解货车行业，其实像我们这种（大卡车）的时间还是有些空闲的，比如装货卸货，运气好点的来到就装货也要5个小时正常。普通情况下要排队等很久～隔一天在装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我们是双司机～
写网文的初衷：
简单来讲我并不喜欢货车行业，因为家庭原因家里80%全是开这种车的，尤其是我哥，结婚六年有余，陪伴妻子的时间却只有100多天。
可能是我从小父母没能陪在身边的原因，反而导致我对钱的看重没有陪伴重要，我希望过得生活只是一家三口每天的温馨生活和偶尔回去看望父母。（可我确实没有那个能力去实现……）
多年的独自生活使我不喜欢孤独，也掺杂着一些害怕孤独。（嗯，男人嘛，害怕、孤独、寂寞、冷～）
还有一点就是：我不想再每天无聊的刷着抖音，看着快手，哪怕是做不出什么成绩，至少我们努力过不是～
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确实发现了这篇介绍确实是各种漏洞，外加卖惨严重。

作者: 魔法少女是僵尸 时间: 2021-3-22 14:07
如果以下几个问题你不知道，基本放弃这个行业吧。
1.你设计剧情的依据是什么？
2.铺垫的作用是什么？
3.爽的核心意思是什么？
4.如何让读者产生代入感？
5.小说的合理性重不重要？
6.什么叫故事内核？
7.网文的节奏是什么？怎么把握？
8.如何让读者产生爽的感觉？

作者: id0001 时间: 2021-3-22 14:07

也行是因为初中毕业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了，一个小小白写网文真的是太难了，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没有人指导没有人批判，怎会知道自己错那了，往往把南墙撞破了有事还不肯回头，等发现了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

很多时候，写作能力跟你是不是初中毕业没有很直接的关系。
就比如说，贝多芬是个聋子。
你也不是聋子，你为什么不想做个音乐家？
有的人残疾了，坐着轮椅去打篮球；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打NBA？
哦对，轮椅上的作家是挺多的，张海迪，史铁生。
但问题在于，轮椅也好，初中毕业也罢，这些跟写作、跟是否能成为成功的作家，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这里应要求删掉一段。）
是，不否认有很多特例，学历不高，却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最典型的就是童话大王郑渊洁啊，他不是一直都在标榜他只有小学学历吗。
那是成名之后的事。成名之后，你可以说你是文盲，根本不识字的，你的小说都是靠口述然后打字员帮你整理成文字的。
总之越传奇越好。
回到问题本身，网文之路有多难？
我不是网文作者，从来没用网文赚过一分钱，所以知乎上有不少网友是认为我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
他们给我写评论、发私信，但是态度都很客气，很尊敬论敌，表现得很有修养。
但，我还是要说；虽然我没这资格说。
就是，为什么你不会去想当钢琴家、你不会去打NBA，你却想用写网文来发财呢？
好。
同样的，你觉得你能用网文来改变你贫穷的命运，你怎么知道别人就不会这么想呢？
而且你的竞争对手里，还有高中毕业生，大专毕业生，本科毕业生，双学位本科毕业生，硕士研究生，兰陵笑笑生，平江不肖生，胎生、卵生、化生、湿生、医生、花生……总之，你根本就预料不到你的竞争者都是什么生。
你想用写作来致富、成功，我认为是可以的；但是，想要用几个月时间来成功，那么我就问，给你几个月时间去训练，你有信心加入足球队吗？？？给你三个月，你敢保证你就打得赢退休干部门球队吗？
那位叫「已注销」的网友说出了我的心声，也平息了我的怒火，你，其实不是没天赋；你有成功的愿望、有对财富的渴望，这一切都正常、合理；但是，你已经被洗脑了，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宣传这些，因为我也不知道说很多人去写网文到底能对他们那些人带来什么好处，我只知道，你被洗脑了，就是这样。
你不会醒的。

作者: 快乐小蜗牛 时间: 2021-3-22 14:08
你的问题在于你看书少，写的少。虽然你过的很辛苦，虽然你觉得自己很努力，但是还是把这条路想的太简单了。
如果只是赚点零用钱，你就没必要纠结什么，努力写一年，谁都能达到低价买断的标准。
你是想赚大钱。
我也见过很多憋着一口气为了改善生活去写作的。但写作的情怀你有吗？你想创造一个世界吗，你在创造一个故事的时候，你会有那种挺中二的快感吗？有脑洞燃烧的感觉吗，写到激动人心的情节，你会很爽吗，会代入主人公的心理感受吗？
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但如果这些都没有。。。你还是改行吧，付出绝对比这个收益高。
我的意思是，奔着赚钱来的当然没问题，但如果你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赚钱门路”——“觉得写小说容易”——仅仅把写作当成赚钱工具，那劝你还是趁早转行。
虽然你搜了很多攻略资料去看，想找一个老师，但仍然不代表你真的足够努力。
这把他当成了赚钱的捷径。
我们换个角度，
你为啥没考虑去做直播呢、写歌唱歌、当演员呢？
因为你觉得自己不够帅，没有表演天赋，唱歌嗓子不行，写歌不是那块料。
那你凭啥认为你就是写小说的料？
这些行业你想都不敢不去想。但你觉得写小说挺容易能赚到钱的是吧。
真不是打击你。在写文这条路上，你还会经受无数次打击。
再问一个问题：如果你一年两年写这个赚不到钱（只能赚到低保或最低价买断），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如果不行，趁早断了这个心思把。网文不接受投机。不管这行有多少大神，它永远不是人人没钱了都能来捞一碗饭吃的行业。
很多人看大神访谈，有人直言不讳是奔着赚钱来的，就会有一个误解，认为仅仅有赚钱的欲望就能写好。
可是我告诉你，所有大神，都是有文学情怀的。这个文学情怀不是纯文学那种文学情操，而是：
大神们至少一定都是书虫。而且看书的代入感一定很强——天生有敏锐的感性，有充沛的感情，会为了小说里的情节爽到不行、会为人物遭遇产生共鸣。
继而产生出自己写小说的欲望。
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读小说、并且没有大量读小说、没有强烈创作欲望和创作热情得人，一定写不好小说。
这跟努力不努力是两码事。
一个不喜欢看电影的人，为了赚钱去研究导演专业，哪怕坚持十年，能不能拍出一部赚钱的电影？那为啥坚持写小说就一定得成功呢？
那么说写文的建议，可以看看我有一篇文章。对新人有帮助。

作者: 吢思 时间: 2021-3-22 14:09
再难难不过人生。
你说冲突+情感+行动＝故事
我说啊，故事就是人生。
无论再天马行空的文字，落地下来也不过是我们某一次经历，某一个情感的压抑或冲动而已。
恰好，你是有故事的人。
货车司机对吗？
其中的苦累委屈冷暖你应该比我懂得更多，超载、超速疲劳驾驶，跟司机们的友谊，跟老板们斡旋，跟挑剔的货主智斗……
哪一条不是你的财富？
再说家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是妻子帮你省空调，我是1600的工资家里空调开了三，你好歹老婆会帮省而不是给你挖坑，算了我黑老婆都黑出心理变态了，咱们换个话题……
家长里短也是故事，而人们看书其实也就是寻求一种自己没有经历过的某种体验。
爽文、虐文，无敌文，霸道总裁，神豪打脸，一刀999……
无外如是。
好了，故事你有了。我们再说点实际点的。
写网文的无非就两种人。
为了爽。
为了钱。
你说是为了钱。
好的，那么我们就看写为了钱的网文需要什么。
1、敏锐的市场洞察。就是多看畅销书。
2、稳定的更新，不时爆发。就是时间稳定，每天起码要有2-4个小时。
3、365天全年无休，耐得住寂寞还有各种鸡毛，最惨的是我老爸中风，我孩子出生我都在医院外面码字，别笑，只为了不断更拿到600的全勤。
4、一直写下去。
什么学历、什么文笔，其实啊都不是问题，这都是可以训练的。
网文的门槛很低，但是想精却很难，不过只要勤快的话吃饭不一定，每天花1两小时就可以交水电是没问题的。
你看，这不正是一个最适合兼职的行业吗？
别想着什么一书成神，年入百万，那基本是做梦。
但是呢，到了休息区的时候，
少抽一支烟，少聊天打屁，少下一场饭局，关上驾驶室，拿出自己的小本子记上刚刚想到的点子，晚上少睡一小会，多码两行字……
说不定你就有了一本完本后不用写，每月都能带来两三千，三五千收入的书呢？
谁知道呢……
反正我是全勤600块就满足，日常1000可以交孩子伙食费，到了两千就超过我工资，再往上我只会越来越满意。
别人钱赚多少是他们的，我们只要为自己努力，又何必卑微呢？
毕竟，我们每天都在连载着一本叫做生活的书，谁还不是个作者呢？
来，跟着我念：
写网文死路一条。
但是，
真香！
最后：货车司机很累，请注意安全。
贴一个之前的回答吧：
写小说成为了我的执念，该如何办？至于写作技巧一类的，读>写>>空想。
其他的大神都说得差不多了，祝好。

作者: 进群看激情 时间: 2021-3-22 14:10
首先告诉你，写文不是个挣钱的好去处。
我就用自己切身经历告诉你吧，我第一本书，完本五百均订，那时候每个月收入2200-2600之间，据我所知，第一本书取得这个成绩已经不算垫底了。
2200-2600，这就是货车司机拉一趟货的钱，还不是超长途。
且，我是有余钱，完全可以保证自己吃喝用度的情况下全职写的小说，每天花在看书、总结的时间上并不少。
一边开车，一边兼职写小说，稿费只会比我更低（土豆二代除外）。
最关键的是，还会增加不少未知的危险——我在创作第一本书的时候，虽然码字的时间不多，但是每天几乎没有休息时间，除去每天的看小说时间，吃饭的时候在想小说，跑步的时候在想小说，上厕所、洗澡的时候都在想小说，甚至于每天做梦都是小说情节。
作为一个半宅男，我走神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摔一跤，因为我出门基本都是步行——吃饭不喝酒，家附近一溜的饭馆，走路去即可，朋友请我喝酒，我不会开车去。
所以问题不大。
但货车司机...
我很难想象在工作中走神的后果是什么。
言尽于此，剩下的老哥自己考量吧。
PS：我经常说我写书其实赚了不少钱，是因为写书了就没咋出去玩了，省了一大笔开支，这些开支比我稿费可多多了，而且年前的疫情我恰是因为要更新小说，所以恰好没能去参加一个已经感染新冠大佬的饭局，算是捡回来半条命...
嗯，感谢起点的催更读者...

作者: 32826265 时间: 2021-3-22 14:11
一共8个感叹号。
掐指一算，得扑8本。

作者: dolphins 时间: 2021-3-22 14:12
好难好难。
这世界上本就没什么容易的事。
网文最大的优势在于，你不用和人谈，也无成本。
做生意要谈来谈去，这年头又没什么痛快的人，有时候浪费了心血，又功败垂成。
我自己也在写，写的自己都看不下去【捂脸】
这东西的唯一门槛，就是脑袋够不够灵光，之前习惯的表达方式能不能改正，变成适合碎片阅读的写法。
自己和自己较劲啊。
想赚钱是好的，急功近利就不行了。
好好研究，多听前辈指导，会让你在艰难的路上更容易走些。
也不是说看完什么秘籍，摆你眼前的就是康庄大道了。
慢慢来吧。
妻儿的困境你也不要心焦，毕竟安不下心，写不出东西。
我建议你关注一位前辈 @流浪的蛤蟆
最近他的文章里，还出了一篇网文回答合集，非常有用。
他可以作为你深夜前行的一盏明灯。
就算不能让你明天就成神，至少不会孤单，还能看到光亮。
同时，扑街的路上你不孤单，入了坑，就是干。
干不动了，回头看看，家人都在等着你。
不要把穷当做动力，要把对自己的自信当做动力，我的文思就是巧妙，我就是肯用功，我就是肯努力，我就是干拼命，当做动力。
你可以负重前行，但一定不要把自己压倒。
祝好。

ps:我上知乎就为了看蛤蟆大，他人特别好，有问题就私聊，他如果觉得有意义，肯定会帮助你。
所以大家在提问的时候，一定要先思考，我的问题是什么，是不是得到了答案就可以解决，是不是肯定过不去的坎。
用最简单的文字，做最精确的提问，一定能得到最高效的回答。
还有，如果蛤蟆大没时间回复你，也别气馁，多看看，多找找，是不是别人提过类似的问题。
要下功夫呀。
我也很希望，有一天，可以写出一本大家喜欢的小说，资本和权势，都比不过文采让人喜欢更能让人觉得自豪。
有些唱京剧的角，一辈子过得并不好，但他就能受人尊重，这个叫本事！
梅兰芳在家里咳簌一声，怕墙根听的人都要叫好，这种人生，是千金，万金都换不来的。
所谓浪漫人生，不过如此。

再次ps: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英雄老犹壮，月下小剑仙。——《一剑斩破九重天》简介。
真正的英雄，永不迟暮。
真正的爷们，无论在何种风霜雪雨的情况下，都是硬汉！
花前月下，淡品茶，笑看云烟，逍遥小剑仙。

作者: 一步一脚丫 时间: 2021-3-22 14:12
难在很多人是为了赚钱而写。
因为职业原因我曾深度接触过部分玄幻修真类小说，那几个月是非常痛苦的。我们的工作围绕着作者想象的世界观，努力去理解每一个天马行空的术语。
坦白讲我甚至怀疑这些作者到底是没有编辑还是没有检查稿子的习惯，大量大量的错别字充斥在行文里，严重影响了读者的阅读体验，而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其次，很多作者喜欢写洪荒啊上古时代这种题材，这些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经常出现过，借鉴是十分自然的，但是大段大段的摘抄到底是写读书笔记还是创作小说呢？我曾经看过一本小说，作者带着我回顾了一遍哪吒闹海，完了又重温了一遍西游记。不禁很让人怀疑作者的诚意到底在哪里。众所周知稿费是按章算钱，一章深究下来一大半的内容都不是自己的成果，钱倒是轻松到手了。
再一个，我仅从我女性的角度来看。部分男性作者是真的不善于写情感戏，尤其是暧昧的部分，写的毫无美感。不会写就不要写，实在要写麻烦你好好琢磨一下可以吗。时下网文中依然充斥着大量不入流的荤段子，一碰到描写女性魅力的部分就开始拿各种性暗示的词语生搬硬套。此类操作真的很容易引起我的心理不适。
还有很多问题，比如逻辑闭环，这个也很影响读者阅读感受，部分作者可能是第一次写小说，没有提前打好草稿做好大纲的习惯，写的多了细节都对不上，你对不上但是读者可能记得啊。。这就非常尴尬了。。。
挑了很多毛病，但是我还是很喜欢看修真类小说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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