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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雪悠悠飘落，压住枯死的梅。她就站在十步远的地方怔怔看着，就如五十年前同样的夜，同样的雪，只是梅花没再开，人也再不是从前的样子。

记得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不太爱笑，不爱真的笑。诺达的宅子里，她只能在院子的一角看雪看花，晃个神的功夫，身后嬷嬷就幽幽道：“姑娘，老爷到了。”转身，抬脚，一声好在微风中消散掉。小小的身子被一层层厚重的布料压着，长长的廊上慢慢的走，明明是雪夜却被裹出一身薄汗，脸上被风一吹更冷了，想走快点，背后却一直被嬷嬷的锐利目光刺着。她明白，要有大家规范。

终于前方的地板上一方橙黄的光，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快走几步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迈进去。自己的父母亲就坐在堂上，眉眼之间的柔情，温润了一屋子的灯光。看她进来了父亲张开手臂唤她：“闺女儿，来，让爹看看！”她快走几步扑进去，她太小只记得好久不见，并记不清已是半年了。还不等她攀上父亲的膝，母亲便盈盈开口：“悠儿，慢点。”又摆摆手示意一屋子的人下去休息。

一会儿小厅里就只剩下一家三口，母亲把还没坐稳的小团子抱下来，嗲怪着：“你也不怕冻着孩子。”一边帮父亲将外甲卸下来，父亲回手接过外甲并搁在一旁。一手抱起小姑娘，一手挽着妻子的手坐下。小姑娘窝在父亲怀里，一颗心似装满了蝴蝶，难以言说的雀跃。

父亲突然正了正神色，试探着：“夫人，闺女，这次回来我在路边捡了个孩子。”顿了一下，坚定道：“我想正式收养他。”小团子还不明所以，并不知是什么意思，于是疑惑着抬头看了看母亲，细腻白净的皮肤两颊微微泛红，碎发柔柔的垂下来，依旧柔美的眉眼并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早就了然的样子。

母亲朱唇微启：“那就养着吧。”平淡的就像午后品了一口清茶，于是女孩也跟着点点头，看着父亲紧张的眉峰一点点松弛下去，握妻子的手又紧了紧，紧接着开口：“这一路上颠簸，孩子身子弱还睡着，明天让他在院子里认认人。幸苦你们娘俩啦。”母亲双手反握父亲，温柔且坚定：“夫妻一体，我懂你，也支持你。”小姑娘也坚定点点头：“对！”又翻了个身挑个舒服的姿势依着。耳边听着父母谈着家常，时而传来两人笑声，两种不同的音色交织连绵，似身畔有高山流水，于是在这潺潺与巍峨中小姑娘沉沉睡去。

半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枕边青绿色的纱帘，父亲朱红色的衣角，母亲温柔眉眼，轻轻唤自己是的名字，又被父亲阻拦。再睁开眼，窗纸朦朦透出淡淡的天光。三两声雀鸣伴着刀风阵阵，声音听起来如此心安。一骨碌爬起来，这是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感受，轻快的下一秒就要飞起来。顾不得熟悉整装，就顶着一头乱发爬下床榻，慢慢推开门。探出头，英武的将军硬朗的眉眼，清冷的剑，在桃枝下，雪地上，红白融成一片，那一瞬她真心的认为这就是世间最好的男子就是她的父亲。

她四处张望着自己的母亲，父亲瞥见了那一团小小的还在发抖的娃娃，将剑收到身后，走到她身前蹲下。刚刚运动后的身体微微的散发热气，一张口氤氲出一团白雾：“娘还在睡，爹带你练剑可好？”团子看着爹背后微微泛光的长剑，握了握父亲结茧的指节，重重点了点头。父亲仰天自豪笑着：“好！这是我张家的女儿！”

父亲摆摆手，一旁等待侍候的女使走上来，“去换套行动方便的衣服，多穿几层，也别太厚，动起来就热了。”应下，转身，回到房里。望着一屋子繁琐庄重的衣服，小姑娘与女使对视一眼，彼此叹气，良久小团子憋出一句：“菱儿姐姐，穿这个。”抬手就指了指那套粉白大摆的束腰裙，女使连忙放下手中的一摞，取下衣架上最里的一套为姑娘换上，在根据吩咐用两根腰带将宽大的袖口从肘至腕紧紧缠起来。丱髻今日梳的格外紧，吊的眼梢微微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