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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苏童:作品有了你的血肉,也就有了艺术的高度 [打印本页]

作者: 萧盛    时间: 2017-10-11 13:56
标题: 苏童:作品有了你的血肉,也就有了艺术的高度

我一直最推崇的文字语言风格就是看不出什么痕迹的,看不出你在语言上用力,所谓的“让语言消失在语言之中”,我觉得这是一个最高级的小说文字,小说语言。我一直觉得,如果小说很成功,它传达给读者的感受不是说这个作家文字特别漂亮,而是说他记得小说里奇特的、描述不出来的某种“气味”,甚至某种光影、色彩,和某种情感连接,或者害怕,或者紧张。所以,文字对于小说来说,对于作家来说,又重要又不重要。法国作家科克托有一句话:小说之难,在于叙述之难。他从来没有说,小说之难,在于语言之难。语言是不难的,叙述是难的,所以我说最高级的叙述,也就是让人忘却文字本身的难度或者技巧,而让你记住叙述本身。

无论长篇或短篇小说,它们的规律是基本一样的,在我看来,长篇小说是宫殿群落,中短篇小说则可能是单独的一座宫殿,土木工程不会那么大,但建筑的原理、结构基本一样。讲到叙事就必须要讲到结构,小说要不要一个非常典型的结构是个问题,什么样的文字又是有效的、吸引人的呢?这都非常值得探讨。在我看来,最好的小说结构通常无迹可寻。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有结构吗?有,但无痕迹,你很难抠它的结构,而它非常简单的文字却是特别有力的文字。叙事的节奏也很重要,完美的节奏对读者有强烈吸引力。《尤里西斯》的文字韵律一波又一波地潜藏着。

想象力就像种植物,落叶之后也许又发芽了,写作的每个细节其实都有生命力,它的高峰低谷、生老病死搞不清楚,很难说是20岁时最有想象力还是30岁、40岁时最有想象力,西方有的作家到六七十岁才有了一生中最好的作品。我们无法把握这种规律,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自己的创作欲望,我就是想写时必须写,不想写就一定不写,这几个月正是我不想写的时候。

我从来不好“大”,深入和准确,是我以小说切入社会的追求。

写作时,诚实是非常重要的。这不是一个有关道德的概念,不是指诚实的人写作,而是诚实地写作。当然,它不是所谓的“讲真话”。经常,它被体会为某种无欲的状态。杂念纷飞时我们是缺乏诚实的。瞻前顾后、选择、矛盾、犹疑,不要否定这些,但必须提供充足的时间,等候尘埃落定。那时再下笔,或者协助它们各归其位。

在我这个年龄,写作确实面临困境,但我从来不觉得想象力、题材会枯竭,最大的问题是满足不了自己的要求。写作的最大乐趣在于,在写作当中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写作对我来说始终是权利欲的满足,如果这样的满足能维系一生,我也觉得够本了。

在写作这个行当,阅读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很多作家不愿意谈自己阅读的事,怕有人说他的作品偷了别人的写作技巧,但其实技巧是偷不来的,只能领悟。没有天生会写小说的人,必须学习,写作天赋要从阅读中发现。

作品(小说)是灵魂的逆光。你把灵魂的一部分注入作品从而使它有了你的血肉,也就有了艺术的高度。这牵扯到两个问题,其一,作家需要审视自己现实的灵魂状态,要首先塑造你自己。其二,真诚的力量无比巨大,真诚的意义在这里不仅是矫枉过正,还在于摒弃矫揉造作、摇尾乞怜、哗众取宠、见风使舵的创作风气。

(好作品的标准) 能够打动人心。无论以何种方式让你悲怆、辛酸、压抑还是振奋,都是好的。”

(来源:《文学批评》 ,根据苏童不同访谈整理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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