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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禁锢的青春·第40章 潜影无声 [打印本页]

作者: 谢奇书    时间: 2018-3-14 20:18
标题: 禁锢的青春·第40章 潜影无声
第40章 潜影无声
见老爸不听自己的招呼,依然和那个中年干部踱到一边鬼吹,水刚很不高兴。
可不高兴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老爸?
再说,老爸早已证明,许多方面看似不解,实际上远比自己聪明,那就随他去聊吧。但是,老爸这一松劲儿分心,水刚自然更紧张了。
庞大一个水家货摊,围满了选货看货的顾客,二个人尚且看不过来,现在独留水刚一人,可想而知。
果然,忙忙碌碌间,水刚瞟到一位中年人选了一件圆口套衫,紧巴巴捏在自己手上,磨磨蹭蹭的不想付钱。
其实,水刚早就注意到他了。
真正的顾客,虽然急吼吼的挤来挤去挑选,唠唠叨叨的里里外外找茬儿,看中了货品一捏在手上,就马上掏腰包付钱。
可这位老兄,凑上来已有好一段时间了。
挑选好了货品,捏在手上却不付钱。这样,水刚断定他是想趁机揩油。
“小伙子,这单衣少不少点啊?”“不能少了,老太太,已是成本价了。广东最新的样式,看看这里衬,边儿绞得多扎实。”
“喂,卖衣服的,这毛线裤怎么卖?”
“27块一条!广东新产品,海马毛的哟!海马毛,你知道吗?”
“不知道,讲讲呗!”“海马毛产于土耳其的安哥拉省,纤维长度为120-150毫米,细度范围在10-90微米,洗净率一般为75-85%。表面鳞片少,约为细羊毛的一半,重叠程度低,表面光滑平直,截面呈圆形。马海毛强度高,耐磨性好,富有弹性,光泽强,不易毡缩,洗涤容,站住!”
啊哈!那家伙果然趁水刚讲解时,捏着货品偷偷在往外溜呢。
“这位大叔,你还没付钱哟。”
“哦,里面人多看不清,我到外面细细看看,要就付款。”“放下!再敢溜一步,莫怪我不客气。”水刚拧起了眉头,直视着对方:“要就付钱,捏在手上好半天了,想干什么?”
“这样说话?算了,我不要了,全部是假货。”
中年人嚷嚷着,借机下台,一扬手,将货品扔进了货柜。
货品落下,几双手也跟着伸进来,捺住了柜盖:“谁让你卖的?走,上镇办。”,选货的顾客见状,纷纷把手中选择好的货品扔下,掉头离开。
水刚一怒,拉开了架势。
“你们是哪儿的?国家都不管,关你们屁事儿?”
“我们就是国家!小子,要撒野找准地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几个陌生干部模样的年轻人,冷冷的盯住水刚。
“要敢抗法,你今天死定了。真以为现在是你们跑单干的天下,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别跟他罗嗦,弄他走!”
“同志同志,慢一点,慢一点哟。”老爸赶了过来,朝几个人盯了又盯,看了又看:“哎,你们是哪儿的,怎么面生得很哟?”
“跟着走不就知道了,要敢抗法,明天就让你们在沙河镇彻底消失。”
嚷着,就去推货柜。
老爸双手一拦:“慢点慢点,总得有个证明,有个理由吧?”“行啊,你要证明有和理由,都有。”指指坡上的镇办公室:“进去就知道了。走!”
一行人簇拥着父子俩,连推带挤的,进了镇办。
进了熟悉的沙河镇办公室,父子俩反倒松了口气。
这儿太熟啦,大老刘的办公室在走廊左边,小阿刘的办公室在走廊右边;紧挨着小阿刘的,是镇巡查队办公室;靠拐弯的地方是存放收缴东西的库房。
刚开始那时候,老爸曾在库房被关过。
以后的水刚也曾进去呆过几次。
随着岁月的流失,追方和逃方逐渐相识相熟进行润滑,最终相依相靠,谁也离不开谁了,这就是生活的辩证法。
货柜被很响的推了进去。
水刚听见背后有人说:“老人家,你在这儿等等。你呢,到这边来一下。”
有人推推自己,水刚就随着向前走,到拐弯处的库房,后面的人推开房门,不待水刚回过神,几双手同时用力,狠狠的将他推了进去。
被推进库房的水刚还没站稳,几条皮带就猛抽在了他身上。
水刚激烈反抗,可对方四五人死死压住了他,皮带在空中发出凌厉的风响。
老爸大约是听见了库房的燥动声,忙不迭及的跑来一看,立时大喊起来:“住手,你们怎么打人?”“没见过也听过,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门儿。
“你们这是咎由自取。”
老爸霍然传身:“大老刘,我抗议,我要上告,告你们。”,沙河镇镇长冷若冰霜瞧着他:“抗议?上告?请啊,水平,你如果有这个胆量的时间,我们一定奉陪。”
库房的门,砰的拉开,水刚被推了出来。
奇怪,除了身上有些皱纹污垢,丝毫看不出才被人围打的痕迹。
“大无畏英雄,今天做得可不对,我要狠狠批评你了。”大老刘严肃的看着他:“镇巡查队执法,是党和国家赋予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职责。可你却要拉开架势打架,你也太目无法纪了。”
水刚咬着嘴巴皮儿,愤怒的瞅着他。
“大,大老刘,你无耻!”
“好啦好啦,同志们心里的气,你感到委屈,双方各做自我批评行啦。”大老刘淡漠的的说:“镇里新近组织的巡查队,认事不认人。即便是我做错了什么,一样毫不留情,该怎样就怎样。不过,”
他又转向老爸。
“我知趣,我知道对政府的劝阻和教育,决不能对着干。”
老爸鼻子里哼哼:“是吗?那也要看怎样的劝阻和教育?似这样的五六人围着一个人用皮带抽,脚尖踢?大老刘哇大老刘,我倒想问问你,”
说着,老爸迎上一步,悲愤之极。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我们为了活下去而自食其力有罪?”
“不听招呼,破坏社会秩序,恶意抗法,我代表镇办宣布,扣下货柜,禁止你们再在街头兜售。如敢违反,决不饶恕!去吧。”
大老刘拉长着脸,说完扭身就走。
出了镇办,水刚说:“爸,我们告他,不信没有讲理的地方。送了好多的东西给这帮家伙,没想到到头来如此吃人不吐骨头。
老爸却轻轻摇头。
“唉,没用!儿啊,你受伤没有?”
“没,都是些皮外伤,忍忍就过去了。”水刚咬着牙,满腔怒火:“大老刘,我记得到你,走着瞧。”“都怪我,如果今天不弄货柜,也就没这场祸事儿;不过,水刚啊,以后你也要注意一些,脾气不要那么一点就着。”
老爸看着远方,叹口气。
“普天气之下莫非王土,我们斗不过他们,只有忍字为上。自古忍字头上一把刀,退一步天地宽啊。”
“爸,货柜被没收,那么多的衣服多可惜。”
毕竟是年轻人,怒气一过,自然天高云淡。
现在,水刚反怕老爸想不开了:“您没什么吧?”“想不开也得想,都是血汗钱,一分一厘存起来的。”老爸吃力而缓慢的回答,看看儿子。
“可人就得这样,面对无常和困难,得咬牙活下去。放心,这点小事压不垮我。”
又低头想想,慢慢说:“不让我们站街头啦,好,我也不想站啦,我们换个法子活活看?”
“换个法子?”
水刚苦笑笑:“爸,能换个什么法子?”……
父子俩分散后,水刚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朝邮政局赶去。这段时间,地下舞会没开了,少了一笔收入。好在在魏组长的帮助下,邮政所对他的代写还一直满意和支持。
今天这么一折腾,水刚更感到自己有必要,把代写当做一件真正的工作来做。
进了邮政所,又是满屋的人。
因为是周四下午的学习日,平时满额的工作人员除了值班的,都被弄到办公室读报去了,所以排队的顾客更多更急。
一片闹哄哄声中,气温陡然比外面高了好几度。
水刚进去时,正遇到魏组长气冲冲的从里间出来。
“魏姐!”“来啦?我看你那儿人也不少。”魏组长烦躁而疲倦:“要抓紧哟。”,水刚点头:“唉!我突然发现,天底下就数邮政最忙,天天都是如此。”
魏组长拉拉身上的制服,有些无可奈何。
“自从穿上这身服装,就没有清闲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呀,我是彻底入了狼窝啦。”
“今天这么多的人,就不要把人弄去学习了;到底是学习重要,还是为人民服务更重要?”“人家主任说,这是坚不坚持走正确道路的大事大非问题。”
魏组长打个呵欠。
“为人民服务可以停一停,思想上的弦却必须天天时时刻刻的拧紧。”
“咳!咳咳!哎呀,哎哟!”水刚刚要擦身而过,一个排队的老头儿忽然弯腰猛咳,一下跌倒在地,整个身子刚好裁在水刚脚上。
水刚连忙一低身,扶住了他。
“老人家,你怎么啦?”
话没说完,吓一大跳:只见老头儿脸色发青,双目紧闭,额头上一串串的汗珠滚了下来。魏组长见状,也吓得大喊一声:“哎呀,快送医院,快送医院。”
喊声未了,水刚一使劲儿,抱起老头儿就往外跑。
在区人民医院急诊室,经过一番紧急抢救的老头儿,终于转危为安,苏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的老头儿还没说话,护士长就把水刚推到了他面前:“赵大爷,幸亏你孙子送来及时。要不然呀,你怕再也看不到日出啦。”
老头儿就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拉住了水刚。
“年轻人,谢谢你啊,谢谢!哎我真没得孙子,以后,你就做我的孙子吧。”
护士长捂嘴笑道:“哎呀,瞧他跑上跑下的,还替你喂水和垫交费用,我还一直以为是你的孙子呢。”
“哦哦,好好!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学习好,思想好,还是党教育得好哇。”
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的老头儿,挣扎着想坐起来。
可到底年老体弱又刚抢救过来,一下又无力的倒在床上。护士长看看水刚,问老人:“赵大爷,人家替你垫着费用呢,是不是马上通知赵部长赶到?”
老头儿就费力的掏腰包。
无果,然后朝水刚但出双手。
“年轻人,扶我一下。”,水刚就跨上一步,双手插在老人背后,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了起来。老人掏了好半天,掏出一个小本本,再大声的喘息着,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一个电话码:“年轻人,帮我拨拨这个电话号码。就说我不好,让我女儿马上赶到。”
半小时后,医院刘院长匆忙赶到。
一进病房劈头就问:“谁是赵大爷?”
护士长还没答话,老人举起右手晃晃:“我就是。”,刘院长抢上一步,替他摸摸额头,挟挟被角,再垫垫枕头:“赵大爷,赵部长正在开会,马上赶到。您还有什么感到不舒服的?请说出来,我院一并检查医疗。”
老人摇摇头,指指一旁的水刚。
“这是我孙子,全靠了他,我才捡了条老命。要不,你先给我孙子看看,刚才我听他喘的。”
水刚连忙摇手:“大爷,我没什么,真没什么。您安心休息吧,我走了。”,老人撑起半身急叫:“不行,哪能走呢?不行不行,快拦住我孙子。”
护士长连忙上来,和院长一起安慰着他。
一面悄悄对水刚说:“年轻人,老人身体虚弱,不能再着急。要不,你再稍等等。你不是还替他垫着费用吗?”
想着邮政所那些不等着代写的老人,水刚有些着急。
“我有工作啊,大家可是排队等着呢。费用?唉,也就十几块钱吧,没什么没什么的。”
护士长笑笑,又对院长介绍一番。刘院长听罢,感激的握住水刚的双手:“年轻人,谢谢你,谢谢你啊,我代表区人民医院的全体医务人员,对你表示衷心的感谢。”水刚窘得满脸通红,也觉得奇怪。
这老头儿动不就叫自己是他的孙子,是真认错了人还是表示感激有意这么喊的?
而且,他一进门,护士长就喊他“赵大爷”,看来,赵大爷常来这儿呢?这当儿,护士长认真的走上来,拉着水刚的手腕看看,然后轻轻问:“小伙子,你被人群殴过?”
水刚下意识点点头。
可马上又摇头:“没呢,没这种事儿。”
“别哄我了,走。”
她扭头对老人说:“赵大爷,我引你孙子到楼上检查检查,一会儿就给送回来。”,老人就笑眯眯的点头,叮嘱道:“好好检查检查,一定记得送回来哟。”
二人到了三楼外科。
护士长先让水刚等着,然后进去对医生咕嘟咕噜一番,再引水刚进去。
“这是医院小陈医生,让她给你仔仔细细的检查检查。”“我没病!”水刚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先就有了几分不愿意:“我真没病。”
谁知那个看似温柔敦厚的女医生,竟用力将他往凳子上一捺。
“坐好,到了这儿就听医生的。一个大小伙子,犟什么犟?你犟得过病痛吗?”
水刚不好言语了,只得乖乖儿的坐着,按照医生的吩咐,举胳膊肘儿蹬腿扭腰的,忙得不奕乐乎!好一会儿,医生才坐下来,微笑着看看水刚,抓过处方笺唰唰唰就是一阵龙飞凤舞。
“怎么样?”
一直在旁守着的护士长,担心的问。
“我说错没有,小朱?”,陈医生把写好的处方递给她:“拿药吧,不过小伙子还行,身体素质挺好的,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不要紧的。”
“那这点药够不够呀,年轻人都怕麻烦,完了也不主动跑第二趟。”
“没事儿没事儿,哎,护士长,赵部长来没有?”
“快了,到了我喊你。”“一定记得喊哟,我想看看赵部长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二人说得热闹又知心,一旁的水刚却听得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啊?
自己莫明其妙被揪到这儿检查,又莫明其妙被开了这么一大张纸的药品。
护士长鬼精呢,她是怎么知道我被群殴了来?不错,五六根皮带围着我呼呼抽打,巡查队?哼,老子总有一天要打回来报仇的。
还有,素不相识,护士长和那个院长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是看在那个赵大爷面子上?
哦对了,还一准看在赵大爷的女儿赵部长面子上,可赵部长是谁?我不认识呢。下了楼,护士长又引领水刚一起去拿药。
批价处和取药处人很多。
护士长就进去放了处方,然后出来问:“你是用现金还是记帐单?”
水刚摇摇头,从没和药打过交道的他,实在是不想要。“我没记帐单,还是不要了吧。”“单位报帐嘛,又不要你自己掏腰包,不要白不要,都是些贵重的好药哟。”
“我没单位。”
“你呀,开什么玩笑?”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的的二声喇叭轻鸣,一辆锃亮乌黑的小辆在医院门口停下。“嘘,大家注意,赵部长来啦。”
护士长举起一指头,朝门诊大厅正中的导医员晃晃。
“说话轻一点,注意形象。”然后,急步迎了出去。
一个子高个儿的粗壮中年男和一个秘书模样的小年轻,跨了进来。“赵部长,您好!”护士长笑容满面:“请这边走,赵大爷在等您呢。”
“嗯,老爷子好点了吗?”
“好多了。”
“什么病呀?”“突发性头晕,天气太热的缘故。”,跟在后面的水刚有些讶然,这个赵部长说话怎么有点像女人呀?再细细瞅瞅,哦,瞧那微凸的屁股和步子,分明不就是个女人呢,太男性化了,差点儿认错了性别。
“爸,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没事儿。你坐嘛。”
赵部长就慢慢坐下,这时,跟随而来的秘书,就把病房多余的人往外赶。“同志,你是?”“小王,他是我孙子。”赵大爷急叫:“让他留下。”
赵部长就看看水刚。
“哦,又是一个孙子。小伙子,叫什么呀?”
“水刚!”水刚看到一张完全男性化的脸,虽然满面笑容,却有一股不露自威的霸气和居高临下的矜持:“河水的水,刚直不阿的刚?”
“是的。”
“不错嘛,有阳刚之气呢。哦,水刚水刚,你就是那个大无畏英雄嘛?”
水刚只得点头,心中却有些恼怒,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赵部长,您好!”闻讯赶来的院长,紧紧拉着她的双手:“感谢您百忙中来医院指导工作,我代表区人民医院全体”
“行了行了。”
赵部长笑着打断了他。
“刘院长,不是你们打电话让我来的吗,指导什么工作啊?我该谢谢你们呢。还有这个水刚。来来水刚,怎么还站着?坐下坐下。讲讲吧,怎么回事儿啊?”
水刚就坐在赵大爷床沿上,把事情讲了一遍。
心里想,大约这赵大爷犯病也不是一次二次了,次次都把救他的人,喊着孙子孙女儿。要不,这赵部长丝毫不感到惊奇,就一眼认定是我救了她老爷子?
赵部长听完,点点头。
“水刚同志,谢谢你。我这老爷子呢,一个人在家闲不住,没事就爱往外跑。乡下有人呢,可劝不住他。”
又扭头,对老爷子大声说:“爸,下次不能再独自往外跑啦。算你运气好,次次都能遇到你的孙子孙女儿。哎,还是我们这个社会主义的温暖大家庭好啊。要是在资金本主义,你早走了好几次啦。”
老爷子就指着水刚呵呵直笑。
“他就是我的孙子嘛,刚刚,记得感谢人家哟。”
“感谢感谢!你放心吧。”赵部长略带烦躁的回答,接着就站起来:“爸,我很忙,得赶回去开会呢,你休息吧,他们会照料你的。”
转身,握住水刚的手。
“小伙子,我得走了,确实有点忙,谢谢你了啊!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可以找”她朝秘书瞟瞟,秘书就接上来,一手握着水刚的手:“水刚同志,我们到这边聊聊。”
门外,围着一大溜穿白大褂的男女,见赵部长出来了,便纷纷涌上去与她握手。
水刚瞅见三楼外科那个小陈医生也在其中,只见她紧紧握着赵部长的双手,高兴得不肯松开。
赵部长走后不久,一个梳着短辨的乡下小姑娘,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大伯大伯,您没什么吧?”
她扑上去,紧巴巴的抓住赵大爷的双手:“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大姨又得批评我了,大姨走了吧?”
“杏花,你大姨刚走,留下话,晚上回家要狠狠批评你呢。”
看来,护士长与小姑娘也是老熟人了,一见她就开玩笑。
“狠狠的,懂吧?”,小姑娘就格格格的笑:“护士长,知道你是哄我的,我才不怕哩。我大姨面恶心善,对我可好哩。”
水刚却在一边轻轻摇头。
刚才,他从小王秘书嘴里得知,赵部长是市委组织部长。
是个解放前就参加革命工作的纺织女工,在市内外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难怪这么多人要见她。
不过,市委组织部长是个什么官儿?
水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觉到赵部长一来,威风八面,霸气横切,人偿莫不唯唯诺诺,恭恭敬敬,让他感到很是不舒服。
就拿自己救了这个赵大爷来说吧。
幸亏他有个当官儿的出名女儿,要不是呀,哼哼,我就不相信人们会对他这样热情?
“大爷,我真得走啦,大家还等着我呢。”水刚向老头儿告辞,老头儿就哼哼哧哧的叫着闹着不让他走,小姑娘和护士长就一再相劝,好歹才放了水刚。
回到邮局的水刚好一歇忙忙碌碌,才终于放下了笔。
他捏捏有些发酸的手指头,吁一口长气,闭闭眼睛,然后开始慢慢收拾。
庞大的营业厅里,照例空空荡荡,与平时的热闹喧哗相比,寂静得可怕。扑!什么东西响遏行云?水刚扭扭头,原来是魏组长。
正在梳头的老舞迷,一手持梳,一手挽着保养得很好的头发,不时把梳子在柜台上敲敲。待卡在梳齿间的断发和头屑敲掉后,又梳向头顶。
“小号手,收完没有?”
“完啦。”
“那你先走吧,明天见!”“明天见!!”水刚瞟瞟她,忽然有些感动。他明白魏组长下班后,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之所以天天都这样等着候着,是为了怕自己孤独而等着自己。
“魏姐,我走啦。”
“好的,哎呀不忙。”
老舞迷转过身来,眼睛闪闪发亮:“水刚,南霸天找了一处更宽大更便宜的地方,准备把现在的舞会搬过去,正忙着退房呢。”
“真的?”
水刚瞪起了眼睛。
南霸天现在租用的地方,距自己原来的防空洞舞厅,直线距离也就几百米。水刚曾偷偷进去瞧过,若讲舞厅面积和冬暖夏凉,其实还没防空洞好。
不过,因为是在平街层一楼,朝向好,又可以停车,地理位置十分方便,无形中,又比防空洞更具有吸引舞客的优势。
老舞迷点点头。
“水刚,下手吧!趁你那乐队还没散完,租过来东山再起。”
“什么价格,是谁的房子呵?”“价格我去再探听探听。房子吗,好像区房管局的什么木工库房。不忙,为了稳妥起见,我再一并问问。”
“行!魏姐,谢谢你,你真好。”
老舞迷却停住了梳头,有些惊愕的回头看看水刚。
“小号手,怎么有些哽咽啦,家里出事了?”“没呢!”“唉,小号手,别这样,人生在世,虚梦一场,大家都不容易,能帮就帮帮吧。说实话你不知道,老姐这几天正烦呢?”
“嗯?”
“我家那口子跳舞跳舞,他妈的就舞到别的女人床上去啦。老姐昨晚找到了他和那个婊子,一人一顿臭揍。我就捉摸着这男人怎么和我们不一样?你看老姐是喜欢跳舞,锻炼身体呢,可从来没乱来过,这你是知道的。”
“嗯!”……
斜阳西坠,归鸦回巢,砖缝外的星星,一颗比一颗明亮。
夜空由蔚蓝慢慢变成幽黑,有窸窣在墙脚边悠长鸣响。当听到对面的房门啪嗒一声用力关上,水刚才悄无声息的溜出了男厕。
在里面躲藏和憋闷了近六个钟头,水刚差一点儿就放弃了。
可想到老爸哀伤的眼神和那一大柜子衣裤,水刚就用力咬咬自个儿的嘴唇皮儿,终于坚持到深夜晚十一点半。
站在幽暗的墙角落,朝向无边的夜空,水刚先是用力做做深呼吸,然后扩胸,踢腿,直到自己认为完全恢复后,才弯腰朝对面的库房摸去。
他知道,凡是镇办收缴的各种东西,一律都存放在此。
摸到快拢库房的前一间房时,水刚轻轻停下,再慢慢试着凑近窗口。
里面一片漆黑,却呼噜震天。大老刘要求巡查队每晚轮流值班,守护沙河镇办公室,其实,主要是为了看守总是装满各种东西的库房。
再定睛细细瞅去。
水刚瞅见衣裤未脱的二条汉子,分别东倒西歪在在值班床和沙发上扯呼。
三根独凳拼凑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小袋油炸花生米,地上倒着三个啤酒瓶;一盘点燃的蚊香,红头狰狞,正散发出缕缕呛人的烟雾。
一蹲身子,水刚弯腰而过,很快就摸着了库房门上的大铁锁。
一摸之下,水刚大喜:铁锁居然没锁死。
锁的双铁头,一根深深插进锁里,一根却扭向一边。看来,是巡查队最后一次检查后,忙着喝酒吹牛,顺手把锁往门上一放一按,也没细细检查就跑啦。
嘎吱!
门被小心谨慎的推开了。
水刚溜了进去,再轻轻返身关上。他很顺利的就在一大屋子乱七八糟堆放着的东西里,找到了自己的大货柜。
轻轻打开柜门,水刚却傻了眼。
原先迭得整整齐齐满箱子的衣裤,不但被翻腾得一塌糊涂,而且少了许多,连小半柜也不到。不用说,自己和老爸前脚走,货柜后脚就被人打开,粗暴乱翻,随意拿取,还一面翻腾试穿,一面咕嘟咕噜的咒骂着呢。
上帝,这可是全家人赖以生存的血汗啊!
原先打算把所有衣裤,再偷偷弄回去的希望,刹那间化为了一缕轻烟。
水刚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未了,大开着房门空手走了出去。路过隔壁的值班室,水刚弯腰找了根竹条,轻轻伸进窗里,将那蚊香挑了起来,然后放在沙发沿上。
瞅着蚊香的红头一暗,再一旺,一缕糊味散开,水刚三脚并成二脚,飞快地窜出了镇办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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